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天道無情
凝視戰場的龍雲兒,並沒有發現自己身上的異狀,武戰豪、司徒小書卻感覺到不妥,龍雲兒的身上,有一股陰寒冷氣,源源不斷地滲出,這股氣息陰邪至極,彷彿來自黃泉,這讓他們立即轉過頭,確認龍雲兒的狀況。
龍雲兒沒察覺到這些,整個人進入一種玄妙的狀態,一隻眼睛綻放出森冷的青光,在這層青光照射下,眼中所見的景象也發生變化。
戰場上,人族、獸族雙方身上,都閃著不同的光芒。
人族一方,都是些明亮的光芒,修為越高,光芒越亮,尤其是那些催動金剛身的禪師,滿身金光尤其亮得耀眼,化成千百條細線,飄飄蕩蕩,不知連往何處,只是,這些光芒雖亮,亮度卻越來越弱,有強烈的欲振乏力感,隨著時間,不住黯淡下去。
相較於這邊,獸族的身上,則是個個纏繞著暗紅血芒,彷彿無數血管纏繞體外,又像大批冤魂攀附肢體,猙獰可怖。
但這大片的暗紅血芒,卻連成一氣,彷彿浪濤,不住往前吞噬人族的亮光,雖然獸族的腳步還被擋在關外,兩軍攻防不休,可血芒氣浪卻早已化作驚天之濤,翻過雲崗關,將整片山頭淹沒,壓得底下的金光越來越微弱。
暗紅血芒纏繞身上的獸族,血芒中同樣有無數細線,往西方延伸過去,消逝在目光所難見的極遠方,隱約可以看見,在那片漆黑的夜空盡頭,也是一大片驚心觸目的紅。
……這是……什麼?
這幕奇景出現的時間非常短,僅只短短兩秒,龍雲兒心頭一驚,神智一定,這幕景象就消失,眼睛回復正常,看到武戰豪、司徒小書錯愕地看過來。
「你們這樣看我做什麼?」龍雲兒道:「採取點行動吧!我覺得那邊情況不妙,我們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嗎?」
戰況緊急,司徒小書、武戰豪顧不得追究,注意力都轉回戰場上,武戰豪瞥看了一眼,搖頭道:「老令公太冒險了,身先士卒雖是為將之道,但也要擇時審勢,否則反被人斬帥陣前,軍心反而一下就崩潰,他年事已高,氣血枯竭,徒憑義勇,很不適合做這樣的事……」
司徒小書道:「想來也是迫於無奈,大陣意外打不開,意外那麼多,他老人家唯有親自出來,穩定軍心,否則情勢立刻會更糟。」
武戰豪不置可否,只是緩緩抽出刀來,道:「我打算去偷襲獸軍的尾段,製造混亂,希望能減輕上頭一點壓力。」司徒小書道:「就我們三個?」武戰豪道:「看妳們的想法了,敵我懸殊,不去也不丟人,說實話,敵人必有獸王壓陣,我們就這麼去偷襲,遇上了也不知道怎麼辦……」
司徒小書望向龍雲兒,「雲姊,妳怎麼說?」
龍雲兒搖搖頭,道:「老令公剛剛殺出來之前,好像也沒問過碰上強敵怎麼辦,這種時候,哪還能只想著自己?」
司徒小書還來不及回話,武戰豪已倒舉起刀,向兩女一拜,「兩位都是為大義舍小我之人,武某佩服,之前走了眼,現在只想向兩位說,能與你們並肩作戰,武某……非常榮幸!」
龍、司徒對看一眼,二話不說,直接縱身躍了出去,武戰豪后發趕上,三人一同殺向獸軍後方,作著全無把握的奇襲。
然而,還沒等三人攻至,腳下就莫名一震,奇異的晃動,三人初時不查,沒過多久,就成了非常明顯的地震。
「地震?」司徒小書愕然停步,這地震來得太巧,她不覺得這是純巧合。
武戰豪臉色大變,「這地震不小,看得見的地方,恐怕整個蒼涼山,甚至西北地方都受影響。」「你們看!」龍雲兒一聲低呼,伸手指向半空,兩人循著一看,只見在獸軍后陣的上空,一道血色人影載浮載沉,不是很清晰,先前未有發現,此刻似乎因為地震,從虛空中顯現出來。
司徒小書驚道:「凝神化體?是地階頂峰,不,可能是……」
「是主持血祭的天階獸尊!」武戰豪道:「是嘎古的凝血分身,他沒有親身到來,本人應該還在獸族內,太好了。」慶幸似乎過早了點,因為隨著三人發現,那道血影也驀地朝這邊看來,只是被那邊的視線掃過,三人就遍體生寒,如墜冰窟,好像全身血液都要凍住的感覺,全然無法對抗。
雖然都是高階中的翹楚,武戰豪更已半步地階,可對上天階的一道分身,承受著那股威煞,三人都不敢說,如果對方出手,自己會是什麼結果?
