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守護神(四)
頭。
他眼睛裏浮現出一些水樣的東西,伸手撫我的頭發:“小諾,我會守護你好好的,直到我無能為力。”
“我會好好的,”我忽然笑了,“你也好好的。”
“走吧。”
當我和良子並排往小區中走時,小區門口保安的收音機又開始一片雪花音。他一邊亂調著收音機一邊同我打招呼:“小諾,又一人回來這麽晚啊。”
我看看身邊的良子:“嗯,又加班。”
如此,我同良子頻頻見麵,朝夕在我們的世界裏見麵。
我若不說,沒人知道我身邊有一個高高的個子、蒼白的皮膚、麵色似笑非笑的男子。
他是我的守護者。
他給我帶來不少小樂趣,比如這階段城市裏流行奧運刮刮樂彩票。
他會給我指點第幾本第幾張有獎,我總會刮出50元或者100元的小獎來。
當我纏著他要幫我買中500萬大獎的彩票時,他卻不答應。
他會認真地說,小諾,做人不能貪心,有些東西是注定的,我也沒有辦法。
我就知足了。
就如同現實,我無法去逼迫我的某個朋友去幫我買大獎一樣。
這樣已經很好了,我聽他話,不貪心。
他引領我走正確的路子,告訴我應該以怎樣積極的心態上進努力生存。
他鼓勵我做一個有夢想有激情的人,不能白活。
我知道他在借我成全他自己。因為他說過,我是他的前世。
他是個熱心腸的守護者。當嬌嬌出事兒那天,他沒有和我商量就過去援助了。
嬌嬌在那次和我做完“測陰緣”後,果真將她的守護者謝嘉軒招了出來。
後來聽良子說,謝嘉軒是守護界一個成功的商人,人很俊美也有錢,但是卻心理陰暗無比。
嬌嬌是他前世的妻子,他想方設法要讓她去守護界陪他。
嬌嬌自從第一次夢中見到他後,就病起來,一天比一天嚴重,果真如所說的那樣奄奄一息。
良子見謝嘉軒這樣,不忍心讓嬌嬌未享受人間幸福就到守護界去,就向守護界司法部門舉報了謝嘉軒。
謝嘉軒似乎再沒有出現過,嬌嬌一日日也好了起來,良子卻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
最後一次是在一個晚上,我剛躺下,他忽然出現在我的臥室,神色有些慌張,上身的T恤被撕開,頭發淩亂:“小諾!”
我驚得坐起來:“良子,你怎麽了!”
他端起我床頭的水壺喝了一口,定定神:“小諾,我要走了!上次因為舉報謝嘉軒,我暴露了自己。雖然我是你的守護者,但按守護界和陽界的約定,我隻能暗中守護你的。但是我卻私自向你顯現,違反了守護界法規。現在守護界開始緝捕我了,我不得不暫時躲避一下。等我躲過了風頭,我還會默默守護著你,但是卻再也不可能現身了。”
“這是怎麽一回事兒啊!”我攥著他的手。
他苦笑著,不肯抬頭看我:“小諾,你是我的前世,我看著你從小長到大,像看著自己的孩子一般。我會一直守護著你,不讓任何的異類和穢物傷害你,要你快樂生活,直到你壽命盡頭。”
“但是,以後我再也看不見你,再不能給你發信息,再不能給你說話了麽?”
“對。雖然我依然能看到你,聽到你的聲音,但是我在你麵前,卻將仍舊是一團空氣。”
“好吧,”我說,“但是我感到有些難過。”
他將我抱在懷裏拍著說:“不要這樣,世上沒有永恒的東西,縱然允許我一直出現在你麵前,你的生命也是有盡頭的,我們互相看見的時日也隻有幾十年。等你去世了,你成為我,我將不知道自己又成為什麽模樣,我卻知道是越來越醜了的。但是我會一直守護者你,不管幾個輪回,依然如此。”
“謝謝,”我除了這個詞,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良子,我隻剩最後一個願望,你能帶我去看看你的世界嗎?”
他低著頭,過了好久才說:“好吧,但是隻能這一次,我帶你去看我現在活著的世界,也是你將來的要到達的世界。你跟著我。”
他說著攜我起身,我看到自己站起來,卻留了一具軀殼在床上。我被他牽著手,輕飄飄從防盜門穿門而過,出小區。
小區門口值夜班的那個小保安的收音機傳出更強烈的被電波幹擾的沙沙聲。
他左顧右盼,眼神在我們經過的地方停留一下又挪開去繼續搜索,沒有和我打招呼。
“你看!”良子將手擋在我眼前,又挪開,我便看到寂靜深夜的大街上,漸漸浮現出陽光來。
陽光越來越烈,照著大街。
街上仿佛正是中午,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除了空氣中漂浮著一股腐朽的味道外,連同建築和場景,同看慣了的城市沒有半點差別。
我看到臉色各異的人,應酬著,或者冷漠著在街上穿梭,也有賣西瓜和蘋果的小販,也有開飯館的肥胖的東北老板,也有穿著皮超短裙站在門口拉客的洗腳妹。
我甚至看到了那輛我平時慣坐的102路公交車。
不過我記憶裏那路公交是紅色的,這裏的卻是綠色,那晚我看到的顏色。
良子指著不遠處的一所高校說:“小諾,我現在就在那所大學讀書,還沒有畢業。你知道嗎,我的座位上,白天坐的是一個你們陽界的女生,高高瘦瘦,很漂亮,我很喜歡。她總是在桌子上刻字,我後來也刻。刻來刻去,桌麵就成了我們交流的方式。但是她一直不會知道我是個守護者,一個她根本就看不到的守護者。有空你可以去看看她,真的很漂亮。”
他說得眉飛色舞。沒辦法,這個年齡段的男孩子,女生永遠是他們最熱門的話題。
“良子,”我問正說得起興的他,“你說過來了守護界就再回不去了,現在你帶我來了,我還能回到陽界嗎?”
