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章 分別
無論如何的祈禱亦或是不情願，黎明終究來臨！
次日，幾乎一宿未曾合眼的市民偷偷打開窗戶，打量著城市氣氛。
經過昨天雨水沖刷而愈加嶄新的街道，掛著招牌卻還未開門的商鋪，貼滿白紙的牆壁……一切都顯得十分正常且靜謐。呃，等等，白紙？
砰、砰、砰……大門陸續打開，一個個市民走上街道，愣愣的看著貼在自家牆壁上的紙張。這東西他們當然熟悉，除了昨天，這段時間經常能夠看到，這是灰衣軍的宣傳標語。
再一轉頭，街頭巷尾鋪天蓋地都是這東西。如果有誰站在城中最高鐘樓，會發現這些白紙就像一條條白綾緊緊纏繞著這座城市。
民眾們看著眼前這一幕，心情有些複雜，可以說是感激與怨恨並存。
不可否認，昨天的動亂確實讓他們感覺很爽，尤其是參與的人。這種挑戰權威，反抗壓迫的行為，讓他們的心境上有了些質的變化。可以說這會是他們一輩子最為聊以自慰的時刻，到了老年都可以坐在搖椅上，驕傲的向子孫們訴說著當年的英雄偉績！
至於怨恨那也好理解，他們在社會最底層掙扎了一輩子，最為清楚那些貴族會採取什麼樣的手段報復。不誇張的說，他們已經預見今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里瓦城的上空將只有黑色和血色……而這一切，都是灰衣軍帶來的！
「咦！」
不知是誰發出的第一聲驚詫，街道有了些騷動。民眾紛紛圍聚在宣傳紙旁邊，上面的內容沒什麼好說的，還是一貫的諷刺批判。不過在上方卻有一些很明顯后加上去的字跡。
「請放心，我們不常用暴力，但更不喜歡被報復！」
今天里瓦城灑下的宣傳紙張何其之多，像是灰衣軍將壓箱底的都拿了出來，所以這后加上的一句話顯得十分簡練，但意思卻也很明了。
這就是個承諾，讓民眾不要擔心被貴族報復。
氣氛瞬間為之一緩，儘管民眾們不知道灰衣軍是如何做到得，但這鋪天蓋地的浩大工程無疑是給了他們很大的信心。
有些地方已經忍不住歡呼起來，隨著一個民眾小心翼翼的將自家牆上的宣傳紙揭下后，眾人都是隨之效仿，然後拿進自家屋中…………里瓦城，東城貴族住宅區。
和其他城區不一樣的是，這裡的氣氛顯得尤為詭異。談不上安靜，因為一大清早這裡的尖叫聲就此起彼伏，然後亂糟糟的各種女人高亢叫罵聲又隨之響起。
接著，除了幾個莊園仍在飈著女高音，穿著睡衣的男貴族被狼狽趕出門外。其他地方陷入一陣混亂，各個侍衛被緊急調動起來，清查莊園內部乃至東城區的一切地方。
幾十個昨晚在一起商量的貴族再一次聚集，不過這時候到來的人數卻明顯沒有上次多，一打聽是後院失火，各個臉色怪異。
這樣的會議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在場的貴族很快就達成了共識。
首先，剛開啟的城門被緊急關閉。
接著一些民眾們發現，一個個身著便衣，腰中揣著鼓鼓囊囊東西的大漢走上街頭，他們幾乎遍布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先開始民眾們還在擔心是不是貴族的報復來了，不過隨即就發現這些人似乎在尋找什麼，甚至連一些牆角狗洞都不放過。
全城騷動，一片混亂。
貴族們確實是被嚇到了，有些人現在還臉帶驚恐，坐在侍衛層層包圍的客廳，顫抖的端起茶杯壓驚。
他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生命不是自己的，想象一下吧，在你睡覺的時候，有人無聲潛入卧室，然後在床邊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你……而你那時甚至還在打著呼嚕，做著美妙的夢！
