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5章 汝妻吾養之
「如果我不交呢？」
音調不高，語氣平靜。.但傳出廳外，門旁的海塔卻是微微一愣，隨即眉頭稍皺。
談不上自戀自誇，因為事實就是，這世上敢於違逆師傅意見的人，真的不多！哪怕就是高高在上的布蘭國王、權勢滔天的門閥權貴等等，也不是在師傅一句話下，乖乖息滅了染指紫辰軍團新任元帥的意圖？
這唐恩……到底在想些什麼？
相對於海塔的震驚詫異，同樣守在門外的秘密機構成員感覺就不同了。他們當然知道坐在裡面那不起眼的老者就是布蘭劍神，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對敢於向劍神當面說不的唐恩，瞬間崇拜到了極點！緊握拳頭，身軀亢奮顫抖……我艹，老大簡直生猛的一塌糊塗！
廳內，伍丁神色依舊平靜，沒有絲毫動怒跡象。恩，至少表面看來是這樣沒錯。想了想，平靜問道：「代價不夠？」
「是。」唐恩沒有否認，理所當然的點頭承認。
尼瑪……門外熱血沸騰的秘密機構成員，聞言下意識一捂臉龐，不忍直視——老大啊老大，劍神一派武技心法任挑三本，這代價已經不低了，擱誰身上都要狂喜癲狂……好吧，你說不夠也可以。但能不能不要上一刻表現的那麼不畏強勢、壯氣凌雲，好似大無畏的勇士一般。現在忽然又轉成市儈商販那討價還價的嘴臉啊？這特么轉變太快，完全承受不住啊……
唐恩自然是不知道自己高大形象已經轟然崩塌，繼續說道：「不是我貪心，想必您老也清楚北方現在的局勢。光明神殿與我勢同水火，不死不休。如今我之所以能將神殿逼到這份上，就是因為那幾條鬥氣循環通道。您老現在開口要我交出……不是我不給您面子，也不是我瞧不起那三本武技心法。我只是覺得身外之物沒了還可以再找，但我的姓命、我兄弟的姓命，我手下這麼多人的姓命，都只有一條！您說對嗎？」
伍丁聞言眼帘微垂，似在沉思。
廳外海塔則輕嘆一聲，微微點頭。道理就是這樣的道理，光明神殿對唐恩可謂恨之入骨，一旦這邊收回他手頭的殺器，無數武者齊齊散去，光明神殿定然會對他以及他身邊的人展開瘋狂反撲，決不罷休……唉，兩頭為難，麻煩了……
老大……這時，秘密機構成員聞言心思再變，怔怔看著唐恩筆直肩背，忽然覺得這以往無所不能的身影，現在看來是那麼的單薄無力，好似風雨下的蟬翼，顫顫巍巍，卻又謹小慎微的護著所有人……對不起……
且先不說廳外眾人的複雜心思，沉吟少許，伍丁抬眼說道：「那些代價依然算數，除此之外，你以客卿身份隨我上山……恩，隨我去居處做客。如何？」
唐恩聞言一愣，隨即迅速明白過來。不得不說，這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一旦唐恩成為劍神山的客卿，也是唯一的客卿。光明神殿那邊就是再怎麼痛恨他，出手前也要掂量下為此得罪布蘭劍神，到底值不值得……
當然，只要腦子沒短路，稍微想一下，也就知道這並不值得。畢竟伍丁並不只是純粹意義上的一個人，他是劍神，與他開戰，也就等於與他幾百年的無上聲望影響力開戰，到時布蘭必將大亂！
不過，唐恩想了想，乾脆搖頭：「您老的好意我先行謝過，但抱歉我只能心領。我有必須留在這裡的理由。而且，我不習慣受人餘蔭庇護，苟且存活！」
