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冥風起 第十九章 尋根
一處無名山裏，滿山繁茂竹林，高如長杉，陳竹等人一路風塵仆仆，正巧趕經此地，眾人觀賞著君子竹林，口裏嘖嘖稱奇。
一般來說高竹一旦長過六丈必然會有所彎曲，可是這片竹林每根皆有七丈往上，軀幹筆直佇立。
陳竹瞪大眼，將此地竹子節紋看的仔細，打主意要把此地景象畫進他的山水遊記裏，還可為其提名，豈非美哉？
正賞析時，帶頭卜了停下腳步，抬手打斷眾人思緒，陳竹眼皮一跳，沉下臉色望向竹蔭深處。
有嘩嘩啦啦的水聲時而靠近，不一時，竹林裏鑽出了一位衣著清藍短衫的正經少年人，年紀十五六歲，挑著兩擔水，腰間繩係掏水瓜瓢。
他剛出竹林，抬眼便看見來客，愣神看了半晌，默默放下挑擔打破僵局：“諸位遠客是人是鬼？”
龐廷由後踏出半步：“讀書人，你是哪方神聖？”
他麵相端正，脫口而出：“林山峰，養竹人。”
龐廷再出半步：“林少俠，相逢即是有緣，有吃的麽？”
自稱林山峰的少年方反應過來：“遠來是客，各位讀書人，寒舍請敘。”
卜算點點頭，眾人隨後浩浩蕩蕩跟著竹林少年走去。
複行數十步，眼前豁然一亮，魏然一座三舍竹屋立在眼前，有口井亭建在屋旁，
陳竹默默點頭讚許，按星觀所述，這竹屋上依山，下立竹，井抽秀氣，風水布置得十分講究。
屋主邀眾人入舍，端上清淡茶食與他們攀談敘事。
卜算暗裏眯眼盯了這個叫林山峰的少年片刻，眼睛一亮：“你一個少年獨自隱居此處著實不易，何不隨我去書院？我篤定你在那定能有所作為。”
林山峰拱手道：“多謝大哥賞識，隻是在下有祖訓在上，時機未到之時，絕不可下山，何況家父月前出門，至今未歸，我還需在此等候。”
陳竹聽言眉頭皺起片刻，才想起往事：“你……姓林？你爹可是叫林石？”
眾人方悟，記起了那日所遇的虎倀。
世人不過一句因果循環，陳竹遂向林山峰口舌緣由。
林山峰聽言眼露傷神之色，起身躬禮：“此事還多謝各位仗義告知。”
卜算扶起少年：“舉手之勞，還得在此多謝少俠盛情款待，官道已離此去不遠，我等還需盡快趕路，就此告辭。”
龐廷聽到這話，不由一喜，急不可耐地走出門去尋著下山路。
一幹人隨後辭手告離。
陳竹臨行時無意瞥到井亭旁挑擔，隨口道：“林兄，這竹林是你澆養的麽？”
林山峰回說：“正是，這竹種自祖輩傳下，祖上言隻可每日挑井水澆灌，相傳至今長得滿山皆是。”
“如此倒是辛苦。”
林山峰淡然一笑：“倒非這般，隻需找到主竹根澆灌，同連著根的子竹自然得水，不必多勞。”
陳竹聽言心下若有所思，點頭道別，在龐廷高聲催促下中辭身離去。
少年回頭深處，替他死去的爹魂開山路，好立碑祭拜。
蔥鬱竹林頗有靈性，妖邪莫敢入。
蠻荒疆域風沙狂嘯，與之比鄰的刀劍山關外，千丈寬深黑絕壑綿延萬裏，致使異類相隔。雲霄頭上，一名虯髯闊頷的中年人正與幾名修士言談，其中一位年貌輕輕，穿著雲鶴長衫，正是小鎮說書人陸頌。
中年人冷笑道：“枉你們自稱正道，帝江為我族尊貴，他前塵往事早於合押上勾銷，重回世間本就天意，爾等為何還要誅殺，更是斷其血脈傳承，莫非是要兩族再起兵戈？”
一白頭濁眼老者輕擺拂塵，推開罡氣：“那帝江本性噬血之徒，若不誅滅，大地塗炭，何來天意之說？。”
“塗炭？”中年人大笑一聲，虛指蠻荒，一處山巒瞥耳崩塌，其中凶猛妖獸異類百死，很快，有食腐生物迅速圍去啖食血肉。
“凡塵俗世自有天道秉持，何來塗炭之說？”
一旁陸頌甩開袖袍，曰：“既然我等各執一詞，小道這倒是有個兩全法子,若是能成，您甚可尋回帝江傳承…”
虯髯中年人思量片刻，道：“那便如此，此事若有下回，絕不可饒。”
事情已了，話不投機的幾人各自散去。
刀劍山上
，陸頌身邊一小童子道：“那陳竹豈不已是必死之人？”
正威道觀陸頌笑而不答，東海之地此時已箭弩拔張，刀劍山當下絕不可枉生禍端，沒想到這山河覆滅之險卻要係於一寂寂無名的螻蟻身上，著實可笑。
蠻荒裏，中年人駐觀萬裏溝壑，口吐人言：“不過廊廡，且待時機。”他神識放出，隻動念，百裏內妖獸蟄伏不動，雨澤州山野僻地，一清瘦少年懷中隔開外界的芥子裏，有兩塊血色晶石發出微光。
“那道士倒不敢騙我。”
鬆月下，一頭剛生出爪的蛟龍得到文牒，遂過了仙關大肆動靜，入江順流南下，途徑各仙門大派，時有隱世高人歎息之聲。
這片大陸已有幾千年不曾外入妖族。
白日乘風趕路的行人，好不易安營歇息，龐廷滿臉說不出的沮喪：“卜老哥，你不是說官道已離此去不遠？”
“明日。”
“還來？…”
一清瘦少年獨坐孤月下，汗如雨下，身上如螢蟲散著光，時隱時現，他集中精神冥思苦想，不停吞吐天地之氣，關竅內的靈氣受到驅使散了又聚，如此往複。
他口中不停默念根連子竹，子竹連根，心下死死盯住各關竅裏盈虧的靈氣，就在他精力已近極限的瞬間，那將重新灌注靈氣的關竅深處，隱現出極細脈絡。
功夫有時不負有心人，陳竹心中大喜，知此良機不可失，隨即平勻呼吸，調動靈氣安於各關竅，隨著呼氣節奏一齊湧進極細的脈絡裏。
刹那間，耳畔空鳴，如千百針紮的刺痛衝進腦中，陳竹咬牙忍受，一心隻引導靈氣衝關，靈氣顫顫微微，在細小的脈絡網裏最終匯聚一處。
天地寂寥，隱約聽到有鐵鏈碎地的咣當聲，一道刺灼亮光自天靈蓋噴進腹中，照亮了漆黑丹田裏一座插著石柱的靜謐磨盤，靈氣自行流進磨盤縫隙。
如久旱沙漠受到雨潤，它開始緩緩轉動。
陳竹慢悠悠睜開眼，擦幹嘴角咬出的血漬，才發現皮膚上滲出大量的黏稠黑泥，按下心中悸動，他忙起身朝溪邊走去。
正守夜的卜了嘴角一笑：“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