刺客他們不是沒見過，城中盜賊公會裡面多得是。但是官方工會對貴族那都是有所傾斜的，出現的刺殺貴族任務，那基本上都是同為貴族的人發布的。而且刺客們一般也不會去刺殺貴族，因為那帶來的將是長時間、無休止的追殺。
但是灰衣軍卻不會有這樣的顧忌，他們不需要賞金，而且雙方是天生的死對頭，殺了那是一點負擔沒有。
貴族們現在早已經將清洗民眾放在了腦後，一心想抓住城裡的灰衣軍。在心裡，他們也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清除掉這些人，他們還真不敢對民眾做些什麼。
中午，全城清查還在持續，每家每戶都被要求打開搜查，大有不找出什麼絕不罷休的架勢。這樣盛大的力度下，一些在逃的通緝犯倒是被搜出不少，不過這很明顯不是他們的目標。
到了這時，東城區發生的事情也在城裡傳播開來。一些有頭腦的民眾也明白了這些人要找的是灰衣軍，不禁心下暗自擔心。現在可是罕見的貴族聯手全城搜索啊，他們能躲得過嗎？誰都明白，現在只要灰衣軍不被逮，他們就不用擔心被報復。
……就在清查進行的如火如荼之時，一個小型商團也逐漸接近了城門。人不多，大概只有幾十個人這樣子，後面還有十幾輛裝載貨物的馬車。
這樣的小型商團最為常見，他們基本上要做的就是將東西、南北兩邊的貨物調換，因為規模的問題，貨物都不多，所以需要長時間的來回運輸來保證利潤。不過可惜的是等他們抵達城門時，這裡已經緊緊關閉。
商團中走出個留著兩撇小鬍鬚的年輕人，上前交涉。
「城門緊急關閉，不能通行，你們趕緊回……」一個守城兵走了過來，揮揮手不耐煩的道。要知道這段時間，他已經重複這句話若干遍了。
不過這次未等他說完，啪，後腦勺就挨了一巴掌。
一個隊長模樣的人點頭哈腰，攤手做出邀請姿勢：「尊敬的閣下，您可以通行。」
「恩！」那年輕男子隨意的點頭，稍顯稚嫩的臉龐一片威儀神色。
吱呀……龐大的城門在兩邊十幾個士兵的推動下緩緩敞開。
揮了下手，小型商團在年輕男子的帶領下昂首通過。
一旁，滿臉委屈的守城小兵道：「隊長，城主不是下令關閉城門了嗎，為什麼他們可以……」
啪！那隊長順手又拍了下守城兵的腦門：「蠢貨，看看他們的旗幟！」
「呃……」守城兵一愣，抬頭看向那插在馬車上的旗幟。四方的布料上，印著個尖尖耳朵，四隻爪，彎曲尾巴的動物。一陣寒風卷過，旗幟翻騰，上面那動物像是活過來似的奔跑……「這這這、這是貓？」確定自己沒看錯，守城兵張了張嘴，愣住了！
旗幟圖案那就是一個勢力的標誌，上面植物、兵器、魔獸、雜交魔獸等等什麼都可以有。但是普通的動物倒不算多，而且就算如此，也會選擇狼、獅子等等兇猛大隻的，但是一隻貓……這也太違和了吧！
「恩，準確的說是狸貓！」隊長羨慕的看了眼那離去商隊，隨即搖搖頭，「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賺了多少金幣……就算是城主也得巴結他們啊！」
守城兵聽到這番話終於反應過來，失聲叫道：「亞唐商團！」
既然守城，那眼力就一定要好。否則不小心衝撞了哪個貴族，被打死也沒人理會。這小兵的眼力當然沒有問題，剛才他只是看到對方是個小商團就沒有留意。現在知道對方是最近貴族圈內赤手可熱的亞唐商團后，冷汗頓時刷刷流下……得罪了他們，那就是得罪整個貴族啊，而且還不是這一個城市的…………當里瓦城牆變成一個模糊不清的黑點后，亞唐商團在一個岔路口停了下來。
那年輕男子自然就是艾倫，他向後走了幾步，抬手在封閉的車廂上敲了幾下，磕、磕、磕……砰！車門打開。臉色蒼白的唐恩在米修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謝謝了，艾倫！」說完，唐恩眼睛微眯，看了看不遠處的商團人員。
「先生不用擔心，他們是可靠的。」艾倫見狀立刻道。
唐恩點了點頭，身後喬希亞傑克他們依次走出。
灰衣軍在布蘭帝國眼中，那絕對是除之而後快的存在。別說是現在的亞唐商團，哪怕是一些大貴族被發現和灰衣軍有來往，那都是要被降罪的。唐恩他們此番藉助商團脫身，自然不然讓外人知曉。
