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繁華中滿是肮髒黑暗
“展舉兄你這念頭變得倒是快。“
李彬笑了笑從桌前取了個蜜桔,丟進嘴巴裏後,隨手敲了敲桌麵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聽到從金陵傳來的消息?”
吳雲起將欠條小心收好後,轉身看向了坐在桌前的小青年,眉目微挑,問道:“你小侯爺感興趣的消息,莫非是哪家執垮犯了錯,還是哪家怡紅院的姑娘從了良?”
“展舉兄這就太埋汰我了,這消息我可不敢隨便去揣度,這一個不好可能要掉腦袋的。“
李彬抬了抬右手,在脖子上比劃比劃,“這前些日子北征王不是說他家的小郡主要來金陵玩麽,我聽說啊,當今皇帝陛下想要將北征王的小侄女嫁給某位皇子。
金陵距離洛陽不過五百裏,坐馬車一日就能到,昨日我就得了消息,這北征王的小郡主已經到了。
恐怕過些日子,皇帝陛下就要這位小郡主做個選擇了。”
吳雲起聽李彬提起,也想起前些日子,家中長輩說的話。
如今皇帝老了,身子骨越發不行,傳位或許就在朝夕之間。
他吳家在朝廷內一直持中立態度,還未有站位,這局勢越發的緊迫,他們吳家或許也要做出選擇了。
“皇帝陛下的心思,大家心知肚明,這要看這位小郡主的心思,如今三子奪嫡,能力上各有千秋。
北征王這一勢力完全有能力將一位皇子送上皇位,等小郡主做出選擇了,我們就站好隊伍,顧及全身吧。”
……
蘇繡聽顧沉發了一陣牢騷,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顧沉的頭,眯著眼睛笑了笑。
“有些人確實如此,但不能隻靠這些來評定人。
世間最難揣度的就是人心,你入世太淺,還是要多去看,多去想,不能隻看見了一棵大樹而忽略了整座森林。“
顧沉拍了拍劍匣,又摸了摸臉,他還是入世太少了。
“那我們現在做什麽?“顧沉抬起頭,看著蘇繡,問道。
蘇繡抬手摸了摸下巴,探過頭看了眼天上的太陽。
現在是卯時距離辰時還有一段時間。
她昨日約的六皇子是在辰時,這段時間內她也不知道去做些什麽。
“顧沉,先陪我去街上走走吧。”蘇繡看著顧沉,說道。
顧沉點了點頭,起身,跟在了蘇繡身後,出了茶館。
一路上,顧沉都是跟在蘇繡左右,寸步不離,時刻的觀察著四周,生怕會出現什麽意外。
蘇繡見顧沉這副模樣,心底裏忍不住笑了起來,顧沉在某些時候,做事也太過認真了。
雖說是做她的貼身侍衛,卻沒有必要護得這麽緊,比較她也不是一位弱女子。
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人聲鼎沸,熙熙攘攘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修行界有修行界的繁華,凡塵也有凡塵的蕃昌。
像金陵這般大的都城,繁華程度也是蘇繡前所未見的。
大街嘈雜,人聲多喧囂。
“顧沉,你有想要的嗎?”
行了一段,蘇繡突然停了腳步,轉頭問向了顧沉。
“我?“顧沉愣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
顧沉的心思如今分成了三塊,一是無上劍道,劍道占據了他大部分的心。
其二便是蘇姑娘,少年的小小心思和對蘇姑娘的一見鍾情催使著他不停的在劍道上前行。
其三便是樂瑤。
蘇姑娘是引他走入修行道的恩人,他本來就還不掉這個恩情,怎麽還能夠讓蘇姑娘送自己東西。
蘇繡輕輕敲了敲自己的頭,隨手又抬手戳了戳顧沉的額頭,“我也是呆呆了,明知道你肯定會說沒有,還要問你。“
“嘿嘿“
顧沉摸了摸腦袋,傻傻的笑了起來,一張微微黝黑的臉蛋因為害羞,變得有些紅。
蘇繡見狀,也忍不住輕輕一笑,兩人便繼續朝前方逛去。
片刻過後,顧沉的目光投在了街角的小巷處,那裏躺著一個少年。
少年衣衫破爛,滿臉血汙,看上去十分淒慘。
蘇繡也順著顧沉的視線看了過去,當即蹙起了眉頭。
“蘇姑娘,我想救下那孩子,可以嗎?“
蘇繡微微一怔,沒想到顧沉會提出這樣一個請求,隨後點了點頭,彎著眉笑,“自然是可以。”
蘇繡的話剛落下,就聽得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
緊接著一群官差騎著高頭大馬飛馳而至,將巷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隨後又看見一輛囚車慢悠悠的行到了巷口,那囚車內裝著的竟然也是一些衣衫襤褸的可憐孩子。
“都看什麽,走開,再看挖了你們狗眼!“
“這些孽障都是北疆的賤民,我等奉旨,遊街示眾!
