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家
我出了門口後，就快步向街邊跑去。巧了，才過去，就見到了一輛空著的出租車緩緩行駛，我立即招手。
進了出租後，我關上門扭頭看去，並沒有見到沈落雪和曹放的身影，不由舒了一口氣，說：“奧爾瑪超市。”
司機應了，於是我把身子一靠，順手從兜裏掏出了手機，先給鄧遠方打電話，告訴他，今天我沒空，但答應了的客還是要請的，問他三百塊錢幫我主持夠不夠？鄧遠方說沒問題。
於是我愉快地點開支付寶，轉帳了三百塊給鄧遠方。
做人要守信，這個必須的。
雖然說，我這裏有事了，大可以不請這個客的。鄧遠方他們也不會說我什麽，但在我心裏，必定會擱著老大一塊疙瘩，時不時就會堵著難受。
所以，這個客是必須要請的。
接下來，該是給家裏打電話了。
接電話的是我媽，我說：“媽，我要回家來住上幾天。”
我媽一聽，高興壞了，立即詢問我幾點鍾能回家？
我知道我媽的意思，這是要擺上兩桌，讓隔壁幾家的都過來吃上一頓呢。沒辦法，現在我們村那一塊，甚至是整個鄉所有的青壯年勞動力，全都進城打工了。留下的，不是老的就是小的。所以，但凡有誰家的隔許久才回去，按例都是要請一請隔壁幾家的。
也之所以，我上了出租後並沒有去客車站，而是要先去奧爾瑪超市。
畢竟是農村，我媽那裏，要她在傖促之間弄出兩桌，不大現實，所以我這裏必須先去超市選購食材，差不多能弄上兩桌後，才是正式回家的時候……
到了奧爾瑪後，我大肆采購，不止把兩桌的食材都買齊了，還額外地買了足夠家裏用上兩個月的油鹽醬醋以及各種調料……
這些貨物其實我們那兒也有賣，可若是我不預先備齊的話，以我父母的節省勁兒，他們購物時，鐵定隻會衝著一元一包的醬油之類上瞄。
至於一瓶要19元的海天醬油？得，在他們眼裏，那是搶人的玩意兒。
雖然，他們也覺得海天醬油挺好吃。
至於油，肯定也隻會衝著一大瓶才32元的轉基因油購買，總之，都是對身體不好的各種便宜貨。
做為兒子，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
所以，每次回家時，我都要像個非洲難民似的，滿滿的采購一大堆東西，讓超市的配送車送我回家去。
差不多把該采購的貨物都弄齊全了之後，我熟門熟路的找到了超市配送部，跟他們說了我的來意。
裏麵的兩個配送員也算是跟我熟悉了，笑著點頭。
說話的功夫，我也把手上一包好煙悄悄遞給了其中一位，那位立即不動聲色的笑了笑，樂顛顛和我一起出了超市。
沿途平安，快要到我家門口時，我突然看到我三弟無精打采的走在路上，整個人都很落寞的樣子。
我心裏不由得有些發恨，暗罵起我三弟來，為了一個女人，你說你禿廢成這樣你有意思嗎？一天到晚隻曉得跟父母鬧鬧鬧，伸手跟家裏要錢！你要真有能耐，你自己進城打工掙錢啊，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村人，哪兒能有錢給你在城裏買房子啊！
介紹一下，我呢，在家裏排老二，上麵有一個姐姐，下麵有一個比我小二歲的弟弟，我屬於超生範圍，當年我父母為了生下我，被罰了一千三百元，所以村裏人喊我時，都是千三千三的喊，從不叫我的大名薑鬆。
我的弟弟生下來時，更是被罰了重重一筆，整整一萬五千塊錢，於是順理成章，他的外號必定是叫萬五。認識他的人裏，包括我和我父母，全都是這樣叫他，以至於不了解內情的人時常會問他，你不是姓萬嗎？
我這弟弟萬五，其實在去年以前，還算是一個好小夥子，有上進心，幹活也賣力，除了愛抽點好煙裝下嗶以外，基本上沒有什麽缺點。
可在今年三月份的時候，他和他打工的那個店子裏的一個姑娘好上後，整個人就完全變了。
他把種子留在了那個姑娘的肚子裏，回來跟我們說，他要結婚。
結婚是好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我們全家都很高興，也肯定會在金錢上支持。
