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章 崩壞的山溪女神

  人品這問題，有時真的是個大問題。 

  不論是之前的壓制打擊，還是之後賭命狂攻，那都是在商鋪中的發生的事情。再加上戰況激烈，命懸一線，所以唐恩與尤妮絲都沒有意識到，在這短短的時間，他們竟是已經打穿了大半條街。 

  現在乍一踏出，豆大雨滴砸下，雖是落在面上，但已直涼到唐恩心底。 

  雖然之前在喬希亞面前表現的很有信心，但唐恩知道自己與尤妮絲的差距。論絕對實力，他是要差尤妮絲一籌的。所以到了後來，能有個三七開的賭命機會，他真的很滿足，因為這絕對是人品爆發的結果。 

  但可惜唐恩猜對了開始，卻沒有料到結局……表面上來看，到了外面不過就是換個戰鬥環境，影響不大。但裡面卻有個要命的節奏問題，先前壓制的時候，因為有障礙物阻擋，兩人的速度都沒有提到巔峰。但現在到了開闊地界，尤妮絲後面不短的距離幾乎是一馬平川，這自然會引起身法速度上的變化。 

  沒錯，這變化很細微，對於普通武者來說，影響確實不大。但在唐恩與尤妮絲的眼裡，這細微的速度差距，能做的文章實在太多了！至少尤妮絲藉機擺脫問題不大……果然，「呵呵，似乎光明神更青睞我啊。」一頓之後，尤妮絲再次綻放妖媚笑容，「這次，我真的會殺了你哦。」 

  這不是大話，只要尤妮絲一拉開距離，那絕對會以最為強盛的姿態出現在唐恩面前。 

  「死！」 

  噝噝噝……呼……唐恩沒有搭理她的威脅話語，迅速接受這一現實，臉色冷肅。隨即不但再次強行提升攻擊頻率，身形也是以玉石俱焚的姿態直接撲上。 

  尤妮絲臉色一變，剛翹起的嘴角弧度瞬間消失，氣急敗壞的吼道：「你這瘋子！」 

  她當然知道唐恩的想法，這是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再次賭命。而讓她更為難受的是，因為擺脫需要些時間，所以她還不得不陪著他繼續玩一把。 

  完全失控……兩人再次撞在一起，這次不只是匕首，還有身體。 

  砰！叮叮叮……噗噗噗……星火四耀，血花亂放。因為只是單純的匕首交鋒，動靜倒是不大。但這一點點都不影響其中的慘烈戰況，甚至還猶有過之……幾乎是貼面的距離，根本就沒有躲閃的餘地，所以攻擊基本上很難落空。而兩人又是控制不了匕首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隨著慣性四處揮舞切割，不斷帶起對方血液肉片，並祈禱落在要害之上……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是自己發出的攻擊，卻像旁觀者一樣圍觀，甚至還有閑心來做祈禱。 

  ……完全的失控帶來的是短暫而徹底的爆發，乍合乍分，隨著兩聲悶響，兩道身影像是破布袋般同時被甩向後方。 

  轟……唐恩砸回剛出來的商鋪牆上，直接撞出大洞，落在裡面。 

  「噗……呼哧、呼哧、呼哧……」張口噴出大片血霧，隨即胸膛劇烈起伏，破風箱似的喘息聲不斷發出。 

  能呼吸就代表是活的，但唐恩現在的形象很難讓人相信這不是迴光返照。身軀幾乎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重的可見骨，輕的也在留血。最嚴重的應該是左臂，不但見到白森森的骨頭，而且還明顯的看到那些骨骼碎裂大半。 

  砰……另一邊，因為沒有阻擋緩衝，尤妮絲倒飛了好一陣才摔在青石地板上，立刻就砸出了不小的坑洞。 

  「咳咳，噗……咳咳，噗……」側頭，努力翻身趴在地上，身軀抽搐顫抖，咳嗽兩聲就吐出大口悶血。 

  能看出她也沒有死，不過傷勢自然也是不輕，甚至看起來比唐恩還要凄慘。這也是能想象的到的，畢竟唐恩佔據優勢，現在雙方既然都是沒死，那按照三七開的概率原則，尤妮絲挨的刀自然要多些。 

