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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詭異

  立於兩隊車馬中央的蘇繡,心情浮動,來自心底的一份躁動不安。


  坐於白馬上的新郎官朝向蘇繡方向溫柔一笑,那笑似乎是對蘇繡後方的黑棺而笑,又像是見到了蘇繡而笑。


  隻聽兩隊末尾小廝同時用著戲腔唱道:


  七月十五

  宜娶婚喪

  一步一聲


  喜喪悲嫁

  紅衣良人

  白衣新人

  披繡紅妝

  十七八裏。


  戲腔蜿蜒,黑貓淒叫,老鴉哀鳴。


  聽黑棺內傳來幽幽哭聲,蘇繡汗毛直立。


  像這種詭異的玩意是她最為害怕的東西,就像前世,她對那些兒恐怖電影,邊都不會去沾上一下。


  哭聲一滯,隻見女方車隊後,來了一對中年男女。


  一步一走,腳步極其晃悠,他們手中挎著一個籃子,每行上一步朝著天撒下一把紙錢。


  待那二人來到黑棺後,紛紛撲至棺上嚎啕大哭。


  在那二人正哭得聲音沙啞之際,新郎後同樣走出了一對夫婦。


  二人麵帶笑意,邁著同樣的步伐,手中握著的是一些碎銀銅錢。


  每走七步,扔下一塊銅錢,一直走至黑棺前,攙扶起哭泣的中年男女。


  兩隊嗩呐同時響起圍繞著蘇繡行了三圈,一同向著西方行了去。


  隨嗩呐聲遠去,蘇繡立在原地呆呆的望著已經遠去的兩隊人馬,跳在嗓子眼的心才算是平緩了下來。


  她抬起頭望了望還在空中盤旋的老鴉,又低著頭見了見,坐立觀望遠方車隊的黑貓。


  腦中傳來‘滋滋’響聲,蘇繡尋著聲音望去,那枯樹上現出了一股黑氣,那黑氣化作了個人的模樣。


  伸著長長舌頭,懸掛在樹上,望著那兩支車隊遠行。


  他是誰?

  聽遠行車隊嗩呐聲驟停,老鴉落在了黑貓身上。


  蘇繡細細一數,正巧是一百零八隻老鴉,剛巧又是一百零八頭黑貓。


  那懸掛在枝頭上的吊死鬼幽幽抬起自己右手指向了東方,那方向正是與車隊行去相駁的方向。


  他看得見自己?還是他其實是洛水顏的指引?

  黑貓駝著老鴉向著東方行了去,蘇繡緊跟其後,二人來到了一個村子中。


  隻見村子內,各家房門緊閉,門口處係了兩條喪幡,門口前擺放了一雙小鞋。


  所謂閉門放鞋,正為關門避鞋,辟邪!

  緩步向前行走,蘇繡心神恍惚,似乎是感知到了時間的變化。


  待她反應過來時,周圍已經是變了模樣。


  一處土丘前,兩個清秀少年郎正坐樹上,手指前方,談吐風雅。


  樹下一穿白裙少女,端跪草坪,微笑聆聽兩位少年指點江河,笑談世間萬物。


  “那孩子就是那新郎官麽,而他身邊的那個是~吊死鬼。”


  坐於樹上有一頭長發的少年郎正是蘇繡先前見到的新郎官,與他一同笑談風聲的人是在枯樹的吊死鬼。


  “洛清,何為大丈夫?”


  長發少年想了想,笑著指著遠處的太陽說道:

  “大丈夫定為將軍,為國報軀、熱血灑疆場、當視死若歸,無名而死亦為可惜。”


  隻見短發少年自樹上跳下,背靠太陽,望著樹下女子微笑道來:

  “我自覺大丈夫當為朝中大官,守護自己家園、親人、妻女。我不似你那般豪氣壯誌,但我莫曉卻比起你來更遵於本心。”


  “你是要打架嘛!”洛清從樹上跳下來,將莫曉撲在了地上,二人在地上打鬧撲騰一陣後,紛紛仰天大笑起來。


  “他們是青梅竹馬。”


  一直立在蘇繡身旁的黑貓突然開腔說了話。


  “不要這麽好奇,我是假的,你可以將我看作是一種意誌,一種念想。”


  黑貓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看著前方溫馨的畫麵,語氣中也沒有什麽太大的波動。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他隻是一種意誌,沒有感情。


  “那個女孩是黑棺中的女人嗎?”


  蘇繡的回答得到了老鴉的肯定,老鴉發出的深沉又沙啞的聲音,總讓蘇繡有些浮想聯翩。


  “所以,到底是想要我看些什麽呢?”


  蘇繡的疑問,黑貓與老鴉並沒有回答她,一貓一鴉隻是呆呆的看著三人有說有笑。


  “水顏,等我長大了,我會成為一方大官,待那時一定會娶你為妻!”


  “水顏,我長大後就去參軍,等我成為大將軍回來,我會成為你最英勇的夫君!”


