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嫁娶
第144章嫁娶
此次大勝,犒賞三軍是必然的,此時未央殿中明華如晝,聲樂之聲更是不斷。
而不遠處的梅園,一抹纖瘦的身影獨自穿行著,她並未掌燈,只因這宮中的夜,亦如白日。
濃濃的梅香撲鼻,妙弋微微止步,看著靜靜飄落在肩頭的小小的品紅色花瓣,猶豫自己身著紅衣,又是夜色,若不細看,到真難看清。
抬眸輕望,如寒霜般的月光像碎玉般灑落,為枝椏上初初綻放的梅花鑲上柔和的銀邊,濃艷得如硃砂般的花瓣因此有了奇異的瑩潤光澤。
又是一個冬日,過不了幾日,便要下雪了吧!
緩步走著,此刻的她卻也如這梅林中的一個精靈,舉步如舞,讓人流連,梅花飛舞,花瓣清冷卻又有著淡淡哀愁地從枝頭飄落著。
落在了她的額前,落在了他的肩頭,妙弋止步,卻也見站在不遠處身著明黃錦袍的男子。
此時的姬雲翊身著明黃緞子衣袍,袍內露出銀色鏤空木槿花的鑲邊,腰系玉帶,一襲白裘披風著體,高貴非凡。
花瓣落在他錦袍之上,如同肩上停留著緋色的薄薄蝶翼,顯得格外鮮艷,他停下腳步,看著眼前的畫面,臉上原本透著幾分冷冽漸漸褪去。
明月如水傾瀉在梅樹林間,如一池流轉水銀,妙弋靜靜佇立在其間,並不去看他,伸手接住一枚落花,薄薄的月光為她披上一層輕紗,彷彿如迷霧后不真實的幻影,寒風一吹便會化作塵煙消散。
起風了。
於是滿樹梅花婆娑搖曳,落花如雨,那人這才微微側過頭,看到了站在重重梅枝之後的妙弋,好看的眉宇輕挑,這種感覺,似乎該是一眼萬年的時刻,又似乎這一刻該有半個世紀那麼漫長。
「王爺此刻不該在未央殿嗎?」皇上特地為他設的宴席,他卻自己離開,這位王爺,當真是膽大隨性了。
「司巫大人不也是連夜宴都不去,偏生愛在這夜間受凍嗎?」姬雲翊微微眯起眼,朝中之事百官之言他到不愛去敷衍應對,只是夜宴中並未看到這女子倒讓他有幾分疑惑,未曾想她會出現在這裡。
這梅園緊緻特別,這皇宮之中,他唯一願來的,也只有這梅園了。
「冬日的冷尚不及心冷,這梅林精緻特別,又何言冷呢?」她依舊未看他,而姬雲翊眉宇亦輕挑,這才發現那女子依舊著的極薄的紅衫,相識多日,她似乎從不穿其它顏色的衣物,而也只有這抹緋紅,才配得上她。
「聽聞,你時常去見宸妃娘娘。」
姬雲翊神色難辨,目光亦落在那女子容顏之上,只是那面上,早已戴上了華麗的面具。
微微蹙眉,他為何會突然問及宸妃?「緋煙是臣,皇妃召見,豈有不見之理。」
「宸妃懷有身孕,榮寵更甚從前,步府的地位自比之前更重些,司巫大人常去,也是應該的。」
姬雲翊一字一句的道,視線未從她面上移開,他想從她眼中看到除清冷之外的其他情緒,卻未果。
「宮中多年未有喜事,皇上自是高興的。」
話還未說完,妙弋只覺手腕處一股大力傳來,隨即她便被重重一推,後背抵住了細細的梅樹,震得梅花簌簌落下,就像是一場落雪般繾綣地紛紛揚揚地灑下,飄落在兩人之間。
「你可以是執棋之人,卻也得看看你的對手是誰。」
緊緊貼著她,一手還攥著她的手腕,將她的行動範圍限得死死的,梅花紛落如紅雨,幽香靜靜浮動著,姬雲翊伸出手,輕輕滑過她冰涼的臉頰,然後抬起她的下頜,迫使她注視著他,帶著些許慍色,不容拒絕地低聲說道:「本王只問你一次,你想要的是什麼?」
妙弋抬眸,目光平靜,卻也淡淡落在他的容顏之上,沐浴在皎潔的月光下,他總有些陰沉的眉眼似乎被清亮的月色柔和了稜角,俊美的容顏在這一刻也不再那麼銳利得令人寒冷,只是從不隨意袒露的神色卻那般明顯。
他怎麼了?
