龍象第一百二十五章論功行賞天色漸晚,神御宮,明照殿中燈火通明。
坐在王座上的姬齊穿著一件白色的單衣,一隻手撐著腦袋,眉頭緊皺的看著另一隻手中的奏摺。
忽然他的臉色微微泛白,嘴裡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他的身子因此也劇烈的抖動,眉宇間的神色似乎極為痛苦。
這時宮門被推開,身著青衣的林白雙手端著一碗葯湯快步走入了明照殿,一路小跑來到了姬齊的身旁。
「陛下。」他雙手伸出,低頭躬身,將手中的瓷碗遞了上去。
姬齊聞言,一隻手捂著嘴,側頭看向林白用另一隻手從對方的手裡接過那瓷碗。
咳咳咳。
只是方才握住那瓷碗,姬齊的嘴裡便又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林白見狀心頭歐一驚,趕忙伸手輕輕的拍著姬齊的背部,試圖以此緩解姬齊的痛苦。
「陛下……要保重龍體啊。」他有些擔憂的言道。
姬齊平復了一會自己內息的變化,然後仰頭飲盡了瓷碗中的湯藥,這才苦笑著搖了搖頭:「天命有數,豈是保重二字便可更改的。」
「朕這身體,怕是……」
「陛下是天子!天命便是要帶著我武陽天下開創盛世的……」林白趕忙寬慰道。
姬齊卻搖了搖頭,苦笑道:「這樣的話旁人說說也就罷了,你難道還真的信?」
「說到底,我們都是凡人……」
「咳咳咳……」
姬齊這樣說罷,嘴裡又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他用手捂著自己的嘴,待到這陣咳嗽停歇,他看向自己的掌心,卻發現掌心處被沾染的殷紅之色,觸目驚心。
林白見狀也是臉色陡然大變,他趕忙道:「我這就去請御醫!」
可話才說完,還未來得及邁步,姬齊的手便伸了出來,攔住了林白,頗有些心灰意懶的言道:「別去了,這病他們治不了。」
林白眉頭一皺,但似乎也認同了姬齊的話,腳步在那時一頓,然後看向姬齊,說道:「白龍山那邊……」
「朕已經讓師妃幫我問過了,魏陽關倒是答應贈朕一枚丹藥,估摸著已經在來的路上了,雖不能根治朕的病,但起碼可以為朕延壽三載……」
姬齊的話,讓這位青衣司的青衣宦官眼眶突兀的一紅,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答。
死,當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但比死更可怕的是,明知道自己的死期,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等待它的到來。
「無礙。」姬齊看了一眼林白,擺了擺手,言道:「三年時間,足夠朕做完該做的事情了。」
林白默然,只是低頭不語。
姬齊笑了笑,用桌上的手帕將自己手上的血跡擦得乾淨,隨即又拿起了之前放下的奏摺看向上面言道:「七座空懸的聖山,經過這一年的多的篩選,名額差不多已經擬定,你看看。」
他說著,將奏摺在那時遞到了林白的眼前。
林白接過此奏摺,定睛一看。
卻見上面寫著:靈虛山——蘇絕。
奎鳩山——裴游。
逢炬山——王庭之。
九彌山——姬師妃。
黃玄山——郢相君。
鳳鳴山——待定。
蘊周山——李射轅。
……
「如何?」見看著那份名單眉頭緊皺的林白,姬齊笑了笑,意味深長的問道。
青衣宦官沉吟了一會,這才說道:「靈虛、奎鳩、逢炬三山的歸屬倒是沒有什麼異議,此三人修為皆為武君,德行也算不錯,最重要的是對朝廷忠心耿耿。」
「那後面呢?」姬齊問道。
青衣宦官又沉默了一會,方才道:「長公主心高氣傲,早已立志要自己開闢聖山,陛下將九彌山賜予她,以長公主的心性不見得會受用。」
