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雲兮站起身來，拍了拍並不存在的塵土，環顧四周。
這裏看起來是一個古色古香的小院子，景致也十分別致。可雲兮知道這裏依舊沒有脫離那一方空間之術所化的芥子空間中。
這方芥子空間不用多問，必是樓海所有，作為芥子空間的主人對於此方空間有絕對的控製權，所以樓海並不擔心雲兮會逃離這裏。
逃脫這種事情暫時也不在雲兮的計劃之內，她漫步走過回廊，通過蓮池上放的半月橋，踩過碎石鋪成的小徑，最終停在小院正廂房的門口。
門是緊閉著的，門口還放著一份食物，但食物並沒有被動過的跡象。
“辨善？”雲兮開口輕聲喚著。
半晌，裏麵沒有一絲的動靜，她上前幾步，輕輕的推開了門。
屋子裏麵光線很暗，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空氣中彌漫著悲傷的氛圍。
“辨善？”雲兮探進腦袋去，視線在屋子裏麵掃了一圈，最終落在角落裏那一團白色的絨毛上。
聽見雲兮的聲音，那一團白毛似乎顫了顫，但依舊看不清深埋在那毛發中的麵容。
雲兮將門完全拉開，大步跨入其中，來到那一團白色的身影前。
“辨善。”雲兮放柔了聲音喚道，伸出手，輕輕的撫上白色的茸毛。
那茸毛下的身影劇烈的顫了一下，隨即不可思議般的抬起了頭，一雙濕漉漉的黑色大眼看向雲兮。
“主——人？”瞧見雲兮的容貌辨善下意識的開口，但下一刻它又意識到不對勁，猛地站起身後退了一步，警戒的看著雲兮：“你是誰？”
雲兮放下落空的手，半蹲在原地，目光平和的看著辨善，說道：“我是雲兮。”
“不、你不是！”辨善十分肯定道。它和雲兮之間是有契約相連的。強大的守護契約自它還是一隻普通的連靈獸都算不上的狗時就一直跟隨者自己，深深地烙印進自己的靈魂深處。
而不久前，這一道烙印消失了。
契約的消失意味著什麽，辨善十分清楚。所以它才十分肯定眼前這個女人雖然氣息、樣貌和自己的主人十分相似，但她不是那個人。
“我是！”雲兮堅定的說道，“你有神獸諦聽的血脈，又得紫氣提純後獲得了傳承，為什麽你不自己看看我到底是誰？”
辨善有片刻的茫然，旋即才想起來對方說的一點不錯。它身負神獸諦聽的血脈，接受了諦聽的血脈傳承，如今的它可以辨別世間一切善惡，勘破一切迷障。
這種辨別是一種本能，所以當辨善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它再次看向了雲兮，片刻後訝異的出聲：“怎麽可能！”
是啊，怎麽可能，她真的是雲兮，她還活著！
“你是說，為什麽明明我應該死了，卻還活著？”
辨善點了點頭，雙眼中帶著無比的期盼。
雲兮瞧著那雙眼睛，她抬手按在辯善的腦袋上。它的體型比雲兮記憶中的要大上了五六倍，此刻坐立著都比半跪著的雲兮要高出一個頭。可以想象若是它此刻站起來，會有多高大。
心裏湧上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喜悅，隨即又泛起一絲淡淡的哀愁——為了那個逝去的雲兮。
“節哀。”雲兮道，“我是雲兮，卻不是你的主人。”
辨善不明所以，但並沒有開口詢問，許久，它哀哀的叫了兩聲，黑色大眼中盛滿了淚水。
雲兮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沉默的伸出雙手抱住它的脖頸，靜靜的陪著它。
死亡這種事情，從來都是親者痛、仇者快。這種道理誰都懂，但不是誰都能看見自己死亡後各位親者的反應。
雲兮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從某種意義上體驗了一番這個過程。心中對於生死，隱約有了一種別樣感悟。
頓悟是一種機緣。當你想要時，可能費盡心機都無法獲得一次，但有時它又不分時間、地點的落在你的頭上。
隻不過雲兮隱約覺得此刻時機並不成熟，就算有所頓悟所得也會有限。所以當她察覺到時很快就從那種頓悟的玄妙感覺中脫離了出來。
“辨善，我這次來是要帶你走的。”雲兮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冷靜了下來，她輕聲說道。
“可是，主人不在了，我去哪裏都是一樣。”辨善還為從失去主人的哀傷之中脫離出來。數萬年相伴的時光，雖然辨善時時都稱雲兮為主人，可實際上它和雲兮之間的感情早就超越了主仆，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了。
“她不在了，但是她的夥伴、愛人、弟子都還在。”
辨善愣了愣。
“她不在了，你還在，你既然還活著，就不要浪費生命，去尋找些有意義的事情做吧。”雲兮近乎冷酷的分析著情況。
“愛人？”辨善敏銳的察覺到了雲兮話語中不同尋常的詞語，語氣尖銳的問道：“韓衍還活著？他們之間不是有同生契？為什麽他還活著？”
“因為，她用神魂盡滅的代價消除了同生契。”這件事情雲兮也是後來才知道的。畢竟她也十分奇怪，肉身雖然是繼續修行必不可少的條件，但實際上他們重生修煉神魔訣的幾人之所以能夠在短短幾十年內修為如同坐了火箭一般的上升，最終依靠的還是他們重生之後依舊是仙帝境的強大神魂。
換句話說，對於七人來說，肉身才是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的束縛。不然僅憑神識降臨在凡界，凡界恐怕早就承受不住七位仙帝境大能的神識從而崩塌爆炸了。
而契約的力量，不管是什麽契約都是受製於天地法則，被天道監管的。都說神仙重諾，這種說法也並不是說神仙又多好的人品，所以不會出爾反爾。最直接的理由則是因為不管你是人是仙，隻要你承諾了，就等於立了一道言契。這種言契是出口即成，被天道以獨特的法則所記錄。修為越高的人則收契約的約束越強，毀約的反噬越強。
到了仙人這種層次的修為，想要毀諾，恐怕這邊話剛出口那邊天劫便劈頭而下了。
雲兮當初那麽輕易就和韓衍立下了同生契，看起來似乎是被韓衍激將法激得。但融合了本我之後的雲兮卻明白自己曾經丟失了一段重要的記憶，直到最近才得以找回。有一點無法否認，不管她麵上看起來怎麽都是將那一段過往忘了個一幹二淨，但在她意識的最深處，還是對他有深深的掛念。
不然，當初在仙界也不會明明和他身為兩個對立的陣營，交手無數卻從未有真正無可挽回的傷害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