頓了下，伍丁微微皺起眉頭，似有不悅。唐恩餘光掃了眼，心中不由一顫，隨即繼續說道，「當然，如果您老能答應我一個要求，二話不說，我立刻就將那幾條鬥氣循環通道雙手奉上。」
「什麼要求？」
唐恩眨了眨眼：「很簡單，恩，聽說您老和神殿關係不怎麼好？」
圖窮匕見！這也就是唐恩的真正要求。他才沒有秘密機構成員想的那麼偉大，之前的種種說法以及擺出的弱者姿態，不過是在給談判增加籌碼罷了。
至於那幾條鬥氣循環通道，唐恩根本不在意，反正都是有問題的，既然你想要，那就拿去好了。當然，你也必須要付出點代價，比如與我一同打壓光明神殿什麼的……
寂靜幾息，驀地大笑，「哈哈……」伍丁搖頭失笑，目光玩味的看著唐恩，「有點意思，你小子還真是敢想！」
那確實是太敢想了……海塔同樣搖頭無語，笑容有些無奈。竟敢挑撥布蘭帝國兩大支柱，劍神與光明神殿開戰……真特么虧你想得出來！
當然，笑歸笑，海塔可不認為師傅會同意這個荒唐提議。原因就如他之前說的，相對於有著千年底蘊的神殿，唐恩的勢力還是太小了。那麼為了迅速安定北方的混亂，選擇站在哪一邊自然不需多加考慮。
果然，伍丁揉了揉眉心，笑意不明的說道：「我對神殿確實沒什麼好感，不過相對於這塊難啃的骨頭。殺了你，似乎是個更好、也更簡單的選擇。」
玩笑口氣，聽來似乎只是隨意說說，但又有誰能確定劍神這番話中，沒有藏著幾分真實意圖呢？
唐恩神色不變，同樣笑了笑，甚至點點頭，好似贊同了這番見解：「殺了我，確實是最簡單的解決方法。恩，要不……試試？」
伍丁聞言終於訝然挑眉，不復之前平靜神色，再次打量了眼唐恩。要不是他確實沒從這話語中聽出挑釁意味，他現在就會拔劍斬了這膽大包天的傢伙，好讓他知道劍神這名號並不只是說說而已……
沒有迴避，唐恩直接對上伍丁視線：「您老可有興趣與小輩我賭上一局？我接你一招，如果我死了，那此事一了百了。如果我僥倖活了下來，鬥氣循環通道依然歸您，但您老得與我去北方神殿走上一遭，如何？」
「你認真的？」
「當然……」
「當然個屁！」驀地一聲驚吼，菲利普火速從門外沖了進來，「呵呵，祖父你別介意，這小子我了解，他腦子有問題的，說話就像放屁，完全不能算數……」一邊揮手急急說著，菲利普一邊將唐恩生拉硬拽到一旁，神情激動，劈頭蓋臉一頓罵，「你特么腦子真抽了？接我祖父一招……那是人能接的嗎？就算是想死，你也沒必要死的這麼沒懸念吧……」
「呃……冷靜、冷靜，不要激動……」偏頭避開亂飛吐沫，唐恩神色有些無奈。
找死？不，他這是死中求活！
實際上，唐恩現在真的沒有其他選擇。伍丁這次過來，擺明就是要儘快平定北方混亂。而唐恩這邊最容易搞定，自然也就被當做了下手對象。如此一來，他能怎麼辦？乖乖交出那幾條鬥氣循環通道，隨伍丁上山，看似客卿，實則囚徒？
不！唐恩當然不願意！不說這屈辱求生他受不了，就說不久后從十萬大山殺出的灰衣軍，他就絕對不能離開北方。
但不願意的結果很可能就是觸怒伍丁，之前他感受到的絲絲殺意不是假的。一旦談崩，這布蘭劍神想來並不介意滅了他，換取北方的安寧。
所以唐恩率先提出了這個有些取巧的提議，一招，只需一招！不管結果如何，這總比與伍丁撕破臉皮直接開戰的生還機率，要大上許多。
而且這一旦成了，有劍神這個強力保鏢在旁，唐恩定然能將北方神殿攪得地覆天翻……到時就算沒了鬥氣循環通道，神殿在北方的勢力也該歇菜了。而再等到他們緩過勁來，灰衣軍也該出來了……
