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啞巴
“他們以為我小，可卻沒有想到我靈智開的早。我不說話，並不是我不會說話，隻是我不想說。我想要隱藏，我想要看看他們到底有多壞。”他笑吟吟的看著我，“你有沒有覺得我很可怕？”
我癟著嘴巴點了點頭，說：“的確挺可怕的。小小年紀，城府這麽深。”
“你這麽說我，不怕我一氣之下殺了你？”
“不怕。”
我嘿嘿一笑，摸了摸他的頭。
身後的大火已經蔓延到了那些屍體上，發出了劈裏啪啦的響聲。一股股烤肉燒焦的刺鼻氣味飄了過來。
“我大概出生沒多久就發現我似乎可以開口說話了。我和母親說話，聊天。可是她不讓我說，她說怕別人把我當成異類。我就閉嘴，再也沒有說過話。可是他們還是把我當成了異類，管我叫啞巴。當啞巴很好玩，可以發現他們的很多秘密。”
“比如，為什麽父親會掉下山崖，為什麽他會失憶。為什麽母親的房裏護出現那種咒術娃娃。為什麽爺爺奶奶癡癡傻傻。為什麽小姑姑會跳井。”
他饒有興趣的看向我，問：“你不好奇嗎？”
我搖頭。
“我就想知道，你為什麽不告訴他們，告訴你的父母，有人要害他們。”
耕耀笑著，把頭埋進了膝蓋裏。
“因為不信任。她不信我。她告訴我，小孩子不能造謠生事，不能撒謊。她信他們不信我。就在今天，他們要毒死她的時候，她還天真的以為他們是好的，我隻是一個想引起她注意的小孩子。她把我鎖在屋裏。好不好笑。”
他說著，流下了一串眼淚。
“他們毒死了她，又來燒我。沒想到，我竟然能變成一條那麽大的蛇。一口就咬死一個。”
耕耀抬起頭，支起牙齒，讓我看他還沒有長全的乳牙，動作滑稽，可是我卻笑不出來。
“所以，到底是為什麽害你的母親還有你的父親。”
耕耀緩緩閉上了眼睛，火光籠罩在他的臉上，他的神情有些享受。
“因為貪婪。”
他的嘴唇微動。
“他們太過貪婪。想要獨吞祖上的財產。又發現了我母親是蛇妖的秘密，找個借口將她殺了。可是父親呢？父親是他們的親兄弟，有什麽錯？也要一起殺了。”
他閉著眼睛繼續說：“可不可笑？他們病了是母親為他們治病，用石頭子每天打我的黃口小兒，本應該胎死腹中，是母親用自己的道行為他續命。”
“他們都是自作自受。放火燒我，結果卻自取滅亡。”
他猛烈的哈哈一陣狂笑。
“耕耀。我知道你過去過的很苦，可是這一切不是都結束了嗎？你還有什麽放不下的？”
他忽然一愣，看向我。
“你現在有檬檬了，不是嗎？你要照顧她，守護她，你們不是約定好的嗎？”
他沉默了，一句話不說。
“你不記得檬檬了嗎？那個大眼睛，一心想著跟你成親的女孩子。”
他忽然捂著腦袋，痛苦的說：“從這裏開始，從這裏結束吧！”
“耕耀！”我抱住他小小的身體。
他的表情痛苦的扭曲成了一團。
“你聽我說，這裏是你的夢。一切都會結束，隻要你能戰勝你的心魔，走出夢魘。未來不是美好的嗎？檬檬還在等著你。”
他緊緊的抱住我，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眼角裏滾滾而出。
“我不想再失去了。我害怕。我不想再失去了。我一無所有。什麽都沒了。”
皞辛一把搶過哦懷裏小小的身子，一個巴掌扇了過去。
可真夠響的。
“所以你就躲在夢裏？檬檬還不知道在哪兒，你就躲在夢裏，想結束一切，是嗎？”
皞辛怒不可遏的表情可真是夠駭人的。
又一個巴掌打在了耕耀的臉上。
我真怕耕耀還手把皞辛打的滿地找牙。
他沒有還手，小小的身軀開始發生了變化。
他變回了成人的模樣，跟我們見到的一模一樣，冷峻的外表下，藏著一顆脆弱的心。
“不曾擁有，就不會失去。我什麽都沒有，我就是衣服行屍走肉。你懂嗎？我隻是玄天教裏出來的一個廢物。”他低著頭，咯咯咯一陣冷笑。
忽然，我覺得火光有些不對。
一轉身，就在紅色的火光中，我看見了異樣的赤炎。
“那什麽？”我示意下了皞辛。
皞辛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
“禦靈！”
我愣了幾秒後驚呼出口。
怪不得耕耀會這麽反常，原來是禦靈進入了他的體內，挖掘出了他最為痛苦的記憶，控製了他的部分意識。
“我去宰了那東西。”
皞辛的狼眼裏似乎冒出了火，根本不顧及身邊的火勢，直接衝進火海之中。
這個夢境就是耕耀的靈魂，赤紅色的禦靈就是在他的體內。
熊熊燃燒的火焰，很快吞噬了皞辛。
我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裏。
現在有個三長兩短的，傷到的可是根本的精魄。
我焦急的等著，耕耀痛苦的縮成一團，蜷縮在我的腳下。
我拍著他的後背，希望給他一絲安慰。
“轟隆！”
一聲巨響。
遠處的世界在崩塌。這種場麵估計隻有在電影裏才能看見。
但是身邊傳來的陣陣熱浪讓我感覺卻又如此真實。
耕耀的表情有些扭曲，整個身子倒在地上，雙臂抱著膝蓋，側躺在地麵上，拳頭緊緊的攥著身上的衣物。
“耕耀！”我喊了他一聲。
他緩緩睜開眼睛，看向我，眼睛通紅通紅。
“雪湛？”他神情裏滿是猶豫。
“嗯嗯！是我。”
耕耀微微笑了笑，“雪湛。你們走吧。我想我已經不行了。”
我扶起他，說：“你說什麽傻話啊！你不打算救檬檬了麽？你們不是打算出了西夜城就成親嗎？你說這話又算什麽啊！”
“我是罪人。”他的聲音極其嘶啞，眼睛裏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你不是。耕耀，我認識的你救濟天下，這樣的你怎麽可能是罪人。”
他苦笑著，幹裂的嘴唇滲出血來，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聲音極輕：“我被師父封印了記憶，帶回了玄天教。我總覺得我生命力缺失了什麽，我現在知道了，我缺失了恨。這樣的我，染滿鮮血的我，怎麽可能配得上檬檬？就讓我從哪裏開始，從哪裏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