可萬五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我們沉默了。
他說，結婚的事，女方家是同意的，但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必須在城裏有一套房子，小一點舊一點都成。
這就為難了，憑我家的經濟條件，就算砸銱賣鐵，也湊不出那麽大的一筆錢啊。
除非……我們肯拉下老臉來，跟親戚朋友們借，倒是有可能。
為這事兒，我父母茶飯不思了三天整，最後終於跟我弟說了，不成。
於是我弟消沉了，也不上班了，每天隻泡在家裏，對著父母黑著個臉，說別管他，幹脆讓他死了好了。
一天擺著個臭臉，隨時都會跳河自殺的樣子。
此刻我看到了他，但是我不想和他說話，側過了頭。
可萬五倒是個眼尖的，千三千三的喊。
無奈，我隻好叫司機停了車，想著這兒離家也就三十來米了，幹脆就在這裏下貨好了。
萬五這會兒，倒是肯來幫忙了。可我一見到他搭拉著腦袋的軟蛋模樣，心裏就來氣，揮著手，把他趕到了一邊去。
萬五歎氣，站到了一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下完了貨後，看了眼萬五，火氣頓時上來了，走了過去，提起他身子就往菜地裏拖，拖到邊上後，猛的使力把他掄在菜地裏。
我一臉怒氣：“萬五，你別再給爸媽添麻煩了，你懂不懂？”
萬五說：“我不會再添了。”
“嗯？”我疑惑，這個會答有些出乎我的預判。
萬五說：“真的，我不會再添任何麻煩了，因為我馬上就要死了，想添……也添不了了啊！”
“少來。”我不屑，這小子，這段時間說話總是陰陽怪氣的，我信他我才怪。
萬五看了我一眼，慘笑：“千三，本來我已經死了的，可是聽到你要回來，就想著再看你一眼，說說話，我再死好了。”
我斜眼看著這家夥，見他越說越不像話，皺眉道：“這回你是來真的？”
“嗯。”
“理由？”
萬五沒有說話，隻是掏出了手機，刷了刷，遞給我。我接過一看，是萬五的女朋友胡曉梅發來的一段消息——
“萬五，我堅持不下去了，我已經在我爸媽的陪同下，打掉了肚子裏的孩子，休息兩天後，我會遠遠的離開這座城市，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你也別找我，就當世上沒有我這個人好了。決別！”
我冷著臉看完，然後問萬五，“孩子已經打掉了，是不是？”
“嗯。”
“那你還要死要活的幹什麽？”
“你不懂。”
是，我是不懂，因為我現在是個正常人，當然不能理解癲狂狀態中的萬五了，但我還有一個正常人的腦子，能分析，更能判斷出——萬五這裏，很大可能是真的要尋死了。
我是他哥哥，親哥哥，當然不能看著他走向絕路。
於是我盤算了一下，才問道：“要是胡曉梅回心轉意了，你還死嗎？”
“不會。哥，你要是能幫我把胡曉梅勸回，我開心都還來不及，哪裏還會想死嘛！”
萬五說完一臉期盼的望著我，這是他最後的希望了。
我問道：“萬五，給你五萬塊的話，你能不能從今以後，發奮圖強？”
萬五一聽急忙說：“哥，你真有五萬塊？”
“你別管，你隻回答我，給了你五萬塊的話，你能不能從今以後，別再自暴自棄了？”
“那當然不會了。”萬五立即毫不猶豫的說：“要是我有了五萬塊，我就可以用這錢來打動胡曉梅的爹媽了，然後我就有時間拚命掙錢買房子了嘛……”
我看著萬五精神振作起來的樣子，沉聲打斷了他，說：“明天吧，最多後天早上，我會把五萬塊錢轉帳給你，萬五，希望你以後……不要再讓我失望了！”
說完，我轉身就走，道邊堆放的貨物，我也不管了。
現在，我隻有一個念頭——去找到笑麵虎曹放，答應他提出的條件，因為，萬五是我的親弟，我這個當哥的，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做出無法挽回的傻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