  新換的衣服早已襤褸，這原本應該是春.光乍泄，頗為香艷的一幕。但看著破碎的衣服下，那大大小小、鮮血淋漓的傷口，實在讓人提不起任何這方面的興緻來。尤妮絲傷的最重的也是手臂，這幾乎是必然的，誰讓手臂處在攻擊的最前方呢，不過她傷的是右手，看那不自然的扭曲以及突露出來的刺骨，就知道也是廢了，至少短時間內是甭想再用了。 

  ……嘩……小範圍的混亂騷動，議論紛紛，因為之前吉莉的縱馬踩踏，再加上之後商業街不時傳來的轟鳴聲和奔逃人群，中心廣場這裡確實散了不少人。但這裡是城市中心，人員流動實在密集，所以縱是雨勢不小，仍然有大量的人再次涌了進來。 

  唐恩與尤妮絲的賭命決戰發生的太過突然，當時周圍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只等尤妮絲幾乎摔落在車道中后，小範圍人群才撐著雨傘遠遠圍聚。 

  喘息片刻，尤妮絲用尚算完好的左臂支撐坐起，看了看周圍人群，稍皺眉，伸手抹了下嘴唇，不在意的甩掉上面的血珠。 

  屈腿起身，簡單的動作卻又讓她身形一晃，差點再吐一口鮮血。隨即仰頭張嘴，任憑傾灑的雨水洗刷面龐。不長時間，驀地低頭看向西邊。 

  那裡，唐恩正扶著牆壁缺口走了出來，兩人對視一眼，臉上表情均是難看。 

  唐恩自然是因為沒能抓住大好機會殺了對方，著實可惜。而尤妮絲則是因為自己身上的傷比對方還要重，實在羞辱。 

  撇嘴移開視線，唐恩深吸了口氣，轉身，向遠處煙雨蒙蒙中的山溪女神雕像緩緩伸出拳頭，彈出中指……干，就知道你們這些傢伙只會欺負外來人口……不怪唐恩如此憤怒，拿光明神殿的雕像撒氣，實在是因為他這些天太過不順了。先是在寒水城刺殺塞斯曼，卻屢次因為意外而未能成功。好吧，那傢伙畢竟是跟你混的，護短人之常情。但現在呢？自己苦心營造的殺局再次因為一次意外失敗……唐恩相信尤妮絲殺的人肯定不會比他少，既然大家都是雙手沾滿鮮血亡魂的，那也就談不上什麼好人壞人問題，但為什麼最後倒霉的總是我？思來想去，唐恩只能歸結為異世眾神喜歡搞地域歧視……這種來源於現世的手勢，自然不為異世人所理解。否則怕是現在就有狂信徒衝出來要與唐恩拚命。 

  倒是尤妮絲結合之前的情形有些明白這手勢的意思，嘴角輕翹，踏步走了過來。不過沒走幾步，腳步驀地一頓，眨了眨眼，伸出舌頭舔了舔上邊嘴唇。臉色一變，隨即伸出顫抖的左手輕觸臉頰，緩緩放在眼前，指尖部位一片殷紅血液……尤妮絲整個人怔住了，獃獃的看著那血液因為雨水的點滴，逐漸稀釋，最終消失不見。再次顫抖的觸摸左臉頰，放下，還是殷紅血液……毫無疑問，她的玉臉被拉出了道口子，且從這幾個手指都有血跡的情況來看，這傷口不會小……剛才那種激烈的戰鬥，傷到身體哪裡都不奇怪。應該說尤妮絲還是比較幸運的，因為從外人的角度看，她臉上那道傷口差一點就接觸到眼睛……當然，不論哪個女人遇到這種事情，首先想到的肯定不會是慶幸……沉寂，半響，「啊——」裂石穿雲的高亢尖叫傳出，幾乎可見的層層氣浪驀地震開。這區域，延綿不絕的雨勢都是為之一頓。 

