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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一夜白頭

  劉小飛懵了:「媽,怎麼回事!」 

  「來不及解釋了,晚一秒鐘都可能走不掉,快走,媽處理完事情也走。」徐嬌嬌聲音都帶了哭腔。 

  以劉小飛的智慧不難理解發生了什麼事,他鎮定道:「媽,我現在去找你,咱們一起走。」 

  「不,分頭走安全,咱娘倆還是自由的,你爸爸他……」徐嬌嬌泣不成聲,掛了電話。 

  從貴胄子弟瞬間變成流亡者,劉小飛受到的衝擊可想而知,但他依然保持著高度的冷靜,回到會場,宣布今天到此為止,過兩天再聚,然後從容來到洗手間,將手機卡取出,丟進馬桶沖走,然後步出大樓,刻意轉了幾個彎留意有沒有盯梢,最後叫了輛計程車,直奔機場。 

  近江市玉檀國際機場的國際航班不多,劉小飛買的最近的一班去往香港的機票,通過邊檢的時候他心情高度緊張,警官看他的港澳通行證時,他心臟狂跳不已,簡直就要喊出聲來。 

  幸運的是,邊檢將他的證件遞了回來,說:「下一位。」 

  劉小飛鬆了口氣,快步進入候機大廳,距離起飛還有一個半小時,這段時間他如坐針氈,無比煎熬,直到登上飛機的那一刻才告一段落。 

  流亡的日子才剛剛開始,劉小飛心中哀嘆道。 

  徐嬌嬌還在進行善後,她最大的隱患就是飛基金,如果不親自處理乾淨是沒法走的,所有賬本被付之一炬,電腦硬碟用大鎚砸毀,來往郵件全部刪除,總之盡量減輕劉飛的罪證,做完這些,王海前來報告,機票已經買好,是晚上飛泰國的航班。 

  「王海,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徐嬌嬌拍了拍王海的肩膀道。 

  「應該的,徐主席。」王海熱淚盈眶,依依不捨。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徐嬌嬌也有些傷感,保養極好的粉面上流下兩行清淚,「這裡有些錢你拿去用,還有一箱東西,拿給家裡吧。」 

  一張銀行卡遞過來,他急忙推辭:「我不能要。」 

  「拿著!」徐嬌嬌加重了語氣,不由分說塞進王海口袋裡,「密碼是我的生日。」 

  「主席!」王海動情的喊了一聲。 

  「咱主僕倆的緣分已盡,再見了。」徐嬌嬌拉起lv的行李箱,毅然決然的離去。 

  「主席,我送你。」王海追過去,將行李箱接過,放進賓士車的後備箱,駕車送徐嬌嬌去機場。 

  徐嬌嬌通過邊檢的過程也是有驚無險,安全過關,她心中稍定,看來中紀委也沒傳說的那麼神嘛,不,應該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自己行動太迅猛了,中紀委那幫官僚沒反應過來,等他們想到控制劉飛的家眷時,自己已經在境外了。 

  王海送走了徐嬌嬌,心中空落落的,抽了幾根煙才緩過來,駕車回家,看到客廳里徐嬌嬌留下的紙箱子,打開一看,裡面是幾個過氣的愛馬仕、路易威登的包包,還有絲巾、女士腰帶什麼的,都是徐嬌嬌用過的舊貨。 

  「徐主席這事兒做的不大地道。」王海心裡不大舒坦了,將紙箱子踢到一邊,駕車去銀行atm,查卡里的餘額。 

  這張銀行卡里,只有五萬元人民幣。 

  王海看了好幾遍,查來查去,確實只有四個零,不是五十萬,更不是五百萬,而是五萬,區區五萬,打發要飯的都不夠,王海的手在顫抖,光自家侄子的命就不止五萬吧,自己這些年來鞍前馬後的伺候徐嬌嬌,堂堂一條東北漢子,乾的是皮條客和後宮太監的活兒,到頭來就落這五萬塊!簡直是侮辱人。 