北疆,那是比北齊還要北的國家,這些年因為自家小叔叔的原因,北疆的疆土愈發縮小,以至於不得不向北齊稱臣。
而這些孩子,她也知道,北齊時常派兵去打壓周邊的小國,將虜獲來的孩童、女子當做奴隸般使喚、販賣。
這些事她剛入金陵時就有些耳聞,卻不曾見過,沒想到她今日碰巧就讓她給遇上了。
蘇繡微微皺起了眉頭,俗話說,禍不及子女,這些孩子多是十一二歲,這般對待還是太殘忍了些。
“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蘇繡剛剛想到這裏,便聽見囚車內傳來了哭喊之聲。
她轉過頭看了一眼囚車,看到的是一名官差正拉扯著一個年幼的女童的衣領,將他她到了蘇繡麵前,然後用力的摔在了地上。
“這女娃子才十歲,身子骨稚嫩著,隻要十兩銀子,哪位公子買回去暖暖床,圖個樂兒?”
官差當街叫賣,蘇繡立在一旁看著周圍人淡漠的臉色,也看見了這金陵城的繁華下藏著的黑暗。
這種事情在京城是不算什麽新鮮事,甚至她一路過來,都看得習慣了。
她看著被摔在地上哭唧唧的小女孩,心底裏多少有些同情,但她並沒有出手相救的想法。
因為驅使著鐵騎踏破了他們固守的城池,打破了他們抵禦北齊的防線的人,就是她的小叔叔蘇曉涯。
在修行者的眼中,凡人的命就如草芥,或許連行過路邊的螻蟻也算不得。
可是有趣的是,修行者在踏入仙途之前,也就是他們眼中如同螻蟻般的凡人。
這裏是九州,在這裏,一切都要遵循著實力說話,強者為尊。
沒有實力,就如同一個任人踐踏的玩偶。
蘇繡胡思亂想一陣,就見身旁的少年大步走向前去,立在了那官差的身前,用他那一雙黝黑的眸子冷冷的盯著他看。
“放開她!”
官差笑眯眯的看著身前的少年,嬉笑道:“喲,這位公子是看上了?隻要十兩銀子,您帶走!“
“一個活生生的人,便宜到隻要十兩銀子,那我砍了你,是不是也隻用賠十兩銀子?”
官差聽完顧沉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喲,這位公子可說得不對了,這些北疆的賤民,年年南下打草穀,我們隻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十兩銀子也就這些女人和丫頭能賣得出價,像這些男娃子,八兩銀子送人,別人都覺得手燙。”
“你說什麽!“
顧沉雙拳緊握,眉頭緊鎖,“你是覺得我手上的劍是擺設麽?“
“公子,您可別嚇唬小的呀?小的可是北鎮撫司的旗官,殺害朝廷命官,那可是要誅連九族的。“
蘇繡在一旁聽著那官差喋喋不休的說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伸手拉了拉顧沉的胳膊。
“顧沉,別衝動,這事交給我來。“
“嗯。“
顧沉為人太過純淨,見到這樣的人間黑暗,那一顆赤誠的心並不擅長麵對這樣的事情。
顧沉收斂氣息,不再言語,轉身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蘇繡走向前去。
蘇繡徑直行到了那官差身前,從腰間將符令取了下來,高高舉起道:“將人都送去北征王府,那裏會有人給你賞錢。“
那拖拽著女孩的官差,看見蘇繡手中的令牌,瞳孔一縮,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大人饒命,恕小人眼瞎竟然衝撞了大人。“
周圍人紛紛抬眼看來,見官差跪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紛紛拜倒在地上低起了頭。
“把人送去北征王府,這樣的話還要我說幾遍。”
蘇繡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指了指巷口的少年道:“那裏的家夥一起送過去,死了一個就砍你一根指頭。”
跪在地上的官差滿頭大汗,連忙磕頭,隨即飛快爬起,將手上拽著的丫頭丟進了囚車裏,大呼:
“人都送去北征王府,都給我小心些,死了一個,腦袋就搬家了。
別慢騰騰的,腦袋還要不要了!”
那官差一陣唾罵,甚至恨不得親手去趕著拉著囚車的馬匹。
片刻過後那官差搓了搓手到了蘇繡麵前低眉順眼的笑著道:“大人,我就先去給您送人去了,還望大人不計小人過,抬抬手饒了我們這幾個哥們……”
蘇繡抬了抬手,轉身看了看自己身後麵色複雜的顧沉,微微搖頭道:“顧沉走吧,一起去會會這位六皇子。”
一天的好心情也隨著那輛裝著奴隸的馬車走遠拉上了帷幕。
蘇繡也沒了繼續逛街的興致,便帶著顧沉一起去了另一處茶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