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出頭
秦國同很意外,他完全沒想到楊維天竟然會這麼態度堅決的支持徐君然。
對於秦國同來說,他對徐君然的態度是打壓,自然是因為他覺得,徐君然在武德縣已經沒有了什麼依仗,自己完全可以隨意拿捏他。而對待楊維天卻不能像對徐君然那樣,因為楊維天雖然剛剛擔任縣委書記,但身後卻有市長朱逸群的支持,最關鍵的是,楊維天名義上是縣委書記,那可是武德縣的最高領導人,秦國同可以嘗試架空他,但是絕對不敢公開反對楊維天的意見。txtxz
這個年代,黨委領導『政府』,如果一個縣委書記跟縣長發生衝突了,那麼不管怎麼樣,最後倒霉的肯定是縣長。
所以從始至終,秦國同都沒有想過正面跟楊維天對抗,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利用徐君然的這個事情,打擊一下楊維天的威望,以便於自己今後開展工作。*屋,書*書屋手打,書$書$屋提供本書。
他跟嚴望嵩不一樣,嚴望嵩在武德縣的威望很高,幾十年下來的結果就是他可以指著任何一個縣委常委的鼻子罵,但秦國同是沒有那個資格的,所以他跟楊維天的相處模式,只能是小心翼翼的戒備著彼此,然後盡量擴大自己在縣裡面的影響力。[
「楊書記,雖然現在不是以階級鬥爭為綱的年代,可是,我們也不能忘本吧?」
鼓足了勇氣,秦國同看向楊維天,緩緩說道。
不管怎麼樣,他都必須要在常委們的面前顯示出自己的存在感來,否則豈不是要被楊維天一直壓制著。
楊維天眉頭皺了皺,看了一眼秦國同,然後看向徐君然:「徐君然,你有什麼要說的?」
徐君然站了起來,掃視了一圈縣委常委們,然後看了一眼秦國同,忽然開口對秦國同問道:「秦縣長,您也是咱們武德縣土生土長出來的,我想問問您,三年困難時期,您經歷過么?」
秦國同一愣,會議室內一下子就變得安靜起來,氣氛也漸漸的有些緊張,在場的人可以說除了徐君然之外,都經歷了那三年困難時期,自然忘不了那全國『性』的糧食短缺和飢荒。
官方的說法,1958年,由於華夏『政府』「一五」計劃超時間、超幅度地完成,導致上層對生產力發展進行了過度樂觀的錯誤估判,引起大躍進與農村人民公社化運動;1959年的「反右傾」鬥爭,導致人敢於指出錯誤,加之1959年-1961年期間自然災害異常嚴峻,導致了這一時期華夏發生驚人的危機。但是,從後世而來的徐君然卻很清楚,直到幾十年之後,仍然沒人能提供確鑿的原始天氣數據證明三年期間全國發生嚴峻自然災害,而更多的證據表明,三年期間沒有大規模自然災害。飢荒最為嚴重的省份書西川更是風調雨順。
「這有什麼,那幾年的年景不好,出現困難是難免的。」果不其然,徐君然提起這個,秦國同咳嗽了一聲就開口辯解道。
冷笑了一下,徐君然看向秦國同,淡淡的說道:「秦縣長,我今年二十一歲,雖然沒有經歷過那個時期,但我卻從鄉親們的嘴裡面聽說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說著,他看向在座的常委們,平靜的問道:『相信,在座的領導們,應該也經歷了那段日子。請問,那個時候,真的能畝產萬斤糧食么?真的能放那麼多衛星么?「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當中,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徐君然很清楚,所謂三年困難時期是因為1958年中央提出一年糧食增加一倍的口號,因而導致各地掀起「浮誇風」,各級幹部嚴重誇大、虛報糧食產量所造成的。由於施行統購統銷的關係,農村除了口糧、種子、飼料以外的糧米全須上繳,而糧食則交由人民公社的公共大食堂負責,農民不能儲糧。當中央派員到地方徵收糧食時,是以地方幹部上報的嚴重誇大的糧食產量來計算徵收量的。徵收量大大超出實際糧食產量,地方幹部為了填補缺口,『逼』迫農民將原本應該留下的口糧、種子、飼料「三留」也全都上繳。於是各個農村的糧食短缺,公共食堂米下炊,導致了嚴重的飢荒,有許多人因此被餓死。甚至出現人吃人的現象。
而這些東西,是不能拿到檯面上來說的。
「徐君然同志,你這是什麼意思?」沈勇敢有些不滿意的呵斥道,他是宣傳部長,那種大肆宣傳的事情,他自然是沒少做。
徐君然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看向秦國同,平靜的問道:「秦縣長,我們李家鎮公社的老百姓只是想吃一口飽飯。對於老百姓來說,這是最基本的要求吧?您要是斷了老百姓的活路,就不怕老百姓戳您的脊梁骨么?」