幸好,這個情形沒有發生,地震又一下提升強度,群山搖晃,劇烈的震動令雙方人馬皆驚,而半空中的那道血紅影,驟然一下晃動,有一種倉皇、驚愕的感覺,跟著,就在三人眼前硬生生炸成漫天血雨。
「怎會?」龍雲兒驚訝得無以復加,司徒小書更是目瞪口呆,那道血影分身消失的方式太詭異,不像是正常消逝,倒像本體出了什麼意外,牽連炸裂,傷害絕對不輕。
問題是,獸尊嘎古,那可是天階人物,什麼樣的傷害能讓他放棄分身?什麼人又能傷害到他的本體?
「阿姊得手了?」武戰豪又驚又喜,「定是阿姊傷了嘎古,逼得他停手,血祭恐怕也停住了。」對方是高不可攀的天階,又身在獸族重地,重重雄兵護衛,人族這邊唯一有可能創傷他的,只有深入敵後的武蒼霓,除此不作第二人想。
但最多……武戰豪也只敢寄望創傷敵人,畢竟那是天階,要說武蒼霓能夠斬殺獸尊,這種美夢委實不敢奢望,倒是武蒼霓奇襲得手后,能否全身而退?這就實在令他擔憂了。
「是武殿下嗎?」龍雲兒喃喃說著,心裡有一種別樣的特殊感覺,溫家哥哥行事,每有鬼神莫測之機,該不會……這件大功是他立下?畢竟,他現在也身處敵後……
這邊三人的驚喜,在獸族這邊而言,就是晴空霹靂,明明打得正順風順水,大批獸王不只是節節爭先,快要佔住那幾個法陣缺口,最強的幾名獸王還逼近到司馬令公身邊,戰得殺聲震天,屍積如樓,大有機會「斬首」成功,卻在功成的前一刻,勝利的基礎崩潰了。
獸族百年內最大規模的血祭,加持在總體獸軍身上的,不光只是先前的隱匿蹤跡,還包括了諸多增力、亢奮、敏捷、無痛之類的法門,一層套一層,打造出百年內最強的獸軍。
正常情形下,就是血祭結束,術力消失,也就是疲憊感強些,不至於有什麼大問題,但血祭被中斷,非正常結束,就要面對術式反噬,血咒侵襲的問題。
無論是獸王、獸兵,都生出五臟劇烈翻湧,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抓掏住內臟朝外猛拉的感覺,先前倍增的氣力、速度,一下加倍回扣,血怨之氣更如沉重枷鎖,讓肢體動彈不得,跪倒、趴倒下去。
在戰場上,鬧出這種意外,絕對致命,旁邊的人族士兵、高手,趁機攻擊,下的都是死手,獸軍瞬間出現開戰以來未有的重大死傷,減員近一成,縱然悍勇無匹,這一下也給打得夠痛。
血祭中斷的反噬,不是只有這一下,在最初的劇痛之後,獸王、獸兵們像生了一場大病,手酸腳軟,勉強抵擋著人族的猛烈反攻。
獸族軍隊的特性,攻時迅猛狂暴,悍不畏死,可一旦處於逆境,士氣就崩得很快,一個小挫敗演變成大潰逃的戰役,比比皆是,眼下血祭反噬,不少獸人想到的,就是後方出事,敵人可能潛入獸族破壞,連獸尊都沒能扛住……想到這點,心下怯了三分,戰意更如潮退。
連串的告急與撤退請求,雪花般灑落在托爾斯基左右,這名有異寶加身的狼王子,受嘎古特別眷顧,即使血咒被破,他也全然不受影響,悍勇無雙,那雙形同神兵的利爪,剛剛在司馬令公的胸口、面頰,撕拉出血痕。
眼看就要再進一步,周圍負責牽制的獸王戰友卻不給力,潰敗下陣去,司馬家的高手戰將反包圍過來,令其身陷重圍,險些當場殞落,好不容易殺出去,與己方獸王會合,卻見大軍戰意動搖,各支獸軍都想撤退,還有些不待同意,獸王直接領著自家族人已經開跑了。
「不許撤退!我說不許撤退!」托爾斯基雙眼通紅,暴跳如雷地怒吼,「誰陣前逃亡,我回去誓滅他全族!」
「這是我們獸族最重要的一日,再不會有這麼好的機會了!多堅持一下,人族必滅!」聲嘶力竭的嚎叫,響徹全場,但身邊友好的獸王,卻不是個個都能苟同,眼前兵敗如山倒的窘狀,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見,更重要的,是血祭崩潰所代表的意義。
「……大王子,你最好還是先撤了,情況不妥,或許,狼王廟也出事了。」
「絕無可能!有國師……」托爾斯基狂吼著,忽然間,一股源自血脈深處,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來了祖地的毀滅訊息,更令他緊握雙爪,兩眼飆淚,痛極而嚎。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