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飄雪慕嵐
“因為我也是人！懂嗎？”皇帝壓低著聲音，咆哮，“每一次麵對卿戰天，我都會良心不安，內心愧疚！愧疚你懂嗎？我感覺對不起他！對不起卿家！所以我每次一見到他我就難受，感覺沒有臉麵都會良心不安……隻要他們死光了，死完了，永遠在我眼前消失，那我的愧疚也就沒有了！這樣說，你懂了嗎？”
“我懂了，還是你之前的那句話，你既然已經負了卿家一次兩次，再多負一次又如何？與我有危，我寧負天下人，天下何人不可負？！這樣殘害了自己的恩人，這樣殘害了帝國的英雄，隻是為了自己的良心得到安穩！”
貴妃娘娘徹底無語，口中喃喃的念叨著兩個字，“良心……良心……原來良心，竟然是這樣的，竟然可以這樣解釋良心！我真的第一次聽說，你也是人？你也有良心？真是動聽啊……”
她嗬嗬的冷笑了一陣，道，“那你現在，為何又不繼續對付卿家？現在反倒開始維護卿家了？難道不怕良心不安了？一路打壓到底，借助這次的卿玉軒欺淩少男的事件，將卿家一路打壓到滅族，豈不正合你的心願嗎？你突然變向，想必又另有什麽強大的理由吧？”
“隻因為如今的卿家……已經讓我摸不清底細，實在不能，也不敢貿然動手，卿家背後的那位蓋世高人，到底是誰呢？”皇帝陛下皺著眉頭，方正威嚴的臉上，一片迷惑，“若是我真個出手滅了卿家，這個人會不會出麵幹預呢？當年飄雪世家，為了卿霄雨曾經將三千多顆人頭扔進了皇宮，而那時候，還僅僅隻是懷疑。現在要滅絕卿家，也沒有玄真七峰作為幌子……我如何能貿然動手？”
“原來你現在是在害怕！而不是顧念卿家的功績！”貴妃娘娘嗬嗬冷笑，“當年為了害怕，你陷害忠良，屠戮名將；現在還是為了害怕，你不敢動彈，隻能委曲求全！是麽？”
“委曲求全！怎麽是委曲求全？”皇帝大怒，“為什麽我所有的作為在你的眼中，都是這樣的不堪？你為什麽就不能夠站在我的角度，用一個人間帝王的眼光，去看待這件事情？用整個天下的得失，來衡量一下？”
“人間帝王的眼光……從來都是很卑鄙無恥的。”嵐貴妃冷著臉，“我很欽佩你的‘良心’論——那得需要多麽厚的臉皮，才能擁有這般偉大的‘良心’！也很震驚你的雄才偉略，更加的佩服你的心境——能夠多麽卑鄙無恥，才能夠保持現在的心態平靜！尤其崇拜你的帝王之氣！因為讓我看到了人世間所有的醜惡集中之大成……可是我很累，希望你能出去，好麽？”
“我從來都以為你很了解我，原來是我錯了，你竟真的完全不了解我！”皇帝黯然的道，“卿家滅，幾百萬人的死亡，但紫依滅，卻是幾千萬幾萬萬，一個朝代的崛起，並不是隻有名將就能夠聳立不倒！帝王的無奈，帝王的舍棄與犧牲，豈能以常理測之？”
“我可以容忍一位帝王梟雄心腸，為求目的而不擇手段。也可以容忍一位帝王心狠手辣，屠戮天下，隻為乾坤一統，千秋霸業！但，一位帝王若是隻為私欲而卑鄙無恥，甚至下流下作下賤……那麽，無論他能取得什麽樣的成就，在我眼裏，都隻是一個最垃圾的存在！縱然他是千古一帝，也沒有分別！”
嵐貴妃麵無表情的看著地麵，臉上冰冷冷的，帶著心灰意冷，“你曾說過，你這一世最愛的人是我，當年你血洗後宮，娘娘、貴妃、貴人、宮女，一個都不放過！這一點，你說過，無論如何，我總算你還有個目的。但對卿家，尤其是後來的無休止打壓，卻完全是你自己心理陰暗麵！”
“我隻是一介女流，做不了什麽，自問也無法做到什麽。今日你既然敢對我說出這番話我就知道，那麽，從今以後我再也沒有離開皇宮的機會，是麽？”嵐貴妃靜靜的抬起頭，靜靜地看著他。
皇帝別過了臉。
“要不然，你今天也不會在我麵前說這麽多的。在這段時間裏，我去卿家也多了一些，嗬嗬……，就如你的猜疑，從未停止過一樣，但我隻警告你一點。”嵐貴妃突然抬起頭，眼中鋒銳四射，寒意凜凜，“卿玉軒！”
皇帝身子一顫，終於明白了嵐貴妃今日竟然會回應自己的原因。
“我希望你不要再傷害她！卿家隻有她一個晚輩了！”嵐貴妃的聲音很空洞，看著這華麗的皇宮，眼神空空洞洞的，了無生機。
“我的心，從十八年前已經死了。”嵐貴妃淡淡的道，“你如果敢動她，我現在也不介意我的身體也死了，而且帶著你的心。”
皇帝踉蹌後退。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太監的傳報，“稟告陛下，蠻荒方麵來信。”
