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冥風起 第七章 少年 先生與妖(一)
楠檀山不知何深的地處,從不曾有人出沒,甚至是騰空的仙人神道也不會落腳此地。
除去那個襤褸衣衫的中年人。
他凹頡臉頰上一雙沒了眼球的眶在滴落淚粒,嶙峋胸口帶著疤痕,柴火棍似的手腳跪在地上,三魂七魄已似寒蟬抱枯木,不久俱盡。
可憐人隻哀語輕彌地唱著:“我救得了,我救得了….”
妙法難逆乾坤轉,道骨幾度枯塵埃。
破院外樹影隨風擺搖不止,陳竹身軀疲憊,很快入了夢中。不一時,便傳來陣陣囈語。
一人孤獨的在蜿蜒山路爬行,麵色極乏,那雙深邃瞳孔中透出的堅毅卻不減半分,鎮上是極少會有人去留意他的眼神。
在小鎮中有誰會在意這麽一個窮困僚倒的孤苦兒。
陳竹用手抹擦掉頭上的汗水以防流入眼睛遮擋視線,心中盤算著今日需采得多少草藥才可到鎮上換取足夠的錢以救治躺在床上的母親。
微風吹拂,山林間翠綠的樹葉沙沙作響,帶來一絲冷爽。
鄉塾的先生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身後。
先生一身清灰色廣袖長衫,袖口輕輕飄蕩,神情瀟灑自若,目視著少年瘦小的身影。
這個少年多少次在潑漂大雨下的山路中間滑倒,摔得頭破血流,哪次都能站起來,仍是健步如飛,咬著慘白的嘴唇跑到家中,笑著對病床上的母親說自己今天的運氣有多好,采了多少藥。
破爛屋裏不時傳出年少人特有的郎朗笑聲。
陳竹察覺到背後的目光,轉過頭發現了先生,他不明所以,撓撓頭,憨笑看著先生。
文雅隨和的中年儒士露出笑意,走過去與他並肩而行。
先生輕聲說:“陳竹,如此年紀便受這苦難,這崎嶇山路你還欲往上?”
疲倦的少年喘著氣,低聲道:“先生,我豈能甘心於此般無妄之禍,今生我便是要看看這老天要如何的為難於我,是非曲直,定要討個說法。”
儒士表情變得凝重,說道:“陳竹,我隻能告訴你,不論你最後能走到哪,會變成什麽樣,切不
可有違心德,忘了本來,連自己都瞧不上…”
講到此處,先生突然不再言語,與沉默的少年並肩而行。
孤月高照,羊腸小道旁的青石卦陣好似油盡燈枯般不斷地開裂,一縷縷黑絲從縫隙中遊拽出來,青墨石劍已經碎成石塊,隻留法碑在劍陣上佇立不到,鐫刻於碑上的“法度”爍爍生輝,苦苦支撐。
靜坐在鄉塾庭院中的傅先生睜開雙眼,撇頭向小鎮望去,目中藏鋒。
他長身而起,跨出一步,四周畫麵轉會,瞬時間來到劍陣旁。
幾朵烏雲遮擋住變得猩紅的月光,“嘭、嘭、嘭…”地下仿若有隻猛獸正撞擊劍陣,每一次都會令石陣裂開一道大口。
傅先生瞳孔中淡藍寒光隱現,冷漠地俯視著劍陣,衣角無風自動,藏於長袖下的手掌張開,右手掌上一筆一劃地現出“法度”兩字,如同墨筆書寫。
“轟”一聲響,如閃雷震空,劍陣裂出一個大洞,一團灰霧夾雜著兩道閃爍的紅光速度極快的衝出地麵往上飛去,它突然在低空停住,灰霧劇烈收縮,化為人影,背後生出兩對血紅鳥翼。
人影頭部逐漸浮現成年男子五官,相貌俊朗,斜飛劍眉下有雙赤紅的眼睛,俯視教書先生。
他嘴角拉出一道斜弧,露出牙齒大笑道:“就憑你就想阻攔我帝江,千百年滄桑,佛道儒三教後繼無人了嗎?”
傅先生微皺眉,眼中映射著冰冷月光,朗聲道:“殺夜雖長,傅知已胸有成竹,不過妖道耳,一人足矣!”
話音剛落,自稱帝江的英俊男子踩踏空氣,伸出布滿凸起紅細血線的右臂,血色手指彎成鎖喉狀,瞬時轉到傅先生麵前鎖住了他的喉嚨。
男子手指縮籠,卻沒有任何觸感,他略感詫異,手掌猛然傳來一陣灼痛感,喉嚨被鎖住的傅知殘形消散無形,隻留下了一道淡金色的祥光在燙燒他的皮膚。
帝江握拳碾碎祥光,手心的燙傷迅速複原。
“有趣,竟然能騙過我的感知。”
他環顧四周,眼尾拽出淡紅線影,嘴角斜開細微的幅
度,神色不屑。
帝江微眯起眼簾,深黑的眸中湧起紅霧,霎那間四周環境變得灰亮,如有白光照灑,隨後又立刻歸還黑夜。
“上麵嗎?”他抬起頭,傅知漂浮在天空,身上沐浴月華,右手早已凝劍指瞄向他,掌心的法度金光大盛,帝江身體一沉,膝蓋不由彎曲,“哢。”雙腳也被壓入地麵。
先生口中輕唱:“法劍。”
夜幕被光束割開,一道巨大劍氣散著寒芒,像一座倒懸的尖塔,筆直墜在背生鳥翼的男子身上,炸出灼烈火光。
耳邊傳來山峰砸地般的轟鳴聲,傅知凝眉俯視,視線透過灰塵,地麵景象映入眼中,巨坑中,帝江的身體被血紅雙翅護住,看似柔軟的羽翼竟是毫發未損地擋下了劍氣。
他起身舒張雙翅,吹開灰塵,大笑道:“好手段,將法則鑄進儒家字印,凝成劍意,隻可惜非是刀氣。”
劍為君子,刀為王將。
傅知不免有些驚歎,立刻便看穿了我的招式,“上古妖獸”這四個字著實是令人畏懼,必須要在此誅滅他,絕不可放虎歸山。
下方的帝江彎轉手腕關節,發出劈啪響聲,他直起身子,身上殺意湧現,被踩在腳下的黑土地麵擔負了萬斤重壓,瞬間塌陷。
他抬起手虛一抓,空間出現了極其短暫的真空,周圍氣體刹那間被抽取到手心,壓縮成豆粒大小,屈指輕彈,無形的氣彈速度極快的飛向中年儒士。
先生斜側身躲過的同時運轉靈氣,從空中俯衝向妖獸。身後傳來空氣爆裂的聲響,儒士微微皺眉,釋出法像抵禦,這般充滿妖氣的氣彈著實麻煩。
適才的“法劍”是他威力最大的儒印,雖然礙於這方天地而有所收斂,但若是不破開他的防護,何等威力也沒用處。
想到此處,教書儒士虛捏手指,握住一把白潤的玉尺。
帝江橫手成刀,迎麵劃出一道凜冽風刃。
傅知握緊玉尺擋在身前,“叮”一聲玉器脆鳴,他提起周身靈運,速度再驟升,豎起靈光暴漲的玉尺對著上古妖獸刺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