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迷蹤幻步
「數年前,我曾有緣見過一柄奇異的小劍,小劍藏於木杖之中。劍柄二寸,柄端是個蜷曲抱嬰,柄握兩面,一面獠牙魔頭,一面善面佛首。劍長二尺,身曲似蛇,刻滿金黑兩色符紋。」
「杖劍佛魔!」鬼婆詫異地看著須臾,彷彿第一次認識一個陌生人一樣打量他,放佛要從他的目光中看出個真假究竟來。
「這柄邪兵乃是佛門隱秘,我只是小時候聽我師傅偶爾談起,須臾老頭你居然見過。不錯,這把邪兵曾經的主人的確是個佛魔雙修者。不過老頭你把小笈和他相提並論,未免太過牽強了吧。先不說那位出生名門,身具奇骨,或者是他那些的可遇而不可求的際遇,都不是我們常人所能望其項背的。最主要的還是他是佛子,修習至上佛法,擁有驚人的意志力,才能把控住這把邪兵,普通人別說掌控,只要一接觸它,就會被它反噬而亡。你見到的這把邪兵,不會就是在一堆白骨旁邊吧?」
「也許這是天意,是我們登雲一族和中土佛門的緣分,也是小笈這小丫頭的際遇。老太婆,你說呢?」須臾又恢復了詼諧的口氣,笑道。
鬼婆哈哈大笑,也不答話。帶上夜寒沙離開樹兜,跨上馬背,兩腿一夾,黑糾會意地帶著馬上的兩人,拉開距離往雲崖飛奔而去,一夜不見的鬼獒戫汩緊跟馬後。
「讓小笈暫時住到我的小樓來吧,讓她做點好吃的飯菜點心給我婆孫吃,我這老太婆的廚藝不行,卻也不能餓到我的孫兒。」鬼婆雖然被須臾太祖說的內心有些動搖,卻仍然堅信佛魔雙修只是一個傳說。只是擔心夜寒沙和自己住在一起,還是過於孤單了。
不過這話隨著風聲傳到須臾太祖耳中,他的嘴角卻是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鬼婆是個特別固執的人,但是只要她開了一種可能的頭,餘下的事情就好辦很多。他愉快地招呼雲笈,騎馬追了上去。
昨日來時夜寒沙躲在鬼婆背後飛奔,無暇細看雲崖左右風景,現在黑糾放慢了蹄步,夜寒沙才感覺到雲崖的壯闊迷人,草原一望無際,黃綠色低矮的灌木叢點綴其間,遠邊上的野馬群若隱若現。踏過一條石子小溪,再上了一個低矮的山丘,鬼婆勒住馬步。
只見前方一行人馬漸行漸近。先是幾個黑點,然後馬上的人兒慢慢地清晰起來。
田珺一馬當先,看到遠處山丘上的鬼婆,又縮退幾步。讓梅雨栗、花楹、小隨、翩若、小埝先行靠近。
「太姑婆,田師妹是我的朋友,她應該是尋我而來,您不要太為難她。」夜寒沙知道鬼婆對天珺頗有微詞,生怕她又飛石打人,急忙說道。
「有時候,朋友要比敵人危險地多。孩子,你要記住,永遠不要和比你精明得多的人走的太近,比如眼前這個田小妖精,她的師傅田老妖婆,還有後面那個須臾老頭。」
鬼婆說起田珺師徒,總是帶著恨意,看來以前肯定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情,不過鬼婆連須臾太祖也頗為提防,夜寒沙卻是沒有想到。
「現在回頭想想,昨夜須臾老頭應該是故意留你一個人在樹兜里,他肯定想到你有可能會放走那隻怪馬。哼!」
「那你為什麼還答應他,傳授雲笈師姐佛門秘訣呢。」夜寒沙不解地問道。
他心裡認真地回想一下,鬼婆說的確實有點可能,昨晚須臾太祖剛好給了自己那把鋒利無比的圖騰刀肥鴉,不然憑自己的那把大街上買來的破刀,是斷然割不斷承空觀緙絲的。
「我跟他也只是做了一番交易而已,我傳授小笈佛門聖典,而他們登雲一族都會成為你一生的庇護。你五竅俱閉,武道之途舉步維艱,太姑婆老了,總不能時時刻刻都在你身邊,有登雲一族的庇護,在濮部還是很安全的。」
鬼婆說完就踏鐙下馬,帶著鬼獒往雲崖東面而去。「你跟小栗她們好好玩吧,小栗為人不錯,你應該和她多親近親近。戫汩不喜歡熱鬧,我帶它去寒潭洗個澡再回小樓。」
夜寒沙點頭笑著答應,心想應該是太姑婆自己不喜歡熱鬧吧,也不道破。
這時須臾太祖和雲笈騎馬追了上來。
「小笈,你先過去和你的師妹們打招呼,我帶寒小子去馬場周圍轉轉,順便給他選匹好馬。」須臾太祖太祖猛拍了下黑糾的屁股,黑糾嘶叫一聲,帶著夜寒沙往雲崖草原西北方向狂奔而去。
夜寒沙騎馬並不熟練,雙手緊勒馬韁,上身趴在馬背上,風吹灌口,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感覺。
過了半個時辰,一片圍欄草場出現在兩人眼前,圍欄中幾十匹野馬三三兩兩正在低頭吃草,看見須臾太祖和夜寒沙兩人牽馬走來,也不驚慌,顯然是已被馴服。
「圍欄里的這些馬都是近年剛剛捕獲馴服的,已經沒有多大野性,適合乘騎。不過像你這樣騎馬技術糟糕透頂的,還是下崖后給你挑匹老馬吧。」須臾太祖不慌不忙說道。