  噗、噗、噗……周圍習慣性看熱鬧的眾人立刻遭了秧，離得近些的，只覺胸口一悶，像是被大鎚砸中，直介面噴血霧，倒飛而出。 

  這還不算完，尖叫過後，尤妮絲周圍忽然憑空出現一縷縷黑色煙霧，並迅速聚集成團，先是將她的身形徹底籠罩進去，之後如八爪魚般逐漸向外圍蔓延……「幽冥暗霧……」唐恩狹長眼睛微眯，低聲喃喃道。在駐地混亂時，他曾經見過這一招，知道這就是尤妮絲的大招了。毫無疑問，這女人是被臉上的長長傷口給刺激到了。 

  「滾！！！」又是一聲尖叫從黑霧中傳出，隨即幽冥暗霧體積暴漲，徑直將周圍愣在場地的一些人給吞噬進去。 

  「啊……救命……」 

  接二連三的慘叫聲從裡面傳出，聽來很是滲人。不得不說，眼力勁這東西真的很重要。一個剛剛被毀容的女人，豈容他人圍觀？更何況這還是個地級武者……周圍沒被波及到的人群驀地慌亂起來，紛紛驚恐後退，先是小範圍，后又逐漸擴大……再一次的混亂產生。 

  當然，尤妮絲現在最恨的無疑還是唐恩，稍稍發泄下，黑霧翻滾，徑直向西邊撲來。 

  等這霧團過去后，地上赫然出現十幾個類人型的物體，黑氣纏身，一動不動，各處血肉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在不斷消融，坑坑窪窪，看上去恐怖無比。 

  既然是沾上了幽冥的名字，那腐蝕效果無疑是有的。這還只是波及的原因，否則以這些普通人的體質，頃刻間被直接化掉也是不難的。 

  嘩……那些沒跑遠的眾人看著這一幕，驚恐臉龐極具扭曲，雙腿顫顫，幾乎失去了逃跑了力量。有這再明顯不過的例子擺在眼前，中心廣場人群終於徹底慌了，再一次的上演四散奔逃。 

  前後兩次的混亂間隔十幾分鐘，按道理說，警備騎兵就算是爬也爬來了。但到目前為止，除了山溪女神像旁邊的一隊警備騎兵，其他根本就不見任何騎兵身影。也不知道那立功心切的的鄧普斯知道了城中廣場這一幕，究竟會是怎樣的神色……這邊，未等幽冥暗霧襲來，西邊一道平地升起的紅色旋風已然成形。 

  風暴……戰到這份上，無論是唐恩還是尤妮絲，都不會想著逃跑退出。你要戰，我便戰，此時此刻，必須得分個生死出來。 

  更何況雖然未能賭命成功，讓尤妮絲爆發出了恐怖的力量，但唐恩的優勢還是在的，他的傷勢比起尤妮絲來要輕得多。最主要的是他右手未傷，絲毫不影響戰鬥力。而尤妮絲卻是已經斷了一臂，實力將大打折扣。 

  「給我死！！！」未等黑霧靠近，尤妮絲瘋了也似的尖叫傳來。 

  「來啊，讓我見識一下所謂地級武者的實力！」唐恩毫不示弱的回應，操控著愈見擴大的紅色旋風徑直迎了上去。之前是我壓制的你，現在也必須是！ 

  不論是幽冥暗霧還是風暴，看起來似乎都有個共同的特質，就是一經發出，傷害面積都是在自然而然的擴大。不過現在兩人都是等不及那個最為強盛的時刻到來，搶攻，搶攻，還是搶攻！唐恩要繼續複製先前的壓制時刻，尤妮絲則是要一雪前恥。 

  瞬間，兩者不偏不移直接在正中處撞上。 

  轟、轟、轟……爆、爆、爆……轟鳴聲、空爆聲，最為震撼人心的二重奏交雜而響。氣浪排空，這區域的雨勢都是被暫時頂住，分成兩線壯觀地向周圍傾泄。地面震顫，大塊大塊的青石地板驀地翻騰而起，像是沒有重量似得在空中懸浮、扭動、崩裂……好一個昏暗渾濁的崩壞世界。 

