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去上海
孫昊一直對Fop的感情很複雜，雖然以前對他很無情，但同時他也很感激給了他一個打職業比賽的機會，不知道是該恨還是該愛。然而這一次，他是真怒了，要無恥到什麼地步才能做出這麼無恥的事？
聽到阿祥在電話里說他身上只有四個饅頭，孫昊的心都在顫抖。是，他知道很多人在追逐夢想的過程中都吃過不少苦，身上別說饅頭，就連一點面渣都沒有，這並不算什麼。
但是，阿祥是一位職業選手啊，雖說不算太成功，但身份仍然擺在那裡。
對於很多在這條路上奔跑的人來說，能進到職業圈成為一名選手，那就是夢想的終點，是光榮和值得驕傲的事情，也是走上人生顛覆的輝煌時刻。
然而事實卻是殘酷的，當歷經千辛萬苦攀登到這座殿堂之後，發現只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的最底層，還有更加艱難的道路擺在前面，離成功尚有十萬八千里。
真正輝煌的只能是極少部分的人，而絕大多數只能慘遭淘汰。春青很是奢侈的被浪費，那些汗水和努力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只是在這片夢想的汪洋中被淹沒的一顆沙塵，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各行各業都是如此，本沒有什麼好說的，社會就是這麼現實。但是，你再他媽現實，該付的帳還是得結清了吧，買斷不給錢是要鬧哪樣？
阿祥身上連坐火車的錢都沒有，就那四個饅頭能讓他吃幾餐？這不僅僅只是賴帳，更像是謀殺！
「阿昊，你怎麼了？」
自從知道孫昊是個職業選手之後，王淵就特別關注他，此時看到他眉頭緊鎖，忍不住問了一句。
孫昊呼出一口氣，道：「我有些私事要辦，這場比賽我打不了。」
「啊？」
眾隊員都愣了下，孫昊不在他們就少了主心骨，在賽場上恐怕也會變得不自信。
「不好意思，你們加油。」孫昊沖他們道。
白雪芩道：「放心去吧，我們能行的。」
「嗯，好歹咱們也是小組第一啊，怎麼能讓其他隊伍幹掉？」王淵笑道。「反正我們出線了，大家心態很放鬆，一定會有好的發揮，你就別擔心了。」
孫昊點了點頭，這幫隊員還是很體諒他的。之後來到白雪芩身邊，伸手道：「雪芩，你那有多少錢都借我。」
王淵等人面面相覷，好傢夥，這借錢也夠直接的，真像小兩口一樣。而孫昊不找他們借，偏要找白雪芩借，一開口就要所有的錢，很能說明問題啊。
白雪芩稍稍愣了下，二話不說就掏出了錢包，將裡面的錢都拍給孫昊了，連數都不數。不過看起來差不多有一千多的樣子，這女孩出門帶的錢還是不少的。
「謝了。」孫昊道。
白雪芩可愛的一笑，道：「看你這麼緊張，應該不是小事，如果不夠回頭我再打到你卡上。還有，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如果是平常的孫昊，白雪芩說這種話他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占點便宜，不過現在他沒這個心思，只是點了下頭就攔下一輛車走了。
「喂，你們說教練要去辦什麼事？」
「鬼知道。」
隊員們紛紛議論，王淵說道：「別瞎猜了，反正是比這場比賽更重要的事。走吧，教練不在的日子裡，我們一朝回到解放前，現在該是考驗我們這一年有沒有偷懶的時候了。」
「我們肯定變強了！」
「就是，打穿他們！」
隊員們氣勢高昂的去了，而另一邊，孫昊也來到了火車站。運氣不錯，有八點半的動車，下午兩點半左右應該可以到，他到要看看，龍天華的心到底是不是肉長的，憑什麼這麼糟踐阿祥。
其實孫昊有些自責，以前他也不是很待見阿祥，因為這個人就像個幽魂一樣，時不時的跑到背後嚇人一跳，甚至傳言有偷東西的壞習慣，人品不行，他也有點反感。
可是再怎麼說也是隊友，他做不到像其他人那樣總是打罵，大不了就是開玩笑的說讓阿祥不要再嚇唬他了。而他在看到阿祥受欺負的時候也不會過去幫忙，這倒不是說他冷血無情，而是在很多環境中，這就是某些人的生存方式。
唯一的目的，就是留下。
留下，聽起來很簡單，但實際上對於一些人來說，這是很奢侈的一件事，需要付出超出常人難以想象的代價。孫昊當然可以幫阿祥，警告那些隊友不要再欺負人，但那是因為孫昊在隊里能說得上話。