  兩個男孩的話沒有等到女孩的回應,她隻是默默的看著麵前兩個男孩保持著自己的微笑。


  她似是不會說話,隻是簡單的用手勢和‘吱唔’表達了自己內心的感情,微彎的眉角,是她最真摯的感情。


  “她的名字是叫做顧水顏。”


  老鴉與黑貓的同時發聲讓蘇繡回過神來。


  因這啞女與洛水顏有九成相似,雖為黑瞳黑發,倒不失一位美人。


  剛聽見水顏二字,蘇繡還以為這水顏就是洛水顏。


  不過現在看來,相差甚遠。


  “她美麽!”


  “很美。”


  老鴉與黑貓一唱一和,反而自己各自說起話來。


  “所以,你們兩個就是洛清與莫曉?”


  蘇繡摸著自己的下巴尋思了許久,才算是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不過其中還是有許多的疑點。


  黑貓與老鴉一同送的親,又是一同送的喪。


  新郎官是洛清,吊死鬼是莫曉,那一生一死,又如何成為了這一貓一鴉呢?


  “人死心亦在,心死人猶在。”


  黑貓的話讓蘇繡陷入了深思,它所說的正是先前蘇繡所見到的那場詭異娶親。


  莫曉是死了,但是他的心卻還在。


  洛清是活著,但他心卻已經死了。


  “那顧水顏呢?”


  蘇繡手指向了後背靠著樹,正笑得燦爛的少女問道。


  “人死,心亦死。”


  老鴉的話語響過,蘇繡眼前的場景已經是變化。


  昏暗的天依舊那麽昏暗,多出來的雲與傾瀉而下的雨,仿佛是在哭泣。


  一把油紙傘,兩件蓑衣,小巷村口,三對目光。


  “看呀,他們要走了。”


  “後悔嗎?”


  “後悔!”


  “痛恨!”


  蘇繡等待著黑貓與老鴉的對話,安靜的看著村口遠離去的背影。


  油紙傘下,純潔眼神的潸然淚下。


  蓑衣下,遠離去的背影,背著包裹的堅毅背影。


  村口出去的路有兩條,一條通向邊疆,另一條通向都城。


  兩人走向了不同的路。


  油紙傘下的少女,看著兩個遠去的少年,隻能用手掌捂著自己的臉,默默哭泣,看著兩個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那是一種無奈。


  她沒有辦法讓自己挽留下那兩個男孩,他們的夢想,她沒有辦法阻攔。


  “他們與自己的夢想背馳而行。”


  黑貓坐立在了那前去邊疆道路上,而老鴉盤旋在那前往都城的路上。


  蘇繡的眼眸中,那兩個男孩似乎還行在路上,她低聲沉吟道:“前往邊疆的是莫曉,去都城的卻是洛清。”


  黑貓傳來的歎息與天上老鴉盤旋發出的淒厲哀鳴。


  “所以黑貓是莫曉,老鴉是洛清。”


  考慮一番後蘇繡又將自己說出的話語推翻。


  但先前的黑貓迎親,老鴉送喪,這番推算又不太合理。


  蘇繡自打穩妥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太夠用。


  其實她的猜測是老鴉是莫曉,黑貓是洛清,可這一貓一鴉分別去了莫曉與洛清的路徑。


  “二人的夢想相反了不是麽?”


  蘇繡微微皺眉聽完黑貓說出的話,她徑直來到了黑貓麵前,將它抱在了壞中。


  另一旁的黑鴉,撲打著自己的翅膀站立在了蘇繡的肩頭上。


  “雖然不知道你們到底是誰,但一定非常痛苦吧。”


  黑貓與老鴉的沉默讓氣氛變得濃重了幾分,它們默默扭頭望向了打著油紙傘返回村子內的身影。


  眼中是悲傷。


  隨著場景的扭轉,蘇繡跟著黑貓一起見到了從小卒一步一步爬至將軍的莫曉。


  又跟著老鴉一起見到了從底層一步一步爬到高層的洛清。


  莫曉終是成為了一個叱吒沙場的大將軍,洛清終是變作了一個權侵朝野的大臣。


  二人若是聯合,想必是再無人能敵。


  可,他們反目了。


  二虎相鬥,必兩敗俱傷。


  文武相鬥時,必為國傷人亡。


  敵國最終還是攻來了,莫曉戰死沙場,兵臨城下時,洛清策馬奔逃。


  那個在村子裏等著他們回來的啞女依舊還在等待他們,她手中握著項鏈,一日又一日的默默祈禱。


  “聽!”


  老鴉一叫,隻聽著村外馬蹄奔開。


  蘇繡腳步一頓,雙眼朝著村子方向看了去,那裏已是火光連天。


  又見村外那人下了馬,直奔村來。


  所見不過黑煙嫋嫋,隻剩下了些灰燼罷了。


  洛清終究還是在那廢墟中尋到了曾經那女孩。


  隻聽嗩呐聲一響,蘇繡驀然回首,那人已是立在了村外那顆樹下。


  熟悉的土丘,熟悉的樹。


  可人卻已是茶涼。


  “他,要走了!”


  老鴉一叫,三尺白綾掛枝頭,自向東朝望,已是身死魂飛。


  吊死的是洛清?


  被燒死的顧水顏。


  莫曉是戰死,那娶親的新郎官又是什麽人?


  村子早已經是被燒毀,那後來所見,門口掛魂幡避‘鞋’的人家又是什麽?

  相比起未知,先前娶親反而並沒有那麽可怕了。


  難道都是“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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