  不行,老子要找紀委去爆料,讓徐嬌嬌家的醜事曝光於光天化日之下。 

  王海是個暴躁脾氣,氣性大,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徐嬌嬌不仁,就別怪我姓王的不義了,他想了想,拿起電話打114查號,他要找南方系的報紙爆料,爆獨家猛料。 

  很快他就找到了某位記者,通報了姓名身份后,王海說:「我是敞亮人,喜歡說敞亮話,虛的就不說了,我有猛料,但是不能白給你。」 

  記者說:「價錢好商量,咱們約個地方聊聊。」 

  王海說:「儘快吧,我這幾天也要出國了。」 

  …… 

  市公安局,沈弘毅接到一個簡訊,上面赫然五個字:劉飛被雙規! 

  副處級以上的反腐大會,沈弘毅並未參加,但是他也從側面得知了一些消息,劉飛在會後被人帶走,去向不明,市委對此沒有任何解釋,省委也是鴉雀無聲,顯然是中紀委的重拳把全部人都打懵了。 

  沈弘毅不懵,他腦子清楚地很,拿起電話,把徐功鐵和胡朋叫了過來。 

  「劉飛落馬了。」沈弘毅說,表情非常嚴肅。 

  徐功鐵和胡朋沉默不語,劉飛是沈弘毅的靠山,更是他們的大後台老板,靠山倒了,沈弘毅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搞不好明天就會來人把沈局長帶走,至於會不會牽連到他們這個層次的幹部,就要看自己祖墳上冒不冒煙了。 

  「現在我們要做的是,如何協助紀檢部門搜集劉飛違法違紀的證據。」沈弘毅說,「這是公安機關的責任,更是我們的義務。」 

  徐功鐵深吸了一口煙,說道:「劉飛利用職務之便,玩弄女性,對不屈從自己的,就打擊報復,甚至不惜使用政法力量,這件事值得一說。」 

  胡朋更是義憤填膺道:「我們公安機關是重災區,劉飛把我們當什麼,當他家的家丁,呼來喝去,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簡直無法無天,我早就忍不住了,中紀委不辦他,我都想去北京告狀了。」 

  沈弘毅手壓一壓:「我相信廣大公安幹警和你倆一樣,在大是大非面前,都能站得住立場,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你倆心裡有數就行,就到這裡吧。」 

  兩人站起來,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正義的力量。 

  …… 

  歐洲花園,黑森林房地產公司總部,黑森焦灼不安道:「大哥,老闆出事了,嫂子手機關機,小飛也聯繫不上,咱們下一步怎麼辦。」 

  一貫冷靜的黑林今天也亂了方寸,叼了一支雪茄在嘴上,連續擦了三根松木火柴也沒點著,急眼了拿起一次性打火機點著了,狠狠抽了一口,沮喪道:「啥也別說了,全完球了,樹倒猢猻散,老闆落馬,咱們也好不了,趕緊收拾細軟走人吧。」 

  黑森道:「大哥,咱們不能這麼一走了之啊,老闆對咱們恩重如山,出了這種事,咱得幫他啊。」 

  黑林兩手一攤:「怎麼幫?你說。」 

  黑森兩眼冒出凶光來:「實在不行,劫獄!反正我一條命早就是老闆的。」 

  黑林長嘆一聲,拍拍黑子的肩膀說:「兄弟,你是講義氣的人,但是事情不是這麼乾的,咱們是什麼,是黑社會,是白手套,上面要查老闆,咱們能躲得過去么,個人再厲害,能厲害過國家,四川有個劉漢,那可比咱們兄弟還要牛逼一點,最後還不是一顆槍子敲了,做人要識時務啊。」 

  黑森雙手抱頭,嚎啕大哭:「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到底該怎麼辦。」 

  黑林一躍而起道:「少他媽廢話,大老爺們哭什麼苦,老闆剛剛被控制,現在走還來得及,我估計嫂子和小飛已經先行一步了,咱們這就走,別坐飛機,開車去雲南,從那邊出境,行李什麼的就算了,銀行卡和手機都不能再用,出了國再找小飛他們,咱們兄弟保著小飛在國外過太平日子,也算對得起老闆的信任了。」 