「喏。」唐恩從懷中掏出幾張白紙，隨即捏了捏有些疲倦的眉心，「這是我昨晚想到的一些東西，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你拿去給專業人士研究一下。」
再火的商品也會有個限度，畢竟買的人終究只有那麼多。洗衣機的熱銷讓唐恩見識了科技的厲害，於是連夜回憶了些現世的東西。當然，南橘北枳，水土不服也是有可能的，不過以此來作為參考思路還是沒問題的。
艾倫抿了下嘴，鄭重的接過這幾張紙。他當然知道洗衣機的所有創意是誰想出的，雖然唐恩說的很不在意，但誰能知道這些薄薄的紙張中，就沒有下一個洗衣機呢。
「先生，這個你拿著。」艾倫收好紙張后，將手上的一枚戒指取下遞了過去，「這是亞唐商團的一個標誌，我會在附近這幾座城設下亞唐商鋪，您來這裡可以取些錢用用。」
「噝……」一旁的傑克雙眼放光，舔了舔嘴唇差點沒將口水滴下。雖然艾倫說的很是輕描淡寫，但傑克知道這裡面的意義。可以說，有了這戒指，就相當於有座金庫啊。
艾倫現在知道了唐恩加入灰衣軍，雖然有些不能理解，但先生做的事情，他還是無條件支持的。明面上給不了幫助，那就只能塞金幣了。
對於這一點，唐恩也是理解，沒有推辭，收下了這枚看起來毫不起眼的戒指。
「對了，那些人你把他們帶到南方吧，幫他們隨便做個買賣什麼的！」唐恩指著後面畏畏縮縮的旅館老闆和幾個服務生道。
旅館老闆最近是鬱悶壞了，本以為撈到筆大買賣，誰知是喪星上門。旅館被封不說，這幾天還一直處於提心弔膽狀態。畢竟現在的外界中，他也是被安了個灰衣軍秘密同黨的身份。
這其中沒有抱怨是不可能的，不過在見識到唐恩他們的手段后，旅館老闆只能在心裡抽自己嘴巴子，讓你見錢眼開，讓你幫他們打掩護……但現在，看到唐恩指過來的手指，以及恍然點頭的艾倫。旅館老闆心中陰霾盡去，喜悅的心情充斥整個身軀。他是做買賣的，自然知道亞唐商團的份量。啊哈，發財了，這些灰衣軍來的好啊，恩恩，當然，我的眼光也是不錯的嘛……「好了，就這樣吧。」閑談幾句，唐恩結束了話語。
這裡距離里瓦城不過十來里，誰也不敢確定那些貴族在反應過來后，會不會沿途追來，所以現在還是分開比較好。
「恩！」艾倫默然點頭，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抬頭道：「先生，莉娜姐一直很挂念你。」
「呃……」唐恩一愣，摸了摸鼻子，「讓她不用擔心，恩，有機會我會去南方的。」
「好。」艾倫應下，躬身道：「那先生再見。」
「再見！」唐恩轉身走了幾步，隨即一摸額頭，「傑克，你是先跟我們走一段，還是隨著商團？」
「廢話，當然是跟著商團了！」傑克毫不猶豫的轉身，一臉鄙視，「跟著你准沒好事，我還想多活兩年呢。」
走到艾倫身旁，傑克立刻換了副巴結神色，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艾倫手上的另一枚戒指：「那個艾倫啊，你我是老鄉啊。其實我和唐恩的關係也不錯，你看……」
艾倫張了張嘴，無語中。
尼瑪……唐恩嘴角抽動了幾下，與喬希亞等人坐上馬車離去。
一直目送馬車消失在一個山腳后，艾倫悵惘的嘆了口氣，隨即轉身，一臉久居上位的威儀：「今天發生的一切，我希望你們永遠忘記！」沒有什麼威脅之意，但絕對斬釘截鐵。
「是！」眾商團人員躬身答道。
艾倫點了點頭，這裡都是商團的老人，他們知道事情輕重緩急，再者掌握點領導秘密，好處自然不會少。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歷練，唐恩已不是原來的那個菜鳥殺手。而艾倫也不僅僅是當年的那個貧民窟送報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