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最後的底牌
轟!
一聲驚響徹,紫色的電蟒劃過穹頂。
雨更大了幾分,拍打在樹枝、岩壁與泥土上。
李丹青沉下了臉色,將朝歌劍握在手中,也將宋桐兒擋在了自己的身後。
「二位的命倒是硬得很啊,這麼高山崖摔下來,你們竟然還能好端端的活著,還能有心思談情說愛。」
「想想也是,這青山綠水,孤男寡女確實是良辰美景,滋生情愛的好地方。」
「我賈觀潮雖然只是一介粗人,但也明白這成人之美的道理,所以二位放心,二位死後我會將二位葬在一起的。」賈觀潮這樣說著,眯著眼睛看向了李丹青,又才言道:「這樣的做法,不知道世子殿下能不能感受到我的誠意。」
李丹青聞言臉色一變,自然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恐怕已經被對方知曉,但很快他便壓下了心頭的異樣,面色平靜的言道:「活著做鴛鴦可比死了作對亡命鴛鴦來得舒坦,閣下的誠意在下恐怕很難消受?」
宋桐兒也在這時言道:「你們既然知道抓錯了人,就不要一條道走到黑了!殺了李丹青,你桑山恐怕又得面臨改朝換代的窘境!既如此,又何苦自尋煩惱?」
但宋桐兒的威脅顯然並沒有讓賈觀潮生出半點的猶豫,他微微一笑,說道:「實不相瞞,在下想的就是這桑山改朝換代。如此說起來,那二位可是當真非死不可了!」
「說起來桐兒要怪也只能怪宋乾坤那傢伙不識時務,公孫常與郢相君擺明了是要吞併你們的搖虛劍宗,我好心伸出橄欖枝,想要與他聯手,他卻畏首畏尾,我思來想去也只能請桐兒姑娘與子墨公子來上一趟,可不曾想這機緣巧合,卻抓回了李世子。」
「二位一死,朝廷一定責難搖虛劍宗,到時候宋乾坤想要保住自己的宗門,除了與我合作,便別無他選。」
賈觀潮這樣說著,雙眸眯起,獰笑道:「所以,二位也就不要再做他想了,今日便註定是二位的殞命之日!」
賈觀潮這樣說著,他周身的氣勢在那一瞬間陡然張開,排山倒海一般的威壓也隨即滾滾襲來,將二人籠罩其中。
李丹青與宋桐兒還未來得及與對方交手,淡淡是對方激發的這股威壓,便讓二人臉色煞白,呼吸困難。
靈壓成勢!
這傢伙是神河境的強者!
只是一瞬間李丹青便反應了過來,而這樣認識讓李丹青同時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他確實身負不凡的機緣,憑著盤虯境的修為,卻可以與大多數星羅境的武者板板手腕,即使不能退敵,但也或許還能尋到一線生機,但面對神河境的強者,他那點機緣與修為,根本難以彌補二者之間巨大的鴻溝。
意識到不可力敵的李丹青心思活絡起來,他的眼珠子一轉,沉聲言道:「聽閣下的意思,在下以為咱們似乎並不是敵人。」
賈觀潮也是見過些市面的人,他聽聞這話眉頭一挑,笑道:「李世子就不要再做垂死掙扎了,今日就是你把話說得天花亂墜,我也決計不可能放過你,這點世子可以放一百個心。」
賈觀潮這話可不是嚇唬李丹青的,李丹青的身份擺在那裡,如有又有隻身退去四十萬幽雲大軍的功績在,李丹青只要活著,回到武陽城稍稍在朝堂上說上幾句,對於桑山以及旬陽峰而言,都是滅頂之災。
「呵呵,閣下這話說得。」
「你看我與桐兒如今都是粘板上的鹹魚,以閣下的修為要殺我二人那無非就是探囊取物,但聽我說上兩句,說不得會有所收穫呢?區別也只是我們早死一會,亦或者晚死一會,對閣下而言並無什麼損失。」李丹青笑呵呵的言道,目光直直的盯著對方。
賈觀潮眉頭一挑,低著頭思慮了一會,忽然展顏一笑,周身浩大的氣勢在那一瞬間被他收斂大半,他負手看著李丹青:「既然李世子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就算不看在世子的面子上,看在李將軍的面子上,在下也得給世子這個機會。」
「但醜話說在前面,我這個人沒什麼耐心,世子最好挑重點的講,如若不然……」
賈觀潮說著,一隻手在那時伸出,朝著前方一探,一個巨大吸力便猛然湧出,被李丹青護在身後的宋桐兒在那時發出一聲驚呼,身子便不由自主的飛頓向賈觀潮,頸項被對方死死捏住,動彈不得。
「如若不然,恐怕我就得先殺了這如花似玉的桐兒姑娘了。」
被扼制住的宋桐兒眉宇含煞,拚命的想要掙扎,但以她的修為如何能是賈觀潮的對手,一番掙紮下來,也絲毫沒有半點緩和自己的窘境。
