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在家中坐 禍從天上來
不久之後,教育廳的調令就下來了。
周末,雷明恩原本打算在家中清休兩天再去沙市走馬上任。不想,上午十點便接到一通緊急電話。
“雷校,您好!我是H省鐵道職業技術學院保衛處處長杜宇揚。”雷明恩從電話的聲音中讀出了緊張、驚慌、恐懼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以雷明恩多年的工作經驗判斷學校一定出了什麽大事,但他依舊不慌不忙的問道:“你好,有什麽事嗎?”
杜宇揚將學生意外身亡的事情悉數的告知雷明恩。
雷明恩反問道:“你的主管領導是否在現場主持工作?”
杜宇揚吞吞吐吐的回答道:“李校前段時間剛剛辦理了病退手續,現在在家中臥床休養。”
雷明恩頓了頓,接著說道:“先將屍體拉到殯儀館,暫且先不要通知家長,所有涉事學生全部隔離,在老師的監督下和家長報備平安之後,暫且切斷與外界的一切聯係,派專門的心理谘詢老師關注他們的心理動態,要有專門的生活教師負責他們的衣食起居,一會兒,我在給你回電話。”掛斷電話的杜宇揚嚇出了一身冷汗,他撫摸著自己的胸口,長籲了一聲。
接到蘇誌浩的電話時,杜宇揚正端著自己的紫砂壺,在網上追一部軍旅題材的電視劇。從轉業到現在跟了自己將近二十年的心肝寶貝就這樣摔得粉碎,他來不及罵娘,馬上讓蘇誌浩給主管學校安保的副校長李誌忠打電話。蘇誌浩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之前無論蘇誌浩在學校捅多大的簍子,李誌忠都給他擦屁股。
“杜處,李校說,‘他已經辦理了病退,學校的事情,他已經沒有精力和權利做過多的幹涉,之後新校長上任會重新委派的’。”如果說學生被宣告死亡的時候,蘇誌浩的酒隻醒一半,現在聽到李誌忠的答複之後,蘇誌浩已經完全清醒。仿佛一盆水,從頭到腳澆的透透的。
杜宇揚氣得咬的牙齒嘎嘎作響,關於蘇誌浩醉酒誤事的事情,他不是沒有和李誌忠含沙射影的映射過,但每次都被李誌忠打太極般的搪塞掉。
杜宇揚看見每天被蘇誌浩從學校旁邊幼兒園接回來,每天和他們這群教師在食堂吃著沒有油水的飯菜、木訥寡言的蘇蘇。總覺得有些愧疚,有些不近人情。不過現在想想,婦人之仁,最終遭殃的還是自己,他突然間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之前他心疼蘇誌浩父子,現在誰來心疼他啊?
杜宇揚交代蘇誌浩和同行帶隊的老師做好應急事件的初步處理,他放下電話,急忙朝校長辦公樓走去,他慌張的推開彭澤的辦公室將房門反鎖上。
彭澤正坐在辦公室前對著稿子進行演練,後天他有一個地方新聞雜誌社關於學校就業前景的采訪,其實就是一種變相的招生宣傳手段。
杜宇揚唐突的抽掉彭澤麵前的稿紙,彭澤抬起頭,不由自主的眉頭一皺。他和杜宇揚是同鄉,當年初中畢業,彭澤進入了當時還是中專的H省鐵道職業技術學院讀書,杜宇揚則去當了兵,後來彭澤留校做輔導員,沒幾年杜宇揚轉業進入學校的保衛處工作,兩個人住在同一間教師宿舍,後來先後娶妻,彭澤和他老婆還是杜宇揚的老婆從中牽線搭橋。
原本毫無嫌隙的兩個人,隨著彭澤的升遷,雖然他嘴上不說,但是難免在心中還是對這個昔日的舊友略有微詞。畢竟杜宇揚還沒有從之前的同級關係中漸漸的剝離出來。
“彭澤,出大事了。”看著慌張的杜宇揚,彭澤掩蓋了之前的不悅,將他扶到沙發上坐下後,轉身走向茶櫃,不緊不慢的問道:“怎麽了?”
“死人了,護校隊野外拓展死人了。”彭澤放下茶杯,轉過身來,震驚的看著他。
彭澤的心裏暗聲的咒罵道:“一群惹事的精,沒事嘚瑟的什麽勁。”
之前保衛處提議去搞什麽野外拓展訓練,他本人是舉雙手反對的,不過這也是他個人的觀點。去年,他好不容易通過嶽父的人脈坐上了學校副校級領導的位置,羽翼尚未豐滿,他也不好發表意見,更何況之前那些落選的中層領導各個還虎視眈眈的望著他。
“你聯係李誌忠沒?”彭澤不慌不忙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他重心輕輕的向後靠,頭微微的揚起,俯視著坐在他對麵的、完全被心事占據的杜宇揚。彭澤很喜歡這個姿勢,有種睥睨萬物的感覺。
“聯係了,但是李誌忠說,‘他已經辦理了病退。’”杜宇揚無奈的低下。
彭澤聽見這話,臉色驟變,他努力了幾次,讓自己肥碩的身材從凹陷的沙發椅上爬出來。心裏嘀咕道,“完了,完了,這下鍋一定會砸在我的頭上。”
彭澤雖然學術不精,但是深諳為官之道。他在內心敲著算盤“縱觀九個校級領導,數他的學曆最低,盡管他進行了補救,但是真金白眼,明眼人一看就知。去年暑假,他們去澳大利亞考察,他連最基本的日常交流都不會,他的英語水平還停留在“低頭yes,搖頭no”,連上高中獲得省物理競賽一等獎的兒子現在都和他無話可說。再說這資曆,去年同期提拔的副校級隻有兩個,而他與同期就輸在了人脈上,年過半年的人居然和相差十歲坐在了相同的位置上。“
“彭澤,你在想什麽?我找你來是想讓你幫我出出主意,我該怎麽辦?”杜宇揚像是一隻無頭的蒼蠅在彭澤的辦公室亂竄,吵得他心神不寧。
“你去找姚校吧!”畢竟新校長還沒有到任,現在學校主持工作的依然是他。
“那我該怎麽說?”杜宇揚現在的思緒已經完全亂了,彭澤對於他來說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實話實說,畢竟學生去野外拓展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拍宣傳片,為今年高考招生做噱頭。”
“對對,我怎麽沒想到呢。”杜宇揚一拍大腿,如釋重負的說道
“你先回辦公室簡單的組織一下語言。”彭澤建議性的下起了逐客令,杜宇揚走後,彭澤站在窗前陷入了沉思,“杜宇揚還是蠢了點,這個馬蜂窩還是讓他去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