如果有一天他說不上話，或者是在他看不見的角落，阿祥又會是什麼處境？
被人排擠、欺負說起來很讓人心疼，但這何嘗不是一個留下的理由？阿祥雖然是替補隊員，但卻得不到大家的認同，沒有人把他當成隊友看待，就是一個打雜的小工。
或者說，是一個出氣筒。
如果連這個作用都沒有了，那阿祥就沒有和隊員們連接「友誼」的樞紐，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有的是辦法讓他滾蛋。更確切的說，這就是毀滅了他的夢想。
任何一個甘願在某個環境遭受欺負的人，一定有他的執著，而阿祥的執著再明顯不過了，就是一個美妙的電競夢。為了這個夢想不知道做出過多少犧牲，怎麼甘心就此放棄？
孫昊自責的不是因為他沒出面幫阿祥，而是曾經他的態度也不算好。沒辦法，人處在某個高度之後，看到的風景是不一樣的，待人的態度也會不一樣。
很多人都說窮生奸計，富長良心，說明的是一個人的心態變化。其實這句話在孫昊看來是錯的，前半句沒什麼可以指摘，但富所生長的並不是良心，那是一種自認高高在上，對底層人民的施捨。
而施捨這玩藝，是看心情的，且只是富人的一個娛樂方式罷了，所以更多的時候，則是以傷害別人來取樂。
孫昊不傷害別人，但也不代表他良心泛濫，什麼事情都想要去主持正義，維護世界和平，他沒這麼多閑工夫，也不認為這是一件好事。然而此時此刻再回想起來，不免心有些痛。
原因很簡單，他拿阿祥當朋友了。
想想也是諷刺，在俱樂部的時候，他從來不把阿祥當作是一個可以成為朋友的人，而在離開俱樂部之後，也沒有太多的交流，彼此之間的距離反而拉近了。
坐在車上，孫昊想著過去的一些場景，為阿祥嘆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阿祥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想到給他打電話，這就是拿他當成一個值得依靠的人，他就有為阿祥解決困難的責任。
……
上海，又來到了這個熟悉的城市，想到當初剛來這裡的時候那種歡呼雀躍，以為整個世界都隨自己而轉動的心情早已不復存在，甚至還會感慨一下當年的年少輕狂。
不過感慨只是那麼一會，孫昊趕緊給阿祥去了電話，詢問具體地點，然後就直奔目的地。
在上海孫昊不可能迷路，沒過多久就來到了靜安雕塑公園，找到了在一塊草坪上坐著的阿祥。
看到阿祥的一瞬間，孫昊一下子愣住了，這才一年多沒見，阿祥的樣子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孫昊記得他的年紀比自己小兩歲，今年還沒到二十，以前的他雖然整個人無精打採的，但也稱不上頹廢。可是現在，面前這個眼眶深陷，皮膚黝黑，身上穿著很是邋遢，而且瘦得不成樣子的青年真的是阿祥嗎？
「阿祥？」孫昊輕輕的走到他身邊，試探的問了一句。
阿祥慢慢的抬起頭來，嘴角甚至還有一點饅頭的碎屑，雖然模樣到不了乞丐那種程度，但是也差得不遠了。
「大……大師兄！」
看到孫昊的一瞬間，阿祥的眼淚嘩的一下流出來了，然後突然跳起來，一把將孫昊抱住，泣不成聲。
阿祥的身上有點臟，不過孫昊不會在意這些，輕撫著他的後背。在他的印象中，阿祥從來沒有過如此情緒激動的時候，一直都是像個幽魂一樣飄來飄去，言行舉止都很緩慢。
居然讓這樣的一個人如此失態，可見心裡的傷已經大到一個無法想象的地步。
「他們不要我了，不要我了……」阿祥失聲痛哭，整個身體都在劇烈的顫抖，顯然此時看到孫昊之後所釋放的是壓抑了太久的情緒。
孫昊突然覺得鼻子很酸，阿祥沒有去抱怨俱樂部毀約不給錢，而只是在說不要他了，那在他的心中錢根本不重要，傷心的只是被趕出了夢想的大門。
對於很多人來說，夢想是撐起他們的精神支柱，而如果失去了夢想，就和一具行屍走肉沒有任何分別，甚至有可能會結束自己的生命。
阿祥可能是這樣的人吧，不過孫昊不會讓他走一條自我崩潰的道路，任他痛哭發泄，這是最好的方式。
良久之後，直到阿祥的身體抖得沒那麼厲害，孫昊才拍拍他的背，扶著他坐下。然後他自己也坐在草坪上，將路上買來的食物和啤酒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