“當然!”他說,“我隻是送你一個夢。等你回去,你會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是做了一個夢。但是請記得我,我是你的守護者,一個確確實實存在過的守護者。”
正說著,我看到一陣嘈雜的喊聲,那個熟悉的菜市場裏忽然衝出來幾個健碩的男人來,朝我們這邊跑過來。
良子的臉色大變,拉著我拚命往小區門口跑。
“怎麽了!”我奔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是守護界的特警!”他神色略略有些慌亂,邊跑邊說,“我現在送你回家,等你醒來,我可能會暫時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去找我爸讓他給我跑跑關係,消了我私自來陽界的檔案,就會再來你身邊。以後我會默默照顧你,你也要保重自己。”
“嗯,良子,我會想你。”
“那個,”我們奔到小區門口,看著大街上中午的陽光霎時又黯淡下來,成為午夜的靜寂時,他站住了腳,說:“你有空去幫我看看我給你說的那個女生,我很喜歡她,我想你也會喜歡。”
我點點頭。他就笑著要離去了,臉上掛著他第一次出現時的似笑非笑。
“不許哭鼻子小諾”,他大聲說著,奔向寂靜的夜空街上。我看到一輛綠色的夜班102路車過來,他跳上去,臨著窗戶坐著,隔著玻璃向我擺手。然後就隨著綠色102慢慢遠去。不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夜風吹過,我打了個寒噤,往小區裏走去。
小區保安的收音機沙沙的什麽都聽不清,他睜大了眼睛往我的方向看了看,卻沒像往常一樣打招呼。
我想再回頭看良子,寂靜的夜的大街上,已經再沒有他的蹤跡。他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第二天,我醒來,沒有去雜誌社上班。去了他說的那個大學。
課堂裏正上哲學課,隔著窗玻璃我見到了一個趴在他所說的那張桌子上用小刀刻字的女孩兒,垂著長長的頭發,一刀一刀,很認真,像在刻著寫給情人的信。
她仿佛意識到什麽,抬頭往外頭看了看我,停住了手。
“小諾,你的名字真好聽。”
“若尋,你的名字也好聽。”
“小諾,我刻在桌子上的字,是你續接的吧!從你上午在窗外看我的那刻我就感覺到了。你是不是等我下課後偷偷跑來刻字?!”“我才沒有,”我笑著說,“那太原始了,若是我,就直接要你的電話了,多省事。”
“那是誰。”
“良子。”
“不認識。”
“我,我也不認識。不過他讓我告訴你,他很喜歡你。”
“小諾!”若尋站在林蔭道上不肯走了,臉上嬌嗔之色越來越重,“你再這樣我就不和你說話了!其實我在夢裏都見到你幾次了,就是你這樣的模樣,你這樣的身材,還有你這樣說話的聲音。我認定你了,你不要再耍賴才是!我可是一般的男生都看不上的!”
“若尋!”我盯著她,說,“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該怎樣給你解釋!良子喜歡你,他委托我來看看你,但是……”
“那好,”若尋說,“你讓良子出來見我,我就信你,不然,就是你在撒謊。”
我頓時語結了。
縱使我把這事情的前前後後全盤告訴她,她又如何能信她與一個叫良子的守護者同坐一套桌椅?現在讓我喊良子出來,也是不能的。
隻能搖搖頭,一個人默默走開。有時候,秘密讓人感到越來越孤獨。
我事後曾經不止一次問嬌嬌,你信每個人都有一個守護者麽。
已經恢複了光鮮的嬌嬌說,什麽守護者呀,都是網站上騙人玩的!我才不信。我談戀愛了,並不叫謝嘉軒,可見我的守護者不是他。怎麽,你信呀!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
卻總會在最困頓的時候在心裏默默說:“良子,真的有你麽,若有你,你能不能出來再見我一麵?我現在真的感覺不到你的存在,你真的在麽?!”
一年以後,小諾和若尋幸福的在一起了。
當若尋依偎在小諾懷裏,甜甜問小諾,你之前說的良子是守護神,他真的存在嗎?小諾輕輕的告訴若尋,他當然存在了,他就在你我身邊一直默默地守護著我們,不管風吹雨打,不管我們生病窮困,他都會一直堅強的守護下去,我們真的很幸福,因為他們守護我們整整一輩子。
在這個世界上也許真的存在另外一個世界,那個世界的人都是我們的守護者,我們雖然不在一個世界,但是卻彼此心靈相通,互相感受著對方的存在,我想這真的很夢幻,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