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7章 十里長巷十里血
城東，藏書閣四層。
「十分鐘！這是我吃下的第三個長麵包，味道不錯……當然，這不是重點，給我找杯水來。恩，重點是我還沒收到任何消息，哪怕是壞消息，你們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咽下第三個長麵包，拍了拍手，布萊塔神色平靜的看著周遭垂手而立的軍官問道。
這不是質疑，知曉布萊塔性格的軍官們都很清楚，只要自己不折不扣的執行計劃命令，最後哪怕是失敗，自家將軍也不會責怪。反之，如果沒有按照計劃行事，那結果就不好說了……所以布萊塔話音剛落，靠著最近的軍官立刻回道：「將軍，叛軍首領確實在南城十里巷，陪同她還有那尼勞轟，都在我們的包圍之中，只是……只是現在沒有結果。」
沒有結果，那自然是因為沒有成功。布萊塔聞言怔了怔，轉頭看向窗欞邊的軍中高手：「費奇，你們這些鬥氣武者都是這麼能打的嗎？將近千人的騎兵大隊都拿不下來？」
「再等等，將軍……」那費奇眯眼看著南城天空，緩緩說道，「一直沒有升空，說明情報是正確的，對方確實不是空級武者。恩，應該是地級，或許是地級巔峰。在那樣複雜的環境中，這樣的強者雖然比較麻煩，但千人騎兵大隊外加那些刺客應該足夠……再等等看。」
猶豫了下，費奇還是給出了積極答案，只是心中已漸生波瀾。他也是鬥氣武者，或者準確的說是軍中地級強者。自然極為清楚千人精銳重騎的威力。雖然因為地形緣故騎兵們無法進行衝鋒作戰。但下了馬的騎兵至少還是精銳士兵，再加上那些擅長巷道作戰的刺客代為指引。十餘分鐘過去，圍也該圍死了，不該沒有任何動靜傳回來才對……
布萊塔當然不知道費奇心中所想，但看著手邊漸漸流逝的沙漏，眉頭還是不自覺微微皺起。局勢，貌似有點脫離掌控……
……
南城十里巷，局勢確實在發生變化。千人騎兵大隊也無法傳回消息。
一是因為丟臉，要知道到目前為止，他們尚還沒有圍住對方，更不用說砍上一刀、刺中一槍了……這讓他們怎麼傳消息回去？二是不知不覺的，他們發現自己貌似已經迷失在了這複雜巷道中，有點暈……
「那裡，那方向有動靜！」
「快快快，圍上去！」
「咦，怎麼感覺越來越遠了……這是哪？」
……
「該死，這破霧、破巷子！」砰的一聲。某個走進死胡同的騎兵小隊看著眼前厚實牆壁，恨恨一拳砸在身旁巷道之上。頹然罵道。
這樣的咒罵不是偶然，幾乎每時每刻都在上演。十里巷實在太過複雜，初來乍到、沒時間熟悉地形的騎兵們進來就有點繞暈的感覺，再加上那淡淡不散的薄霧，就算他們明明聽到動手示警聲就在不遠處，但向著那方向拐上幾個巷道，就愕然發現自己好像偏離了目的地。再等回過神來，自己身在何方都不清楚了……
不過也要說進來的騎兵數量委實不少，就這麼大的巷子，繞來繞去，雖然最後迷失了方向，但往往也會錯有錯招。比如眼下……
這小隊騎兵剛無奈轉身，就見一道身影驀地從身旁如風卷過，「誰！」未及拔劍轉身，巷道口又出現兩道身影，一男一女，男的搭著女的肩膀並身而行，速度卻絲毫未受影響。
場面凝滯了一瞬，騎兵小隊先是下意識轉頭看了眼跑過去的身影，是個身著皮甲，遍體血污的中年男子，神色掩飾不住的驚慌恐懼，如今正怔怔看著死胡同的牆壁，滿臉絕望……再轉過頭來，看向那一男一女，「隊隊隊……」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看著這苦苦尋找至今，現在卻主動送上門來的唐恩與喬希亞，騎兵們激動了，「隊長，是她們、是她們！」
雷霆暴吼，「在這裡！殺！」十餘分鐘下來毫無建樹，騎兵小隊長自然知道他們留不下對方，所以先是暴吼一聲，傳出示警，隨即揮刀衝上，意圖拖住對方片刻，好讓附近同伴趕來形成合圍。