「噗!」
白天佑一下子沒忍住,張嘴就把自己口中的茶水噴了出來,瞪大眼睛看向徐君然,他怎麼都沒想到,這武德縣還有一個比自己更口遮攔的人存在,一個副科級的公社黨委副書記,敢指著縣長的鼻子開炮,這簡直就是壽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徐君然,你……」秦國同氣急,張嘴指著徐君然就要說話。
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楊維天卻猛然間把自己手中的茶杯拍在桌面上。
「哐當!」一聲響動之後,楊維天拍案而起,指著徐君然破口大罵道:「徐君然,你這是什麼態度?你李家鎮的工作,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嗎?領導批評你幾句,是為了你好,你還敢用這樣的態度跟縣長說話?到底還有沒有一點組織紀律『性』?你以為這是你們京華大學嗎?可以讓你隨便發表意見!」[
會議室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有楊維天怒氣沖沖的聲音在迴響著,常委們乾脆都不出聲,一個個的眼觀鼻口觀心的坐在那裡,不時交換著眼『色』,可卻誰都不吭聲。
大家又不是傻子,如今這個態勢,擺明了是楊書記要借題發揮,誰冒出頭來,就等於是把腦袋遞到人家面前等著挨刀,瘋了才會去招惹楊維天。那可是縣委書記,堂堂的武德縣一把手,真要是報一個不服從組織領導的人名上去,哪怕是秦國同,也得被市委批評,畢竟這個時候,黨委的重要作用是任何人法替代的。
看著徐君然在楊維天的面前被罵的低下了頭,秦國同心中不由得冷笑一聲,楊維天以為自己是傻子么?一頓臭罵就想要把這個事情揭過去,那也太小看自己了。
想到這裡,他趁著楊維天喘口氣停下的機會,連忙開口說道:「楊書記,您不要生氣,徐君然同志的話雖然有些過分,但是這是年輕幹部常犯的錯誤,我看讓他好好在縣委反省一下吧。」
說著,他轉過頭看向其他常委:「大家看呢?」
吳梁新等人剛要說話,卻沒想到楊維天忽然嘆了一口氣,開口道:「唉,秦縣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說著,楊維天奈的苦笑起來,看著會議室裡面的縣委常委們,平靜的說道:「同志們,我這心裡是真不舒服,老書記把武德縣的膽子交給我,市委市『政府』的領導對我楊維天信任有加,可現在我們縣的情況就是這個樣子,一個字,窮!」
說到這裡,楊維天忽然狠狠一拍桌子:「窮人吃不上飯啊!我們的有些同志不把心思放在解決群眾吃飯問題上面,卻一門心思的想著鬥爭、鬥爭!沒完沒了的不顧大局,這是想要幹什麼?」
明晃晃的指桑罵槐啊!
秦國同只覺得自己的臉上肌肉微微抽動,他很清楚,楊維天看似沒有點名,可這番話卻是沖著自己說的。再看看沈勇敢等人,卻發現他們此時也是臉『色』有些難堪,大家都清楚,楊維天這個縣委書記分明就是在說他們搞小團體。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人顧得上再追究徐君然的問題,原本以為只是借著市委領導批評徐君然的機會,給楊維天這個縣委書記一個下馬威,卻沒想到,楊維天非但不吃這一套,還反咬一口,拿小團體的問題說事。
如今要是再有人繼續追究徐君然的責任,楊維天完全可以拿著這個事情去找市委,說武德縣存在小團體。
這種事情,是拿不到檯面上的,雖然大家都知道各自身後有著派系利益的問題,但那隻能是放在暗處的,一旦擺到檯面上,沒有人會願意背上一個結黨營私的污名。
秦國同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他做夢都沒想到,徐君然的反應會那麼大,拿出三年困難時期來說事不說,甚至還敢反駁自己。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楊維天對徐君然的看重程度。要知道今天的這個事情,楊維天明擺著是拿他縣委書記的威望壓下了所有人的反對意見,這在官場上是不常見的,畢竟一旦傳出去,這會顯得縣委書記沒有能力,要靠職務以勢壓人。
可偏偏楊維天為了徐君然,就是這麼做了。
這就有些不同尋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