「臣要的,一直只有皇上能給,王爺即便知曉,又當如何?」妙弋冷笑,跟在主上身邊數年,她如何不清楚主上想要什麼,這昷岄的天下,只有姬雲翊配撐起,配去一掙,而自己,卻不過是一個賭注罷了。
既如此,她又怎會放棄這個試探和言明的機會。
聰明如姬雲翊,又怎會不明白。
北風愈發湍急了起來,花瓣如赤朱蝶翼般在寒風中翻飛著,姬雲翊看著她,久久,嘴角亦勾起一抹冷笑,鬆開了手,轉身背對於她,道:「司巫大人的心,確實不小。」
「王爺錯了,臣,是無心之人。」
「無心?」姬雲翊冷哼,薄涼氣息如舊,望著這崢嶸華麗的重重宮殿,道:「司巫大人即要下棋,本王倒不介意做個觀棋者,不過本王棋藝向來不錯,司巫大人若是下的太差,本王會怨怪自己的眼光的。」
微微蹙眉,妙弋看著眼前的人,他到底,何意。
「這夜宴差不多了。姬雲翊神色不辨,看了看眼前的人,舉步便要離開,卻又忽然止步,道:「夜涼,司巫大人早些回去吧!」
說完,舉步便也消失在這梅林之中,妙弋微頓,站在這梅林之中,神情複雜。
翊王主殿之上,微紅炭火燒得正旺,鑲嵌著寶石的銅熏爐中彌散出馥郁的紫檀香,暖意融融。
姬雲翊側卧於月牙小榻之上,鋪上的貂裘長毯印著那抹明黃,華貴非凡,他青絲墨散,懶懶舉著一冊書,另一手支著頭,頗為散漫慵懶。
殿外,沫非款步走了進來,一身戎裝早已褪去,換上的卻也是常著的青衣,上好的長劍別在身側,見到姬雲翊,行禮,卻欲言又止。
今日主上從宴席上回來便是如此,皇上欲賜婚的消息自是瞞不住的,主子封王立府多年,本該早迎王妃的,可府中卻連姬妾都無一人,多年來,皇上不提,亦無人敢提,可如今皇上都有此意,只怕這翊王府今日不會太平了。
「何事?」聲如剜骨刀,輕悠悠無甚力道,其中的寒意令人畏不能持。
「主子,查到了。」
言盡三分,已然足夠,姬雲翊主動開口要查的事,並不多。
沫非不答話,看著眼前神色微變的主子,亦緩緩開口。「步非煙,歩府姨娘之女,四年前因滅親之舉被司空夫人殺之,手段……極為殘忍。」
「滅親之舉?」魅惑的瞳孔笑意泠然,如同深淵之水,那是一種不可名狀的黑,帶著本就未掩蓋的殺意。
「是。當年有一起震驚姜水城的女子失蹤案,雖不了了之,可之後再未發生過類似的案件,亦被大家所淡忘,那時兵部尚書曳邕亦任職刑部侍郎,那時的案子不是沒破,而是沒公開而已,此案的兇手,即是步府大公子,步祀言。」
沫非吸了一口涼氣,若非徹查,他也不會想到步家大公子竟殘忍變態到這種地步。
姬雲翊不答話,眸光依舊落在那書冊之上,魅惑的瞳孔笑意泠然,眸的深淵泛起不是往日的深不可測。「曳邕……」
「當時之事,是步非煙有意引曳大人去的,而此事,皇上亦知曉,只是未公開而已,歩閆修虎毒食子,親手殺了步祀言,皇上這才未多說什麼。」
沫非頓了頓,繼續道:「步府的二小姐生有重瞳不死是眾所周知之事,屬下雖未見過這位二小姐,能大義滅親之人亦非有異心,可司空夫人卻只將長子的死怪罪在這庶女之上,殺其母,弒其弟,當著她的面將一個六歲大的孩子剖腹挖心,做成泥像,並毒瞎了她的眼,將她身上各處血脈划斷,令其成廢人,剖腹掩埋。」
沫非是暗衛,雖見慣了生死,可在說到此處時眸光亦不由發寒,早知府門爭鬥,可想象那華衣端莊的司空夫人暗下的手段,亦有些憤然。
毒至眼瞎、經脈盡斷……
難怪,她的眸色會變,難怪,她會戴上七彩鈴鐺,難怪,她的身上無一處好地兒……
手上的書冊在瞬間化作粉末,嗤笑一聲,冷冷刻骨的寒意沾染著鼻息而出,溫暖的大殿亦被這嗜血之氣浸滿。
他很少顯露自己的情緒,幾乎一直端持著深不可測、喜怒無常的鬼魅樣,可如今,他卻再無半分掩蓋之意。
沫非亦是一驚,卻也未多言,他越漸好奇,那女子與主上,到底是什麼關係,可也不過是片刻的想法罷了。
「當年參與的人,查清了?」嗜血之音再次傳來,沫非微頓,恭敬道:「當年參與的人,后無緣無故都消失了,怕是被滅了口,可前些日子,司空府的嬤嬤卻出了怪事。」
姬雲翊顯然沒有心思去問,沫非亦不敢多停頓,直接道:「那嬤嬤是憑空出現在司空府的,當時在早朝,歩閆修並不知曉,只是那嬤嬤死狀極慘,身上沒一塊好地,血是被人放乾的,看樣子,是遭了人的報復。」
「不要等本王詢問。」姬雲翊聞言,心下已是瞭然,寒眸撇了撇沫非,神色薄涼異常。
若當年知情者皆死,他不可能調查清楚,而秦儀芝亦不可能親口對他講。
「屬下不敢,當年知情者還有一人。」沫非道:「步府三女,步舞雩。」
「步舞雩……」
「調查之下,還算是純良女子,當年她亦暗地幫過步非煙,只是實力太弱,自保亦難,好藥理,也暗自幫助苦難百姓。」
「步舞雩嗎?」薄涼一下,那暗色的眸子已然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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