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章 鴛鴦譜湊本
溫去病不以為意，「九龍寨又不是我親友，他們可以放毒，我就只能防毒？沒這事的，禮尚往來，這才合理啊。」
「我不是說他們，而是……」龍靈兒朝龍殺一兩人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
「你都害到自己人了！」
這回，溫去病沒有多解釋，只是拍拍小姨子的肩膀，淡定道：「曉得，我故意的！」
「你！」話說半截，龍靈兒再也說不下去，目瞪口呆，萬萬想不到這男人竟然有意為之，不知該說他有做月老的閑心，還是該斥責他多管閑事，亂點鴛鴦？
溫去病笑了笑，轉過頭，雙手環抱，冷冷看向投影中的九龍寨諸人，無言無語間，自有威勢，造成強大壓力。
九龍寨高層都感受到那股壓力，最終，朱無名承受不住，搶道：「溫賢侄，你父親本是寨中元老，雖然他選擇出走，我們也從未將之除名。後來你寄身碎星團，也和我九龍寨交流甚多，後來更替我們建立起數算系統，為其他研究貢獻極大，如此恩德，我們自當感激，但是即便如此，這裡也輪不到你橫行霸道！」
朱無名話音一落，周圍立刻有同儕鼓掌叫好，稱讚他維護住九龍寨的體面，這讓溫去病啼笑皆非，暗忖這些傢伙難道真不知死活？
無視溫去病的臉色，平日負責和外界打交道的何干寨主，也跟著補充道：「我九龍寨也算是一方豪強，跟各門各家都平等交易，就連聯邦也多有依仗我等之處，李昀峰平日對我等尚且客客氣氣！你有什麼問題，可以登門詢問，我們自當鼎力相助，何必上來就是如此做派？」
「大家的確關係匪淺，那我就敞開說話了！」溫去病放下環抱雙手，背到身後，將自己的想法娓娓道來。
「我家那個沒用的老頭子，確實跟你們一起開創這番事業，不過他半途樣衰，負氣出走，沒撈到你們做大之後的好處，反而積了不少怨氣，嘿，說什麼故人，我當初可沒在他身上，聽到你們什麼好話。」
看著九龍寨諸人面面相覷，還有人想反唇相譏，溫去病一擺手，道：「不過，橫豎我從小就不喜歡他，所以反而對你們這班人有點好感，有了機會，就想和你們交流。百族大戰時，你們雖不乏替妖魔供貨，最後淪為九外道，但始終也算和我們關係和睦，不像那些狗眼看人低，打著驅狼吞虎主意的世家高門。」
朱無名沉吟道：「那你是要……」
「別急！我還沒說完……當初我或因公來訪，或前來解惑，也來過這裡多次，查到了不少有用資料，這是你們的價值，而替你們建立數算系統，算是一點回報，也是我對妳們的投資，大家算是互利互助，和諧友善……原本我今日過來，也沒打算惹事，不過……」
溫去病面色驟冷，指著身旁的碧發少女，「靈兒是我家小姨子，她在這裡受辱，我可不能當沒看到，肯定得出面討個公道！」
聽到這話，九龍寨陣營登時亂了起來，如果單單隻是推託諉過，那也還罷了，但九寨中確實有幾名長者，怒氣沖沖，指著這邊，大罵自己不識好歹，不明白長輩的一番好心，上好東西送到面前，有福不會享，早知會遇到一個木頭，還不如把好東西留著，他們自行享用算了。
看著他們的激動模樣，溫去病反而愣住，真心感到這票傢伙的腦子不太正常，和心魔閣那票戀屍癖有得一拚。
不過，在拿完龍靈兒說事後，那些迷顯沉浸在各自世界的寨主們，又把矛頭指向溫去病這邊。
倘若只是單純被針對，溫去病求之不得，自己最擅長的就是反擊技，不光是在實體戰，就算是在筆戰和罵戰上也是一樣，可眼前所撞到的情況，卻讓自己有力難施。
「姓溫的，你們溫氏一家好事多為，你老爸渾蛋，你也不是好東西，我們等你已經好多年了！」
被這話當頭一罵，溫去病直接愣在那裡，作聲不得，這話罵得不是自己，自己無從反駁，更糟糕的是，自己還很想多聽起句，知道那傢伙當初在這群人之間，究竟是怎樣的？
為了這個念頭，只能維持沉默，聽這些人鬼吼鬼叫，雖然……他們的抱怨，絕大多數都蠢到讓自己腹謗連連。
「你那個死鬼老爸，當初用一件狗屁不值的馬皮大衣，忽悠我弄走了四十金幣，父債子還，還來！」