一舉兩得啊……如此想著，唐恩拍了拍異常激動的菲利普肩膀：「安啦，要對我有信心。」
「屁，我只對你被一招秒殺有信心！」眼見勸說無用，菲利普退後一步，用看死人的目光的看著唐恩，使出殺手鐧，「好吧，我管不了你，想死你就去好了。不過你放心，喬希亞我一定給你照顧得好好的。」
「麻痹滾！」
……
菲利普終究還是離開了偏廳，沒辦法，連『汝妻吾養之』這等喪心病狂的招數都沒有效果，還能讓他怎麼辦？無奈，只能隨著送劍進來的海塔怏怏離去。
而打發了這奇葩損友，唐恩走回桌前，看著持劍起身的伍丁，不由愣了愣：「您老……真用劍啊？」
伍丁聞言也是一愣，看了看手中連鞘長劍，莫名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呃，當然沒什麼問題……」撓了撓頭，唐恩嘴角抽了抽，還是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我以為如您這等高高手，出手定然高深莫測。比如以指代劍，無劍勝有劍，或者飛花摘葉即可傷人。再比如挑起一滴茶水，隨手彈出，於不動聲色間造就灰飛煙滅什麼的……沒想到您老真拿來了一把劍。」
摸了摸鼻子，這確實就是唐恩心中所想的高手風範。雖然這看起來有些裝b，也有些不夠尊重對手，但唐恩現在真的希望伍丁不尊重他。因為那樣的話，他應對起來無疑會輕鬆許多……
「哈哈……」伍丁聞言不由仰頭大笑，「你這說法倒是新奇，很有意思。如你所說的那些手段，我勉強也能做得出來。不過這用來對付你的話，那不用打我就得認輸咯，哈哈……」
搖頭失笑，「我一生用劍，浸銀此道百餘年。信奉一丈之內，出劍即無敵！呵呵，倒是與你那近身戰的理念有些相似……所以除了手中握劍外，其他手段我還真沒用過，讓小唐你失望了。」
「呃，沒什麼啦。無論如何，您老依舊是布蘭劍神，高手風範落的滿地都是……恩，謝謝您的指點。」唐恩不傻，伍丁這番話看似自嘲，實則是將自己劍道理念暗暗點明，等於是先將底牌亮了出來。雖說現在亮出底牌對於此戰勝負並沒有多大影響，但這坦蕩態度無疑值得尊敬。
伍丁聞言知道唐恩已明白自己意思，不由輕笑點頭，心中卻是暗嘆一聲，如果這這是自己弟子該有多好……不錯，伍丁確實是動了收徒的念頭。但正如之前要給唐恩客卿身份一樣，伍丁心知這時動念已是遲了。因為無論是從唐恩的實力，還是從作戰風格來看，伍丁都不覺得自己還能教給對方什麼，只好惋惜不已。
不得不說，劍神伍丁動念收徒，這消息已然足以震撼世間。若是傳出去，想來用不了幾天，伍丁小居周遭數里山地，都將被從布蘭各地趕來的拜師武者填滿。而若是再傳出伍丁自覺不配當對方師傅的消息，那些急匆匆趕來的無數拜師武者定會當場石化，隨即指天罵地，大怨神明不公，嫉妒抓狂……
微微搖頭，「這次我不會留手，所以，你先出手吧。」散去心頭雜念，伍丁看著外面清場完畢，擺劍說道。
「恩。」現在可不是客氣的時候，見到伍丁主動禮讓，唐恩老實不客氣的點頭應下，隨即緩緩閉上眼睛，默念，急速、鬼魅、窺視、望氣、心如止水、殺意……
系統技能樹中所有技能，只要是能用的，有一個算一個，不管作用有多麼雞肋、不管適不適合眼下環境等等，唐恩一股腦的將其全部啟動！