  黑森道:「就按大哥說的辦。」 

  公司保險柜里藏著大量現鈔,黑子用蛇皮袋裝了滿滿一口袋的人民幣和美鈔,塞進越野車後備箱里,就說是去北京打探消息,帶了兩個信任的馬仔,和黑林一起,駕車一路向南,倉皇逃竄。 

  …… 

  北京,昌平郊區某處酒店,劉飛被中紀委留置在這裡,昨天他被人帶走之後,豐田考斯特一路直奔機場,紀委執法人員正襟危坐,根本不和他對話,考斯特駛上機場高速路的時候,劉飛還在苦苦思索到底怎麼回事,哪方面出了問題,是姚廣那邊出了事,還是馮庸走漏了什麼消息。 

  考斯特直接駛入機場停機坪,車上眾人都沒經過安檢,執法人員押劉飛上了一架金鹿航公公司的灣流噴氣式公務機,目的地,北京。 

  飛機抵達北京之後,京a牌照的黑色奧迪車直接開到機場接人,風擋玻璃下放著紀委的出入證,特別通行證等,司乘人員都是精幹的漢子。 

  事到如今,劉飛終於接受了現實,自己被雙規了,但他依然心存僥倖,只要我什麼也不承認,撐住不咬人,興許還會有人來搭救我。 

  酒店房間是個大套間,兩個紀委人員負責看押劉飛,那個自稱監察室主任叫王文斌的傢伙來提審他,直接就點到了青石高科和520公交車爆燃案。 

  「利用職權,攫取公民的私人財產,甚至不惜製造大規模安全事件,造成群死群傷的慘劇,劉飛,你還有一點做人的良知么!」王文斌質問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劉飛平靜無比,「我累了,要休息。」 

  「我們會有辦法讓你開口的。」王文斌說,「別的不多,就是時間充裕,你做好準備吧,從今天開始,你大概要在這裡住上一兩年了。」 

  劉飛心如死灰,但依然嘴硬:「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要控訴我,請拿出真憑實據來。」 

  王文斌說:「劉飛,你現在已經不是近江市委書記了,而是一名接受調查的黨員,當然了,你的黨籍還能保留幾天我也不敢說,既然你今天不想說什麼,我也不逼你,你休息吧。」 

  說完,王文斌走了,監管人員在外面徹夜值班,劉飛一個人在卧室里休息。 

  劉飛打開了電視機,新聞聯播的時間已經過了,他調到江東省台,看到熟悉的女主播正字正腔圓的播報著新聞:日前,經中共中央批准,中紀委對第xy屆中央候補委員,江東省委原常委,近江市委書記劉飛嚴重違紀問題進行了立案審查。 

  劉飛跌坐沙發上,這種畫面太熟悉了,近幾年來落馬的省部級高官都是這個程序,先立案審查,然後根據黨紀處分,開除黨籍,開除公職,移交司法。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會有這麼一天。 

  這一夜,劉飛一秒鐘都沒睡著,他想了很多,四十年的生命歷程中,成功和順利是主旋律,但是有句外國諺語說得好,笑到最後才是真的好,自己的政治生命在即將踏上新台階的時候戛然而止,這是自己的悲劇,更是命運的嘲諷。 

  痛苦的時光是最難熬的,這一夜劉飛像是度過了五十年,等天光大亮的時候,他看到鏡子里的自己,不禁嚇了一跳,滿頭白髮!傳說中的一夜白頭竟然出現在自己身上。 

  「我一定要堅強!」劉飛鼓勵自己道,「就算政治生命終結了又如何,就算判了無期徒刑又如何,二十年後自己不過六十歲,到時候移民海外,享受積累的財富,沒事看看孫子,寫寫回憶錄,照樣比大多數人過的好。」 

  劉飛推開卧室的門,大喊道:「我要吃早飯!」 

  沒人應他,監管人員竟然不在。 

  劉飛四下看看,嘗試著擰門把手,套間的門沒鎖,打開,外面是幽深的走廊,一個推著小車的服務員給他打招呼:「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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