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放逐 問僧

——  大師，我心悲傷。
——

  因何而悲傷？——

  故人離去，心中悲傷。
——

  因何而悲傷？——

  他那麽年輕，風華絕代，才華橫溢，還那麽有錢，可是卻偏偏早逝。
——

  他若垂垂暮年，年老顏衰，錢財殫盡，故去，施主可會悲傷？
——

  會，他若故去，我會悲傷。
——

  因何而悲傷？——

  因為再也見不到了，一想到世間再無他，心中便悲傷。
——

  昨日城中一官宦故去，施主可有悲傷？——

  沒有，我又不識得他，怎麽會悲傷？——

  老衲若今日圓寂，施主可有悲傷？
——

  應該……會吧，畢竟我們也算認識了。
——

  官宦故去，家人悲傷，老衲圓寂，寺僧悲傷，施主為何不悲傷？——

  一個不認識，一個不熟悉，生死如何，與我何幹？心雖有憾卻無悲傷。
——

  佛曰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則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

  心不動則不傷，那是說要做個冷心冷情無情無義的人，就不會傷了？——

  有情無情，又如何？
——

  悲傷是有情？歡喜是有情？憤怒是有情？冷酷是無情？無情是無情？
——

  有情無情在於心。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一草一木知春秋，世間萬物皆有情，無情亦有情。心動，不妄動，情起，不濫起，清心如水，清水既心。微風無起，波瀾不驚。至性至善，大道天成。不負初心，方得始終。
——

  初心？我的初心是什麽？——

  聽從你心，即為初心。
——

  多謝大師，告辭。
——

  施主，留步！請――！——

  哦？大師可還有事？
——

  施主，請――！

  ……
——

  施主，師傅的意思是，請你添香油錢呢？
——

  啊，啊，啊，應該的，應該的，忘了都。……你…是不是少了？那再加點……還少了嗎？好吧，好吧，就這些，全都給你們了。
——

  多謝施主，施主的初心太重，不堪前行，卸去俗世負重才能輕身盈心，走出一條康莊大道。
——

  ……大師，你說的都對。


  [小珞，我想到處走走，先不做任務了。]

  [好的，安。你想去哪裏？]

  [隨便走走，我們去拜訪一下大師口中‘城中故去的官宦’人家。]

  官員靈柩前，人人悲傷哭泣。


  長安隱了身形站在堂前用心感受，哭得最悲傷的是官員遺眷請來專從此業的哭靈人，因為重金酬付哭的最是悲傷意切，然內心卻無悲傷；

  官員的兒子們在哭，因為父親還沒有安置好他們的出路，他們為自己的前途悲傷；

  官員的妻子在哭，因為家中少了倚仗；


  官員的妾室在哭，因為沒有官員的寵愛，她的地位會一落千丈；

  官員的仆人在哭，不知換個淅主子處境會如何；

  官員的友人在哭，官員生前收了銀錢答應幫他辦的事還沒辦成就先去了；


  官員最小的孫子在哭，他哭得最是純粹，因為他餓了。


  滿堂悲傷，卻無一人悲傷，悲傷是無情還是有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