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誠意
離著放花船不遠的一處水榭中坐著四個淺酌的老人,其中看上去最年輕的那個老人輕聲說了一句“還是二哥的眼光最毒,挑了這麽好的一家媳婦。”
旁邊一個文士打扮的老人笑了笑,說道“你別忘了二哥可是馬快班頭出身,想當年道上的人有幾個不拿二哥賭咒發誓的。”
說到過去四個老漢不由得發出會心的一笑。年紀最長的老人年齡看上去比其他三個要大很多,他轉著手中的酒杯,說道“又拿你二哥開涮了不是?”
文士笑道“我可不敢,我說的難道不是真的。”
最年長的“二哥”笑了笑沒做聲,轉頭問身邊沒說話的老人“三弟,伯當怎麽沒有過來。”
被稱作“三弟”的老人眼神一暗,說道“他是清河王家的人,最近和我們走得越來越遠。這次請他他沒說來也沒說不來。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我也不知道。”
最年輕的老者說道“謝三哥,你幫二哥找了這麽好的媳婦,是不是也幫我們家那幾個小崽子找一找。”
“三弟”笑著說道“憑你老程的名頭還要我幫你?看上眼的搶回來就是。”
文士打扮的老者,低聲笑道“他要是敢,回去還不被裴娘子打斷腿?!”
“三弟”故作恍然,道“這倒是。”
三人又是一陣輕笑,看起來這位最年輕被喚作“老程”的老者是個懼內的人。
正說著,外麵有人來報“兩位王老爺到了。”
“三弟”說了一句“快快有請。”
一會兒,門簾一挑從門外走進兩位老人,一個長髯、一個短須。眾人紛紛起身打招呼“君可”、“伯當”。兩人也紛紛回複“二哥”、“軍師”、“謝子”、“老程”
其中短須的老漢一進門就與文士相互看了一眼。眾人寒暄過後,倒是談得很多,其中大多是往日的崢嶸歲月。
兩人坐下大約半個時辰,便起身道“二哥,家裏還有事,我們先告辭了。”
最年輕的老人長眉一挑正要說話,“二哥”這時卻站起身來說道“既然如此也就不勉強二位賢弟了,以後若是得閑也來京城看看我們這些老兄弟。”
兩人應了一聲之後便匆匆離去,最年輕的老者看了“二哥”一眼,嘿了一聲之後便沉默不語。
“三弟”這時看看了外麵,說道“差不多了,我們也該去文府一趟,把事情定下來。”
隨著他的話,眾老者紛紛起身向外走去。
與此同時謝家莊子裏一眾女孩比拚才藝已經到了最激烈的關口,紫杉姐妹和文家姐妹隱隱分屬兩個不同的陣營,此時已經是最後一項舞蹈。
前麵的插花、詩詞、寫字、作畫、琴藝、女紅、烹飪都已經決出了勝負,文家的元娘在插花一項中拔得頭籌,她們這個陣營目前以插花、女紅、烹飪、琴藝四項領先,紫杉女孩哪一方因為丟了囊中之物琴藝一項,現在暫時落後。上場的女孩兒當中紫杉女孩這一方因為緊張已經連續兩人失手,目前評分最高的是文家所屬陣營的女孩。
剛才章文怡不管己方哪位姑娘上場,也不管輸贏如何,隻要下得場來她都會跑過去舉雙掌邀擊慶賀,結果她們這邊士氣大漲。她們這一方一位原本琴藝非凡的女孩發揮超常勇奪第一,這個意外的結果讓原本已經明朗的比拚變得混沌不清。
年長的紫杉女孩很快就發現了問題,她立即也有樣學樣,伸出雙手激勵同伴。這才使得士氣高昂的對手沒有在下一輪的比拚中獲勝,現在她是最後一個上場的舞者。如果她的評價比不上對手,那麽本方就是大敗的局麵。
紫杉女孩表演的《雲門》是一種古老的舞蹈,據傳它是流行於周朝貴族間的舞蹈,體現的是仙子在雲端飛翔的意境。
一個凡人要用舞蹈體現仙子在雲端中飛翔,這難度之大非比一般,而此時紫杉女孩的表演令人如癡如醉。
一曲終了,眾人久久回味不能自己。章文怡是最先醒悟過來的,她很自然的用現代的鼓掌的方式向這位紫杉女孩致敬。人們在她的引導下也紛紛鼓掌致意,一時之間掌聲如雷。
紫杉女孩緩緩的向文家姐妹們走了過來,到了近前她拉起章文怡的小手,走到元娘的麵前,說道“蕭盈,姑娘若有機會來京城,一定要來宋國公府一會。”
“文元娘。多謝蕭姑娘相邀,元娘若有機會定然登門拜訪。”元娘平靜的回答道。
兩個當天聚會中最出色的女孩,相互致意著。兩個人的光芒四射,這讓章文怡連這個綠葉都快當不下去了。
眾人都知道謝家相交的都是權貴,但是誰都沒料到京城的宋國公竟然也與謝家有來往。宋國公出身高貴學識淵博,是大唐首屈一指的開國重臣,數度罷免又數度複起的宰相。這個女孩竟然是蕭家的姑娘,眾人不免驚歎。而這位姑娘主動相邀,這對他人來說絕對是無上的榮光,文家的女兒竟然能平靜以待,不能不說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章文怡暈暈乎乎的回到了馬車上。蕭盈臨走的時候特地問了一下她的名字,同樣對她也說了有機會來京城一會的話語。隻是章文怡沒有姐姐的定力,高興的都快暈過去了。話說她自己也覺得奇怪,曾經接受過訓練能夠泰山崩於頂而不變色的她怎麽會這麽沒出息的,貌似回歸女性本質也不是一件特別好的事情。