  如此動靜，直讓遠處山溪女神像下的那隊警備騎兵看傻了眼。現在中心廣場已被清空，人員散盡。但他們有著守護之責，自然不能輕易離開。原本看那邊混亂不堪，而同行又遲遲不來，還想著要不要上去管一管。 

  但現在……尼瑪，愛誰管誰管吧！ 

  不過，「隊、隊長，他們是不是朝我們這邊來了啊……」一個視力較好的騎兵透過重重雨幕，震驚發現那團團黑霧與紅色旋風竟是在互相撞擊中，有朝這邊移動的趨勢。 

  「什麼！」騎兵隊長大驚失色，霍然從避雨處走出，右手搭在眼帘上。片刻，臉色極其難看，「該死，真向我們這來了……」 

  一眾騎兵面面相覷，都是面無人色，「隊長，怎麼辦？」 

  「我他娘的知道怎麼辦……」騎兵隊長看著越來越接近的黑霧旋風，一咬牙，「都給我出來舉盾防禦。」 

  「防防防防、防禦？」眾騎兵結結巴巴的答道，先是以一種看瘋子的眼光盯著隊長。隨即轉頭看向那邊，雖是有雨幕遮蓋，但那黑霧旋風所到之處，大片大片的青石地板無不壯觀起跳、崩碎，這一幕總還是可以看到的。而且還有那從未斷過的、堪比天上悶雷般的轟鳴聲……「還愣著幹什麼！」騎兵隊長驀地暴吼，隨即臉龐扭曲指著他們身後山溪女神雕像：「如果讓女神雕像磕破一角，我們將成為山溪城的永遠恥辱，直接上絞刑架！」 

  眾騎兵先是愕然，隨即沉默。這隊長的話是不假的，女神雕像已經屹立在這裡幾百年，就是山溪城的象徵。更何況它還有一層光環，那就是光明神殿的第一代聖女。如果這雕像真的在他們面前被毀滅，那絕對是百死莫贖的滔天大罪。 

  「吼！大膽，你們是什麼人，這裡禁止前進！禁止……」一個騎兵忽然靈機一動，爬上雕像底座，揮舞著雙手大聲喊道。 

  眾人立刻反應過來，紛紛高聲吶喊。 

  「繞道、繞道……」 

  「這是山溪女神雕像，不容毀壞。」 

  「我擦，這還是光明神殿的聖女，你們是想死嗎？」 

  「……英雄啊，我給你們跪了！求求你們，不能再前進了……」 

  ……或是義正言辭、或是高聲威脅、或是哀聲苦求……但這一切，都不能阻擋黑霧旋風向這邊前進的趨勢。 

  不是說不屑於去聽，若是正常狀態下，唐恩與尤妮絲都不會去考慮毀壞女神雕像的。開什麼玩笑，就算對山溪城不在意，但是光明神殿這一龐然大物還豎在後面的。唐恩是對這組織很不感冒不假，但也並不會腦殘到去主動招惹啊……怪就怪在唐恩與尤妮絲已經殺紅了眼，眼中除了對方，再無其他。再加上周圍轟鳴聲不斷，根本就聽不見其他任何聲音。 

  所以到了最後，在那些騎兵滿是絕望的注視中，黑霧旋風以一種決然的姿態直接撞上了山溪女神雕像……轟、轟、轟……雕像畢竟參天高聳，在撞上后，幽冥暗霧與紅色旋風都是不由自主的一頓，隨即更為毀滅性的爆炸到來……爆、爆、爆……大大小小的聖潔石塊開始墜落，如果仔細辨認，你會發現那是山溪女神的眼珠、鼻子、麵皮……嗤，手臂上出現第一絲裂紋，接著，裂紋中出現第一條分支，嗤嗤嗤，蜘蛛似得迅速蔓延開來……那警備廳長張大了嘴，視線隨著裂紋逐漸上移，最終到頂。然後，山溪女神面目全非的頭顱搖晃了幾下，啪嗒，向著他這邊直直砸落下來。 

  「我、滴、神、啊……」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