不過唐恩卻恍若未聞，鬆開搭在喬希亞肩膀的手掌，目光淡淡盯著騎兵小隊後方，那意欲拖著傷腿縱身翻牆的中年男子，踏步上前：「好歹也是刺客，就算名聲不好聽，也沒必要去做官方軍隊的狗腿。太丟我們這一行的臉面，還是讓我……」
稍頓，在衝來騎兵戰刀前，驀地縱身而起，側身連踏周遭牆面，行雲流水般輕鬆從小隊騎兵上方越過，「……清理門戶！」一蹬牆面，身形宛若離弦之箭般臨空飛躍，瞬間來到中年刺客頭頂，一腳踩下！
砰的一聲，中年刺客下意識高舉雙手橫封過頂，雖是架住了這一踩踏，但在大力之下身軀卻不可避免摔下，絕望的看著近在咫尺的牆頭越來越遠……他很清楚，生機希望就此斷絕！
後方那小隊騎兵見沒砍到唐恩，沖勢不由一緩，不過隨即看著不遠處的喬希亞，神色再次激動了。畢竟喬希亞才是他們的真正目標，而且相對於唐恩，明顯喬希亞看來要更好搞定一些。
不過，未等喜意掛上嘴角，隨著十幾步外的喬希亞一抬手臂，大步衝來的騎兵小隊瞬間定格衝鋒姿勢，大驚低頭，就見陣陣白霧順著戰靴迅速蔓延至膝蓋，緊接著寒意入骨，白霧瞬間轉為晶瑩而堅固的冰塊，連著周遭明晃晃的冰層地面將他們腿腳牢牢釘在原地，絲毫不得動彈。
不錯，相對於唐恩，喬希亞的實力的確低微。但不要忘了，好歹她也是個中級魔法師，不說別的。就是站在原地任憑劈砍。這群騎兵小隊也未必能劈掉她的魔法盾……
這邊局面暫時僵持。唐恩那邊確已分出了生死。這中年刺客實力不低，否則也不可能在唐恩刀下堅持逃到這裡，但也僅僅就是這樣了……相比於圍剿的騎兵，唐恩對於這些死纏爛打的刺客同行更為痛恨，更何況本就想要達到震懾目的，所以自然是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宰一雙！
急促喘息，「呼哧。你逃不了的……你們絕對逃不了的……呼哧……我在地獄等你！」手掌死死抓著貫穿心臟的匕首，中年刺客的目光怨毒而狠厲。
「也好，反正天堂也沒有認識的人。」漠然回應，唐恩認真且緩緩的轉動了一圈匕首，在血液激噴前一瞬，一掌拍在中年刺客胸口，砰地一聲如擊敗革，殘破身軀打橫飛出，噗，大片血霧噴出。混雜在薄薄白霧之中，平添了幾分艷麗色彩。
隨即。轟……土石飛濺，後方死胡同厚實牆壁驀地崩裂開來，砸出個偌大窟窿，淹沒了中年刺客的屍體。
「誰？」「小心！」「呃……是他？」
瞬間，失聲驚呼接連從窟窿後方傳來，薄霧灰塵中隱隱有人影不斷晃動。不用說，這時候出現的只能是進來圍剿的騎兵。隨即大概是認出了唐恩，晃動人影迫不及待的從窟窿那邊鑽來。
只可惜，等他們鑽進死胡同追來時，卻被一小隊凍住腿腳的騎兵同伴擋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唐恩與喬希亞再次並肩消失。
……
圍剿仍在繼續，這時候千餘騎兵已經完全散開，基本覆蓋十里巷每個角落，層層密集包圍網正式形成。
這狀況對於唐恩兩人來說，無疑是不利的。轉移奔逃已經變得毫無意義，因為不管到哪裡，都有可能撞上追兵。但喬希亞此刻卻感覺無比安心，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偌大安全感包圍著……
老實說，對於唐恩的實力境界，喬希亞也不清楚。只是知道很高，一般的強者無法與之抗衡。但具體高到什麼程度，是沒有概念的。反之，她極為清楚的是軍隊的力量。灰衣軍上層建築結構特殊，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作為首領的喬希亞的權柄比之布蘭國王還要高，有著絲毫不容置疑的絕對權威地位。對於軍隊也是如此，從名義上來看，以前的歐蒙老元帥、現在的弗雷，才是軍隊的最高管理者。但喬希亞若想插手，無論是歐蒙弗雷，還是萬千灰衣軍士兵，都只會聽從她的命令。所以對於軍隊，她真的不陌生。