李丹青將這幅情形看在眼裡,趕忙朝著宋桐兒遞去一道稍安勿躁的目光,然後便沉聲道:「方才我聽閣下說,似乎也想要讓這桑山改朝換代。」
「在下就斗膽猜測一番,閣下似乎對於那位新晉的桑山山主公孫常並不滿意。」
李丹青這樣說著,目光小心翼翼的打量著賈觀潮臉上的神情變化,見對方並未否認,他趕忙又言道。
「公孫常此人的根底我多少聽說過,他是前任山主公孫秋雨的胞弟,與之一道在幾十年前拜入桑山,只是修為天賦雖然不凡,但卻處處被公孫秋雨穩壓一頭,大抵也是因為這心魔所致,公孫常被困在神河境,始終無法破境,抵達武君之境。或許是為了求變,在公孫秋雨登上山主之位后,這公孫常便與郢家走得極近,這次公孫秋雨出了事端,公孫常能登上山主之位,想來也有郢家在背後推波助瀾。」
「那如此說來,閣下與其說是不滿意公孫常這位山主,倒不如說是不滿意朝廷與郢家把自己的勢力侵入到了桑山……」
「然後呢?世子有什麼高見,我覺得還是快些說為好,你可以慢慢等,但你家桐兒姑娘可能就熬不到那時候了。」賈觀潮這樣說著,捏著宋桐兒頸項的手力道又重了幾分,宋桐兒臉色開始漲紅。
李丹青見狀也神情有恙,但還是不得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言道:「我不清楚閣下到底有什麼依仗,但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若是我與桐兒姑娘是在了這裡,朝廷或許會依照閣下想的辦法來懲戒搖虛劍宗,搖虛劍宗也會因此難以自保。但宋乾坤只要不傻,他一定會選擇向郢家亦或者朝廷屈服,而不是與閣下合作!」
「哼。」聽到這話的賈觀潮嘴裡發出一聲冷哼,他輕蔑的看了李丹青一眼,冷笑道:「我還以為世子能說出些什麼高見來,原來還是這些老生常談?」
「你是想告訴我,以我旬陽峰的實力,就是加上搖虛劍宗,更朝廷也好,郢家也罷,比起來都是螳臂當車對嗎?」
李丹青皺了皺眉頭,他不明白眼前這男人是有什麼別的依仗,還是另有算計。但此刻性命攸關,李丹青不得不繼續言道:「閣下可不要小看了郢相君的野心與決心,這些年他對武陽四族的手腕……」
「哈哈哈!」李丹青這次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賈觀潮狂妄的笑聲所打斷。
「世子小看我了!」
「我為的是我桑山千年基業!個人生死我早已置之度外!你們二人一死,那宋乾坤若是有些血性,自當與我並肩作證,他若是貪生怕死,苟且於郢家和朝廷的淫威之下,這樣的盟友,我賈觀潮也瞧之不上!大不了便是與公孫常那狗賊魚死網破,即使不能撥開雲霧見月明,那我九泉之下,也有臉面去見我桑山的列祖列宗!」
李丹青聽到這話不由得一愣,倒是不曾想眼前這個傢伙根本就沒有什麼底牌可言,只是憑著一腔熱血想要搏個你死我活。
這幅情形讓李丹青不由得又想到了在陽山時認識的那些傢伙。
唉……又是這樣的戲碼,又是這麼擰巴的一個傢伙,李丹青在心底不由得長嘆一口氣。
「好了!我也算聽明白了李世子的意思,你想勸我苟且活命,但可惜我們不是一路人,世子所謂的康庄大道於我而言是一條爛路,還是請世子與桐兒姑娘上路吧!」賈觀潮這樣說著,捏著宋桐兒頸項的手就要發力。
「等等!」李丹青見狀臉色一變趕忙大聲言道。
賈觀潮一頓,輕蔑的看了李丹青一眼:「世人都說李世子是酒囊飯袋,但我以為世子能在邊關擊退四十萬幽雲大軍,哪怕是有運氣使然,但也絕非等閑之輩,世子可不要讓我小瞧了你!更不要到了死前,來我這裡乞命,慷慨而死,我還敬世子是條漢子!別墮了李將軍的威名!」
這傢伙說的面色潮紅,慷慨激昂,李丹青聽得卻是腦仁發疼,他算是看了出來,自己是高估了這個傢伙。
他也沒有什麼城府可言,比起陽山的張囚趙權之流,都相去甚遠,只是一個死腦筋,一個為了自己的宗門,不擇手段的莽夫。
對付這樣的傢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眼看著被捏著頸項的宋桐兒臉色已經從漲紅變做紫青,李丹青也心頭焦急,他得在最短的時間,讓眼前這個傢伙相信自己。
「不!閣下誤會了!我要說的不是讓閣下苟且偷生,我是想告訴閣下,在對付郢家的事情上,咱們是同一路人!」李丹青大聲言道。
「哼!世子就不要再誆騙我了!你以為我會信你!」賈觀潮卻冷笑言道,手上的力道卻也在這時更大了幾分。