姬齊想了想,應道:「師妃確實心高氣傲,但陽山崩塌后,武陽天下的靈氣本就稀薄,遼人屢屢來犯也就罷了,幽雲王室這麼久過去,也還未見對幽雲入侵應水郡之事向朝廷交代,朕恐怕幽雲內部還有變數。不早定聖山歸屬,朕心不安啊。」
林白聞言眉頭一皺:「但據我所知,四十萬幽雲軍已經是幽雲最頂尖的精銳,此戰他們元氣大傷,按理來說沒有數十年休養生息,難以翻起什麼大浪……」
姬齊擺了擺手,似乎並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細聊下去,他又問道:「剩下的呢?」
林白的臉色微變,又言道:「當初先帝確實許諾過,要給武陽四族一座聖山。但夏家的遺孤夏弦音尚且在天鑒司任職,徐家雖然近來青黃不接,徐煉更是捲入了永生殿邪教之事,可畢竟名頭還在,陛下就這樣將聖山的位置給了郢家,恐……」
「徐家勢弱,夏家的遺孤年紀尚淺,郢相君這些年確實有居功自傲的苗頭,但……」
「朕等不到那麼久了。」姬齊打斷了青衣宦官的話。
林白頓時沉默,不再多言。
但姬齊顯然不願意放過他,再問道:「剩下的呢。」
「鳳鳴山地位特殊,四海城之事又出了紕漏,或可在太學閣中選拔一位……」林白如此言道。
姬齊的眉宇間卻在這時浮出一抹不耐煩之色,他沉聲道:「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姬齊此言出口,青衣宦官頓時低下了頭,不敢去與對方的目光交匯,額頭尚更是有汗跡浮現。
姬齊見狀,眉宇間的戾氣緩和了些許,語調也柔軟了下來:「三府九司,文武百官,皆為豺狼,皆為虎豹。阿林,不要讓朕覺得這偌大的武陽天下,連一個可真心相待的人,都沒有。」
林白很少見這幅模樣的姬齊。
準確的說,是自從姬齊繼位以來,這還是林白第一次看見他這番模樣,聽見他說出這樣的話。
他的心底一軟,終究還是咬牙言道:「李射轅確實是李將軍的義子,在白狼軍中也頗有威信,加上這次殺了百里帆,其威望足以讓他在白狼軍中大展拳腳。」
「但……世子那邊……」
「你也覺得朕對李丹青太過了絕情了一些?」姬齊打斷了老人的話,如此問道。
「陛下做事,自有陛下的道理,臣不敢妄言。」林白聞言心頭一顫,趕忙低下了頭,如此言道。
姬齊盯著一臉惶恐的林白,眉宇間閃過一道失望之色。
他嘆了口氣,又伸出手,從身前的案台中取出一份奏摺說道:「說起來,今日這位李世子,又幹了件大事。」
「臣聽說了,但只是個誤會,是有小人從中作梗,挑撥構陷世子與候妃,皇后已經明斷,將那小人斬首。」林白低頭言道。
「別急著為他辯駁,朕想問的是,你覺得那李丹青到底能不能堪大任?」姬齊卻如此問道。
林白難以知曉姬齊此言到底是何意,一時間有些猶豫。
姬齊眯起了眼睛,這一次倒是未有追根問底,反倒是將手裡的奏摺遞到了林白手中,言道:「看看。」
林白遲疑的將奏摺打開,注目看去,上面的內容,讓這位青衣宦官頓時臉色大變。
姬齊在那時伸手敲打著自己身前的案台,低聲道。
「都是些有功之臣,總不能只封賞李丹青一人,傳出去,豈不是讓世人以為朕不明事理?」
林白的神情有些激動,但卻極力遏制,只是拱手道:「陛下聖明!」
而那份奏摺上所書寫的內容也極為簡單。
……
應水郡諸人守土有功,如今凱旋而歸,自當論功行賞。
著希溫君入天鑒司,為知事。
著劉言真、宋桐兒入神合司,為知事。
著尉遲婉、寧玖入龍象府,為上卿。
著鹿書德、師子駒、姜羽、洛安安入太學閣,為紅袍學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