這一路從十萬大山裡面殺過來，灰衣軍不是沒有碰到過高手，布蘭軍官士兵萬萬千，出幾個軍中高手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在氣勢磅礴的壓城軍隊面前，所謂的高手在戰場之上其實與普通士兵並沒有什麼兩樣，無非就是單兵作戰強悍，甚而能影響某一區域戰局。但在大戰略之下，所謂影響其實都是可控的，一輪箭雨下去、十輪士兵衝擊，實在不行，動用雷神之錘等戰場重器大面積轟炸等等，總能讓所謂高手煙消雲散，悲壯而亡……
以多打少，以眾欺寡，這才是戰場常態！
也正是因為如此，明知薄霧魔法作用有限，喬希亞之前還是儘力施展出來——能幫一點，好一點。道理就是這樣的道理，但是現在，喬希亞依稀察覺自己貌似想多了……
莆一開始，布蘭士兵就宛若江邊潮水一般，前仆後繼衝來。但唐恩卻像是個巍峨堤壩，橫鎖大江，只要撞上，無不折戟沉沙、粉身碎骨！
喬希亞並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在十里巷何處，因為時間緊迫，千餘騎兵沒有熟悉地形，她們也沒來得及。但自家老公卻好像極為清楚，帶著她走走停停、轉道直行，從沒有走進死胡同，也從沒有失誤被逼至死地，從容而行，好似在逛自家後院，無比熟稔……
喬希亞也不知道唐恩到底殺了多少人，只知道十步殺一人的說法放在眼下，絕對不只是誇張，而是猶有過之……且到目前為止，自家老公沒有受傷、沒有大喘氣，只是身上或多或少的沾了些血跡，神色愈加刻板冷漠，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像是個人形殺戮機器，永遠不知疲倦，也永遠不會停手，只要敵人還在……
暗暗吸了口氣，喬希亞見狀心中有些擔憂，甚而有些微微的畏懼。
喬希亞不是沒見過殺人，自堅定決心從南方小城離家出走後，一路行來，敵人、身旁親友等等，她對死亡早已習以為常。但饒是如此，她還是沒有見過如此簡潔隨意的殺人……或者，不應該稱為殺人，而是一項工作，一項很普通的工作，就像做麵包。收集原料、和面、放上調味品、偶爾也撒點芝麻什麼的……有條不紊，輕鬆寫意。當一個個成品出來后，也就是當匕首從敵人身軀上拉出道道死亡刃光后，自家老公就會獲得工作的成就感，嘴角微微揚起弧度，神經質似的無聲輕笑，狀似享受……
喬希亞不排斥殺人，當然，也不會有多喜歡就是了。但就是這樣，她也不得不承認，唐恩的殺人方式、場景真的很美。
美的驚艷！美的驚心動魄！也美的令人不寒而慄！
因為太過簡潔，所以也就稱不上殘暴，基本上都是沉默中一刀了事，甚至連血液都很少見到……即使有，多半也被唐恩擋住，她那魔法盾下的新衣確實如之前開玩笑時所說的那般，嶄新如故！
不過喬希亞心中極為清楚，沒看到不代表沒有。她相信，身後的十里長巷，現在應該早已淪為十里血海……
終於，在匕首再次貫穿某個騎兵眉心后，喬希亞咬了咬嘴唇，「唐恩……」頓了頓，看著在滿地屍體中轉過頭來的唐恩，那掛在臉頰上的點點殷紅血珠，忽然說不下去。
「恩？」怔了怔，漠然神情冰釋，似乎察覺到了喬希亞心中所想，唐恩抬手擦去臉龐血珠，嘴角上揚，燦爛笑容，「呵，叫老公。」
「哈……」喬希亞也笑了，她知道自己的擔憂都是多餘的，自家老公並沒有迷失，還會耍寶，乖乖輕點頭，「恩，老公……」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