瞬間，唐恩只覺身軀一輕，好似羽毛一般，虛不受力。緩緩睜開眼睛，杏仁狀瞳孔視線中，所有物體皆是簡化成了線條，所有色彩也如潮汐般褪去，只餘下黑白雙色，感覺頗為奇妙……這是唐恩第一次這樣瘋狂疊加技能，不過感覺還不錯，能明顯察覺到增幅效果。
最後，影分身……唰的一聲，唐恩對著伍丁笑了下，身影驀地向左右兩邊同時閃出，先是連串幻影，隨即徹底消失在了空氣之中。如若這時有人無意闖進此間偏廳的話，他的視線中將只有一個站在桌旁的持劍老者……
偏廳寂靜，伍丁身形未動，只是轉頭左右環視了遍，微微挑眉，隱有訝然之意。
唐恩當然沒有離開這偏廳，雖說趁此機會逃之夭夭也是個選擇，但做人也不能那麼猥瑣不是……咳咳，好吧，實際原因是唐恩逃了也沒用，因為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而現在之所以看不見，只是因為唐恩的速度太快，超越了肉眼所能追逐承受的極限罷了……
加速，繼續加速……速度，還是速度！
以靜立不動的伍丁為中心，兩個唐恩繞著瘋狂奔跑，不帶起一絲風聲，也好似沒有任何攻擊意圖……而這，也就是唐恩的策略。
唐恩從不妄自菲薄，但也同樣不會不可一世。雖然與劍神當面過招，這聽起來的確碉堡，說出去倍有面子，但那也純粹是找死行徑！
所以唐恩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攻擊打算，甚至連接觸一下的意願都欠奉。反正以伍丁的人品，既然承諾只出一招，那就絕對不會反悔毀諾。如此一來，這裡面就有文章可做了……唐恩決定派出自己的一號敢死隊，也就是影分身前去搔亂攻擊。只要能令伍丁刺出一劍，哈哈，那就是他贏了……恩，怎麼想都特么機智，妥妥的！
唐恩笑了……伍丁也笑了，雖然以他的渾濁老眼，同樣也看不到唐恩蹤跡，但這不代表他找不出唐恩，手撫劍柄，「呵呵，小唐，這次可是我佔便宜咯。」
話落，噌的一聲響，青鋼劍身從樸實無華的黑色劍鞘中露出一截鋒芒。
瞬間，狂奔中的唐恩汗毛驀地倒豎，好似看到巨型龍首忽然自雲中探出，睥睨天下。心中警鈴霎時長響不停，好似一曲詭異催魂曲。隨即驚悸之意蔓延全身，酥麻不已。
這不是殺意，是蘊含無窮殺意的磅礴劍意！
狂奔中，唐恩再也不見之前輕鬆神色，只覺自己不是奔走於偏廳，而是赤腳行走於劍冢，周遭密如發，細如針的微型小劍不斷切割身軀周遭，鮮血淋淋……
糟糕！
牙關死咬，面龐猙獰。唐恩暗叫了聲遭，瞬間就明白了問題出在何處。
這裡不是廣闊無垠的草場，而是不大的偏廳。在這區域範圍內，伍丁輕而易舉的就能將劍意覆蓋至每個角落，直接將他逼出來——這也就是剛才伍丁說自己佔了便宜的原因。
老實說，這並不是唐恩的失誤，只能說伍丁的實力太過變.態，而唐恩錯就錯在與這等變.態高手交手經驗為零……
噌……劍身再拔三寸，砰的一聲，伍丁左側十餘步外，滿身鮮血的唐恩忽然從虛空中跌了出來，臉色蒼白，腳步踉蹌，顯得異常狼狽。
伍丁見狀瞥過去一眼，頓了頓，目光微閃，有些探究疑惑，也有些欣賞讚嘆。隨即收回視線，恍若未見般再次拔動劍身。
尼瑪！完了……
那自然不是真的唐恩，而是有著唐恩一部分實力的影分身。唐恩原先還想著憑這能贏下這場賭局，不想現在就暴露了出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