「我聽鬼婆說你天生七竅俱閉,無法凝聚真氣,武道之途也就難以突破。是不是?」
「是的。」夜寒沙對武道並非痴迷,說話倒也不是太過失望。這點須臾太祖從夜寒沙的口氣中也看了出來。
「與中原九洲不同,我們登雲一族來自南禁深處,南禁武學並沒有中原如此複雜,自然也沒有竅穴真氣之說。原始時候,族中先人都是研究森林中各種動物,從它們的日常活動中漸漸揣摩出一些門道,最初是模仿動物形態,接著脫胎換骨,然後一步步形成一門武道的功法秘訣。」
須臾太祖頓了頓,夜寒沙卻沒有插話,只是靜靜地等待,他知道須臾還會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
「數百年前,我登雲一族逃難落腳畫崖,有一族內長老痴迷雲崖草原上奔騰的野馬群,長期與野馬群一起逐草而居,悟出一門步法,叫做迷蹤幻步。」
「此門步法表面上雖然簡單,卻有一個很奇妙的地方,就是用時幾乎不用體內真氣,調動人體五官感知極限,步伐快速,飄渺不定,易於在短時間內迷幻敵人。我走一遍,你仔細瞧好了。」
須臾太祖說完就見他身形飄出,身法步法奇奧無比,如野馬風閃,如蝴蝶穿花。他的腳下步法變化奇快,口中卻是緩緩唱出一首膾炙人口的詩謠。
風盪月無痕,
醉馬不由韁。
烈酒欲燒喉,
浮雲沒入秋。
「寒小子,你注意看我腳下。」須臾太祖的步法飄逸不定,夜寒沙細看之下,卻發現有五個越來越清晰的腳印呈現出來。
「這五個腳印即是這套步法的基礎,也是精華所在,由此延伸出來的無數可能的變幻,構成了這套迷蹤幻步。它以輕、靈、躲、巧、閉為法,重法不重形,法輕步密、靈活多變。」
「這套步伐看似簡單,卻也妙在簡單。普通人也可以入手,越是純熟,越能用的得心應手。運用得好,縱使強敵環攻,也能輕易脫出重圍。寒小子你要慢慢琢磨,自能能逐漸體會到迷蹤幻步的妙處。」
須臾太祖說的輕鬆,夜寒沙卻是看的眼花繚亂,只覺這步法看起來雖是極為簡單,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奧妙,須臾太祖雖然節奏放的很慢,夜寒沙一時半會卻還是無法領會。
扭扭捏捏走了幾遍,須臾太祖在旁邊指點后又重新走了幾遍,仍然不得其中要領。
夜寒沙尷尬地朝須臾太祖笑了笑,須臾太祖倒也不以為意,灌了口藥酒,甩甩手讓夜寒沙多加練習,自個兒上馬遠去。
等到田珺、雲笈一行人騎馬接近圍欄時候,夜寒沙還在原地練習,雖未得精華奧妙,卻也有所領悟,一個人自娛自樂把步法走的不亦樂乎。
待眾人下馬靠近,聽夜寒沙說正在練習一種神秘的步法,田珺一行笑彎了腰。最後雲笈笑著說道:
「十三,你這樣瞎折騰沒多大作用,既然這套步法是我們族中先人從野馬群中幻化而來,你不如就先熟悉一下這些馬群呀。比如你身後的黑糾,這匹寶馬可是我太祖爺親自捕捉馴服後送給太婆的,你騎上它,跟我們去雲崖草原上好好遊盪遊盪,順便看看這雲崖草原迷人的風景,可比你在這裡原地踏步好多了。」
夜寒沙朝一行人尷尬地笑了笑,覺得雲笈說的很有道理,也不多言,上馬跟著她們一路在草原上狂奔起來。起初駕馭黑糾還有些勉強,經過雲笈和田珺的指導,漸漸熟練許多。
一行人在草原上策馬狂奔,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和馬蹄聲,似乎這片草原是安靜的,又是沸騰的。這種自由的,無拘無束,沒有等待,也沒有擔心恐懼的感覺夜寒沙從未有過。
夜寒沙開始有點愛上這片一望無垠的草原,間或有山丘和溪流,有野獸和飛鳥,讓馬上的人不覺時間流失,流連忘返。
興許是天氣悶熱的緣故,野馬群今天並不多見,好不容易看到一群,卻是馬數不多,只有十幾匹上下,在一片溪水間嬉鬧追逐。野馬群看似步伐紛亂,卻極為有序,從不相互踩踏。它們往往能從眼睛和耳朵的感知中捕風捉影,及時快速地避開其他野馬。夜寒沙細細觀察,略有所悟。
一路上走走停停,不知道不覺已是天近黃昏,眾人兜了一圈卻是又回到圍欄旁邊。圍欄旁邊有個亭子長廊,亭子不算精緻,粗陋地搭蓋著像個大草房子。
落日西沉,西面的片片晚霞壓低了天空,也染紅了亭子長廊,彷彿天地只有咫尺之遙。
夜寒沙騎在黑糾馬背上,看見一個青衣背影,獨自一個人倚在亭子的斜欄邊上發獃。黑色長發和青色衣裙隨風往後飄揚,身若輕燕,翩翩欲飛。放佛是一個畫中人,丹青凝固,定住了塵世的某個時間。
然後畫中人掙脫時間的定格,緩緩轉過身子。
她臉色泛白,微有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