“遞進來。”
皇帝陛下沉默了好久，用手支著自己的額頭，臉上滿是潰敗和失意，良久良久，才啞聲道，“送進來。”
看著手上卷成一條細線般的情報紙條，皇帝陛下慢慢的展開，才隻看了一眼，瞳孔就突然的極度收縮起來。
然後一雙眼睛鷹隼一般的銳利，看著這種紙條，仿佛這張紙條，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終於手一顫，紙條飄飄，落在地上。
皇帝的兩隻手，依然保持著展開著紙條的動作，兩眼呆滯，一動不動。
他的身子，就像是突然被雷電劈了一下，又似乎是突然的暈眩了一下，晃了兩晃，差點摔倒！
然後他慢慢的俯下身子，慢慢撿起紙條，仔仔細細的又看了一遍，沉重的，歎了一口氣。
然後，似乎還是不能相信，又湊到眼前，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了一遍。
偉岸的身子晃了兩晃，臉色突然煞白！
紙條就像是風中飄零的黃葉，脫手，再次掉落！
但這一次，他卻沒有撿起來。
紙條上的內容，與各大世家接到的大同小異，隻不過卻詳盡了許多。
最吸引皇帝陛下視線的，就是其中的幾句話。
“……卿玉軒獨力大戰於銷魂，……於銷魂羞憤自殺……竊懷疑，卿玉軒的實力已經達到至尊身手……”
“……卿玉軒追問當年事，機緣巧合之下，於銷魂供出黑魔堂之事……”
“……卿霄雲身體複原，大戰於顏卿，勝之……卿玉軒將於顏卿廢……”
“……飛升尊者之一的羽燕尊者豔傾絕，目前落足卿家……”
“至尊身手……黑魔堂……豔傾絕……卿玉軒……”皇帝陛下用一種極為怪異的聲音，喃喃的念出了這幾個字。
卿家……卿家……
皇帝陛下長歎一聲，眼神深邃，然後慢慢的閉上眼睛，眼角是深深的疲憊，慢慢的道，“悔不該當初……婦人之仁，終成大患！”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隱隱的……顫抖！
然後他就匆匆的走了出去。
臨出門的時候，突然被門檻絆了一下，一個劇烈的踉蹌，差點兒跌一個狗吃屎，狼狽之極。侍衛上前要扶，他卻已經站了起來。
沉沉的看著天空，突然想到了什麽，猛然回頭，一雙眼睛緊緊的釘在了銘嫻公主臉上！
然後他就消失了身影。
飄雪慕嵐的寢宮之中，隻剩下母女二人，麵麵相覷。
銘嫻公主渾身顫抖著，挪了兩步，撿起了地上的那張紙，隻覺得這張紙，重逾千斤！
他隻恨自己，今日為何要聽到這麽多的機密！
這對於銘嫻公主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難以負荷！
這些天裏，剛剛才看到了貌似是幸福的一線曙光，旋即被父皇這長篇大論帶出的往事，擊得完全破碎！
現在的鳳璃清月，突然覺得心中空蕩蕩的，沒抓沒撈，看著母妃，才發現母妃的眼神，竟也與自己一模一樣！
母女二人對望一眼，均發覺了對方的悲苦、絕望。
互相依偎著，看完這張紙條，貴妃娘娘臉上，冒出了一個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神情，無力的歎息了一聲，帶著深深的落寞和悵惘，說了一句話。
鳳璃清月就像受驚的小鹿，聽完了這句話之後，渾身劇烈的震動了一下，無力的癱倒在地上，眼中滿是驚恐，滿是萬念俱灰……
因為貴妃娘娘說，“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來得真快啊，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卿玉軒……卿霄雲……紫依……完了……”
在外人眼中出盡風頭、春風得意的卿玉軒卿小公爺這一路走來，其實頗為不平靜，甚至可以說走的步步驚心、時時動魄，滿眼荊棘、滿目創痍，無盡滄桑！
隻因為伴隨著小公爺的怪事實在太多了，甚至可以說，這一路上就好像是有一位絕世高手在專門的針對她，對她進行著無休止、無間斷地連續惡作劇！
讓卿小公爺煩不勝煩，防不勝防，躲沒處躲，藏沒處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