……問題是，一件鬼扯的大衣，就能忽悠你四十金幣，你這人不死也多餘，簡直是高知識份子的恥辱！怎就不見人拿套馬皮大衣來忽悠我呢？
「他那還算好的！你老子當年說要幫我介紹女朋友，每個月收我好幾枚金幣當交際費，最後什麼都沒介紹給我，這帳該不該算在你頭上？」
……哇，阿宅，一聽就知道，你是宅界的戰鬥機！這麼恥辱的事，虧得你記到今天，也虧得你今天還有臉提，請問你今天泡到妞了嗎？還沒脫單的話，趕快去星月湖報個到，你在九龍寨沒希望的啊！
「你這都算好的啦，他老子也說要幫我介紹女朋友，交際費也沒少收，結果都把他玩完的女人甩給我，有些帶著種的賴我要奶水錢，還有的送來時后神志不清，我糊裡糊塗上了，那女的一醒了就報官，害我被抓，如果不是妖魔剛好打破城池，我他媽的就被處斬了！你說，這帳該不該找你。」
……如果剛才那個是宅神中的戰鬥機，你這簡直就是罪大惡極！怪不得九龍寨會淪為九外道，妖魔都能破城了，怎麼就沒順便把你給宰了呢？
「你們這些都不算什麼！他老子卑鄙成性，專門喜歡泡別人的馬子，前前後後，撬走了我十七個妞，有幾個我才剛泡回家，褲子都還沒來得及脫，這他也能撬走，還有一個，我不過偷溜去隔壁嗨了一炮，回來那妞就賞我一巴掌，然後跟他跑了，他有比我好到哪去媽？你們說，這都什麼世道！什麼人啊！」
……失敬！失敬！還以為前面幾位前輩一浪高過一浪，原來最浪的一早在這等著呢！和那幾位相比，您才是真正的戰鬥機……特別垃圾的那種！
「唉！陳年往事，何必再提呢？照我說，老溫那傢伙雖然玩得爛了些，可你們也不是正人君子啊！」
……咦？濁世之中，竟然有一股清流，九龍寨裡頭居然有人能說這種話，委實大出意外啊！敢問您老是哪位啊？
「真要說的話，老溫的品行問題不大……」
……我靠！您老這話我就不能忍了，他這樣還品行問題不大，那品行問題大的都該成啥樣子了？
「……就是他的器量小了些，你們說，他搶了大家多少次妞？大家就算想拆他的皮，煎他的骨，可也沒誰就此一蹶不振啊，他倒好，只不過喜歡的妞被搶了一次，從此就變成廢人了，你們說，這像樣嗎？是不是器量有問題？」
一名枯瘦如猴的中年人剛這樣說完，溫去病就彷彿聽到世界的破碎之聲。
……老鐵，友誼的小船，可以不要這樣說翻就翻嗎？之前那麼多人罵來罵去，都還不及您老這一句往心窩戳刀子啊！
沒人理會溫去病的沉默，憤慨的九龍寨眾高層，只是為著這番話紛紛點頭，大稱其是。
「說得沒錯啊，其實老溫這人還是不壞的，以前每次找他買片，他都立刻幫我弄來，雖然大部分的主角都是他自己，可……他還是仗義的啊！」
「話不是這樣講，義歸義，債歸債，難道就因為他仗義，忽悠我的那四十金幣，我就不和他討了？」
「……你沉迷太一的賭博遊戲，一個晚上輸掉的也不只四十金葉了，怎麼也不見你心心念念上幾十年？剛才不是還說嗎？關鍵是器量，器量啊！幾十年前的事，別再念啦。」
「混帳！照你們這麼說的話，父債子還，難道也錯了？」
「話不是這樣講，父債子還能否成立，要看是什麼情況，情理上，這是有的，可在法律實踐上，未必就是這個理，再說不是還可以拋棄繼承嗎？」
「話才不是你們這樣講！法律怎麼了？你們懂法嗎？告訴你們，法律還分版本和時期呢！說到父債子還這檔子事啊，我有一篇論文……」
九龍寨高層你一言，我一語，把溫去病完全晾在那裡，甚至全然忘了他的存在，弄得溫去病、龍靈兒傻在那裡，半天找不到機會插話，完全像個局外人一樣，怪不好意思的。
而到後來，就連龍靈兒也看出來了，這些傢伙……或許亦正亦邪，或許大奸大惡，但本質上……就是一群杠精！
他們討論中，最常出現的句子，就是「話不是這樣講」。而不論誰提出一個觀點，必然有同儕從別的角度加以質疑，提出反論，然後要求論證，跟著就七嘴八舌吵上一團。
這樣的團隊，想要變成狂信組織，估計此生無望了，但與之相對的，這個組織想要有什麼實際行動，恐怕……多數是一事無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