李丹青心頭焦急腦子飛快的旋轉,忽然他心頭一動,大聲言道:「青竹!」
「武陽四族青家的遺孤!青遊方的女兒青竹!」
「她被我所救!現在還在我的帳下,向郢家復仇之事,我們一直都在策劃!」
武陽四族可不是什麼尋常的阿貓阿狗,那句夏家淵中虎,青家雀從龍,郢家蛟蟒並,徐家夜蝠行。在很長的歲月里,對於武陽人而言,他們代表著這武陽天下僅次於皇權的力量,凌駕於聖山與三府九司之上,只是這些年除了郢家之外,其餘三族要麼家破人亡,要麼漸漸落魄,這才讓世人對此有所淡忘。
但倒退個十來年,青遊方的名諱還是足以威震這武陽天下的。
而當年青遊方連同著整個青家被冠以叛國的大罪,滿門抄斬,只有青竹與其母親被編入妓戶的事情也曾讓不少人暗暗捶胸頓足,為青家鳴不平,為朝廷的狠辣舉動,而心生憤恨。
時隔多年,這些事情早已被世人淡忘,此刻李丹青再次提及,賈觀潮也是一愣,好一會之後才反應過來。但這番話,換來的卻不是對方的認同,而是更加猖狂的笑意。
「世子覺得我會信嗎?你?李牧林的兒子,救下了一個差點被株連九族的罪臣之女?你為什麼這麼做?難不成李牧林當初還真的想反了不成?」賈觀潮冷笑著質問道。
李丹青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什麼規矩道理,眼看著宋桐兒的狀況越來越危險,李世子也把自己胡編亂造的潛力發揮到了極致!
「我爹想不想反,我不知道。但我想啊!」
「當年我爹手握六十萬白狼軍!天下人都說這武陽天下有姬家一半,也有我李家一半!那憑什麼我得管他叫陛下?誰不想每日往那龍椅上一座,幾千號人就跪地高呼,祝你萬歲萬歲萬萬歲?」
「只可惜我的謀划,才剛剛開始,我爹就一命嗚呼!所以,咱們其實是一路人!」
賈觀潮聽到這話,眉頭一皺,倒是出奇的暗暗點了點頭:「道理是這個道理,要是我到了李將軍那個位置,保不齊也會想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
李丹青見對方有些鬆懈,趕忙趁熱打鐵道:「所以啊!你我都是同路人,你殺了我,你自己也知道對付不了郢家和朝廷,但你留我活命,我們可以合作,就算短時間內無法趕走公孫常,但至少我們有機會!我此去武陽,朝廷會給我封賞,到時候我幫你參上那公孫常一本,說不得事情就有轉機呢!」
「無論如何,總比你白白死了來得划算?」
賈觀潮皺起了眉頭,捏著宋桐兒頸項的手在那時鬆開,終於得以喘息的少女,嘴裡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賈觀潮在那時猛地一推,將宋桐兒推到了李丹青的身前,李丹青見狀趕忙保住宋桐兒,用手輕輕的拍著對方的背脊,以此緩解她的癥狀。
「證明給我看!」賈觀潮的話在那時傳來。
李丹青一愣,有些錯愕的看向賈觀潮,神情多少有些困惑。
「什麼?」他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世子說得很好!我得承認我心動了!但你得證明給我看,你和我是一路人!」賈觀潮盯著李丹青,面色陰冷的一字一頓的說道。
「你要我怎麼證明?」李丹青沉聲問道,心底隱隱泛起些許不祥的預感。
「既然李世子也說了,搖虛劍宗的宋乾坤是不會做出與朝廷為敵的事情的,既如此搖虛劍宗自然是我們的敵人,這宋桐兒可是他搖虛劍宗年輕一輩中的翹楚,況且她還知曉了世子的秘密,不如殺了她,一來可以保主世子的秘密,二來也可以消減搖虛劍宗的實力,這一舉兩得的事情,想來世子是不會拒絕的吧?」賈觀潮這樣說著,目光直直的落在了李丹青的身上。
李丹青的臉色驟變,宋桐兒也是身子一顫。
「難道就沒有別的選擇嗎?」李丹青沉聲問道,身子朝後退去一步。
而這樣的做派落在賈觀潮的眼中,賈觀潮的嘴角勾起笑意,同時那股排山倒海的靈壓也在這時朝著李丹青與宋桐兒湧來。
「看樣子世子還是讓我失望了。」賈觀潮這樣說著,一隻手就在這時朝著李丹青張開,周身的靈力在這一瞬間被他催動到了極致,就要出手。
而於此同時,李丹青的眸中閃過一道決意,一樣事物忽然從他的袖口滑落,落入他的手中。
那是一枚黑色的令牌,令牌中間被雕刻著一個「冥」字。
隨著李丹青心神一動,那「冥」字紋路上,血色的光芒猛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