元娘隻是用柔和的目光寵溺的看著這個還在傻笑著的妹妹,其實九兒今天表現的真的很出色。雖然因為她年齡的緣故被人們所忽略,但是元娘認為終究有一天她也會像她今天這樣光彩照人的。
到了家門口看到了幾輛停在門口的馬車和等在馬車附近的護衛,看得出這些馬車都是貴族大員才能使用的規格,而那些護衛明顯都是精銳的戰士。眾人的心中都是一沉,特別是大哥文世俊、二哥文世連和元娘三個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進了大門,府中也有外人的護衛巡視,作為主人他們在自己的家中要繞道而行。
章文怡深深的感受到了古代階級的劃分和平民所要受到的屈辱,被刺痛的她恨恨的看著那些正在巡邏的護衛。
元娘卻波瀾不驚的帶著妹妹們從他們身邊走過,衛護們向兩個唯一不怕他們的女孩致意。他們看向元娘的是敬意,看向章文怡的卻是想捏捏她臉蛋的笑意。
難道到自己的目光不夠淩厲麽?剛才可是把春花、阿秀嚇傻的目光啊,怎麽會對這些家夥無效呢!章文怡鬱悶的邊走邊想。
如果章文怡知道這些護衛都是百戰之兵的話,她的想法會改變的。
文府的廳堂中在水榭淺酌的四位老人都在,主位上坐著的是那位年紀最長的老者,主人文錚隻能在一旁末座相陪。
“國公能看上寒家小女這是我們的榮幸,隻是我們文家不過一介商賈,怕是要辜負國公大人的錯愛了。”
坐在主位年長的老人眯著眼睛看了文錚半晌,文錚自認為見過不少大風大浪,然而老人給他的無形的壓力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文錚挺了挺腰,因為他覺得如果不趕緊挺一下腰再過片刻他會被老人的目光壓垮。
“令愛的確非常優秀,甚至超出了我的預期。我當然知道你的想法,這樣的孩子也確實有進入後宮的實力。”
老人終於開口了,他一開口那無形的壓力便告消失,文錚暗暗的鬆了一口氣。但是老人的話卻像亟雷一般將文錚打得焦頭爛額。元娘是打算參加明年後宮選妃的,這是一個秘密,非常非常隱秘的秘密。除了有限的幾個人再沒有人知道了,可是老國公又是怎麽知道?
“進入後宮的孩子是因為她的優秀麽?你憑什麽認為令愛能夠順利的入宮?正如你所說的,你們文家不過一介商賈,就憑你們的出身,孩子進入後宮之後會怎麽樣呢?”
老人沒有給文錚喘息的機會,而是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如同炮彈一般接連砸向文錚,文錚自認為固若金湯的心理防線在老人短短的幾句話下崩潰了。
汗水從文錚的額頭涔涔而下,他抬起頭看著老人喃喃道“老國公,那他們為何要選中元娘?”
“那是因為她夠優秀,你夠自負。”老人不假思索的回答他。
文錚又問“老國公……”想問的問題在看到謝家的當家人的時候,他問不下去了。文錚忽然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老人卻把他的問題說了出來“你想問為什麽要幫你。我告訴你是因為你爺爺文行忠,他死在我懷裏的時候我答應過要照顧你們文家。今天我們來文府第一給你一個誠意,第二也是給你一個理由。”
文錚頹然道“依老國公的意思該當如何?”
老國公說道“事不宜遲,婚書、下聘的事情謝員外一力承擔,我家懷玉的庚帖我已經帶來了。我在楚州逗留三天,三天後我把孩子帶走。”
文錚意外問道“這麽快?”
老人黯然道“夜長夢多,此去京師路途遙遠,我怕路上會出意外。”
文錚驚道“老國公難道時局如此艱辛?”
老人看了他一眼,說道“有些人瘋狂起來誰知道會做出什麽,我一把老骨頭無論生死都無所謂,關鍵是孩子不要出個三長兩短。三天是我能控製的極限,過了三天我沒有任何把握。很多事你看不到,所以你根本不懂。如果你願意聽我們的意見,那麽我們還能護著你,否則就像你爹一樣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施救。上次文家能夠幸存下來純屬僥幸,你們不要期望第二次還能有這樣的運氣。”
文錚咬了咬牙說道“一切但聽老國公吩咐。”
老國公點了點頭,說道“很好,說明我沒有看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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