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妖人(二)
忽聽雞叫頭便,陳二黑抬頭一看天色已然開始放亮。
他一骨碌從地下爬起,正準備去找當地的裏正,卻聽房門吱呀一聲打開,青衫客忽的閃出門外,肩上仍然背著那個黃色的包袱。
隻見他小心翼翼的前顧後盼,看樣子是要趁早起無人之際遠走逃去。
陳二黑見此情形心中大急,此時天尚未大亮,附近並無行人,此人身懷妖術,若是自己上前相搏未必能贏得了他,弄不好還會白白搭上一條性命,可是眼見青衣人即將揚長而去,今天若將他放走那許家母子倆豈不是永遠冤沉大海了?
想到許家母子昨夜慘死之狀,他胸中一片義憤填膺,當下也顧不得許多,幾步上前從背後將青衣人牢牢抱住,口中大聲喊道:“客人請留步,我有要事相告。”說完便用力將他拖回客棧內。
青衫客猝不及防,不由大驚失色,極力掙紮想要擺脫,陳二黑雙臂加力,將他抱的更緊,口中大聲喝道:“掌櫃的快塊起來,我幫你抓住了一個妖人。”
客棧掌櫃和一幫打尖住店的客人正在睡熟,忽聽門外大喝之聲,都被驚醒起來,慌忙穿好衣服打開了房門,一眼便看到兩人緊緊抱著扭打在一起。
眾人不明緣由,當下一擁而上將兩人分別拉開,於是掌櫃的便問兩人所為何事大清早的在此互毆。
青衫客一臉無辜道:“我是從四川來販賣香燭的,本想去江南做生意,隻因路途遙遠所以今晨便早早起來趕路,可不知道這位素不相識的兄弟為何突然將我抱住糾纏不已。”
眾人聽他說罷紛紛將疑問的目光轉向陳二黑。
陳二黑見狀急忙說道:“諸位不要聽他信口胡言。他定不會是客商,而是一個妖人。
昨夜他剛剛用妖術殺了許家母子,不信你們將他肩上包袱取下一看便知。”
青衣客聽罷此言麵色大變,口中急忙對眾人道:“休要聽他胡說,我隻是一個做小買賣的商人而已,怎會做那殺人邪惡之事。”
眾人聽得陳二黑說的真切,均想既是人命關天之事那可萬萬怠慢不得,此事定要弄個水落石出再說,於是便讓青衣人將包袱取下打開看看,不料青衫客口中推諉顧左言他,死活不願。
掌櫃的和一幹客人更覺可疑,非要讓青衫客接下包袱自證清白,可他就是死活不願,用手緊緊護住包袱不許他人上前察看。
正在眾人拉扯間掌櫃的乘其不備突然將包袱從他肩頭奪下,打開一看裏麵居然包著六個黑色的小瓷罐。
他正準備打開罐子查看一下,青衫客忽然掙脫眾人直撲上前,用雙手緊緊抱住罐子對他們說:“罐中金銀都是我一生賴以存活的衣食之本,你們這樣做難道是想故意搶奪我的錢財嗎?
陳二黑見狀大聲喊道:“諸位客官不要聽他胡說,這罐中之物全是人的心肝髒腑。”
眾人見此情形也怒道:“青天白日之下,我們這麽多人都看著,誰敢搶劫你的財物?看你拚命抵賴,顯然是別有隱情。”
此時掌櫃又對青衣人道:“有事沒事,我一人擔當即可,你隻要打開罐子讓我們看看,不要再說什麽廢話了。”
言畢伸出手來強行奪走一罐便將其打開,隻聞一股血腥之氣撲鼻而來,低頭一看,瓷罐中似乎都是鮮血。
眾人大感詫異,於是將罐中的東西盡數傾倒於地,發現除了鮮血外居然全是幼兒的心肝,而且一連打開五個罐子都是此物,隻有一個罐子是空的。眾人見狀都驚駭莫名,紛紛詢問青衣人此物從何而來,可他卻垂首默然不語。
此時陳二黑向眾人說道:“我諒他也不敢說,還是我來代他說吧。”於是就將昨晚發生之事原原本本向眾人道來。
眾人一聽大驚失色,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其中一人說道:“昔日紂王以天子之尊刳剖孕婦,尚為天下人不恥。這人卻是什麽妖人,居然也敢做這樣破卵傷胎的事情,若不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假手陳二黑這樣的梁上君子,那這附近十裏八鄉的孕婦胎兒豈不是都沒有活路了。”
眾人越說越怒,不禁紛紛揮拳相向,將青衫客一頓暴打。
掌櫃的怕眾人將其活活打死,正待上前阻止,忽聽青衣人雙眼緊閉一聲暴喝,眾人正打的起勁,忽感覺到拳頭一挨這人的身體就有如打在石頭之上一般,有幾個客人用力過猛以至於連自己的指節都被擊破了。
接著便見此人雙眼猛睜,一把推開眾人便待逃走。
掌櫃一見大驚,知道他必是用了妖術,急切之下從房內提出兩個夜壺對他當頭倒了下去,登時將青衫客全身從頭到腳澆了個透濕。
隻見他麵色慘白,雙腿一軟便坐倒於地,口中恨聲連連道:“罷了罷了!這莫非是天數嗎。”眾人一見又欲上前毆打,掌櫃的連忙阻攔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倘若將他打死,我等又有何人來負這個責任?不如將他送到縣衙,自有國法在上,讓縣令大人來處罰他。”眾人一聽方才恨恨作罷,於是將此人五花大綁送至縣衙。
此時許家人早上已經發現了母子慘死,家中正亂作一團,剛剛派人來縣衙報案,恰好碰見他們正押送著妖人前來縣衙,陳二黑便上前對他們說了昨晚發生的事情,許家人這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許家老太想到兒媳孫子慘死,不由心如刀割淚如雨下。
縣令在堂上問清緣由,再對此人細加審問,方知他是白蓮教的妖人,之所以殺害孕婦取胎兒心肝,是因為施用別的法術必須要這兩樣東西。
當時湖北一帶經常發生孕婦胎兒被剖腹殺害的案件,至此方才真相大白。
於是將這人定了個淩遲之罪,押至法場執行,一時觀者如堵,百姓紛紛拍手稱快。而陳二黑則因入室盜竊被判杖責二十,但是因為捉拿妖人有功,又獎給他了他五十兩紋銀,他也以此為本金盆洗手另謀生路,從此不再做那梁上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