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雲際會 第五章 暫別
雖然疑惑,但風囂一點不覺慌亂,他開始向著一個方向走動,試圖找找有用的信息。
風囂覺得,這裏應該就是琅玕玉信開啟的墟境。從前隻有耳聞,不知墟境竟有寬廣至此的。
大漠的風漸漸平息,熾熱陽光的灼烤下,不知走了多久的風囂終於累趴。
巧在此時,一陣清脆的鈴鐺聲忽的傳入耳中,風囂隻覺身上的疲憊感被清洗一空。
他坐起來循聲望去,見遠處有位著水色長裙的年輕女子,正騎著頭沙狼往這邊來。那女子膚如凝脂,看上去與這大漠的蒼黃色調極不相稱,仿若烈日碰到她都自覺讓了路。
再近些,風囂發現她有雙清泉般的眸子,隻是與她對視一眼,浮躁的心都沉寂下來。眼前的畫麵美得無法言喻,讓他有輕微的神搖目奪。
沙狼最後停在風囂麵前,它背上的女子眉眼含笑“囂。”
風囂心猛地一震,他聽過這個聲音,在那個落水的夢裏。
“我們認識?”坐在沙地上的風囂抬起頭,烈日的光刺得他眯了眯眼。
“是啊,風囂。”她笑吟吟地趴在沙狼頭上,頓了下又改口,“啊,不對,你還沒認識我。”
“你是?”
“我是誰不重要,反正出了妄鄉……也就是這個墟境,你會忘記一切有關琅玕玉信的事。”女子朝風囂引手道,“而我,隻是來取回玉信的。”
“我不明白,雲掣先生為什麽不自己來給你?”風囂將玉信遞給她,“托我轉交未免多此一舉,若是重要物件,更是不如放在雲掣先生身上安全。”
女子聞言,眼底泛起些微的哀傷神色,盡管她的表情很快恢複正常,這絲異樣還是被風囂捕捉到。
“那是因為……除你之外,誰也不能保證能在亂世裏活到現在……”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總有一天你會了解。”
亂世?現在哪裏是亂世?怎麽都跟雲掣一樣,喜歡說不明不白的話?
風囂皺了皺眉,也懶得詳細去問,隻看向地上的沙子不言語。他實在不喜歡這種感覺,好像所有人都是明白人,聯合起來把他一個人蒙在鼓裏。
“你這樣子,真是好久不見了。”
女子從沙狼背上下來,蹲在風囂麵前,拉了拉他的手。
“別生氣啦。”她輕輕的笑,“走吧囂,我送你出虛境。”
悠柔的語氣似有讓人無法抗拒的魔力,風囂那絲不滿頓時就消散了。
回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天色瞬間暗了下來,陰雲蔽日,飛沙走石,像是虛境在一寸寸崩塌!
風囂感覺到一股強勁的力量衝擊著他的腦海,從進入虛境開始的記憶變得模糊不清。
風囂心中莫名一空,看著眼前麵色平靜的女子,急切地問“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而女子一愣,微笑著點了點頭“會再見的,很快!我還會——”
還會……什麽?
風沙的聲音掩蓋了她的後半句話,風囂隻看到她嘴唇的動態,但不知她說的內容。
手上溫熱的觸感消失時,風囂猛地做了個抓的動作——然而什麽也沒碰到,他醒了過來。
風囂揉了揉昏沉的腦袋,一陣失神。
“我怎麽睡著了?”
細細回想,卻隻能回憶到自己修煉完畢的時候,總感覺缺了點什麽,又死活記不起分毫。
是近幾天太累了吧,風囂想。
見外麵天氣正好,風囂很快把這點小插曲拋在腦後,跑到虞山山頂去找王瑉,他急於弄清一些困擾。
虞山山頂是附近元氣的匯聚地,認真說的話,這裏其實有些雞肋。境界高的武師看不上,境界低的武師吸收元氣的方式生澀,來了也隻有看風景的份。而對風囂而言,這裏卻是千金難尋的寶地。
當初便是采藥至此遇見了王瑉,都驚訝於與對方的優勢互補,一來二去地切磋討論,最後成了朋友。
風囂到山頂時,王瑉已經等在高樹下。
二人相見沒有半句客套,風囂直接切入正題“你說,現今武師界推崇的提升境界的方式,會不會把武師的發展方向限製得太死?”
“我去!幾天不見,上來就問這麽高端的問題?”王瑉挑眉道,“前幾天你的事我聽說了。怎麽,跟高過你境界的對手過了兩招,心變大了?”
“沒有,就是經過那事,突然想做個大膽的嚐試,同時也想聽聽你的意見。”
王瑉二話不說,站開距離拍了拍手“廢話太多,直接上手試!”
他們二人,王瑉以淬體而來的蠻力見長,風囂則以元氣推動的元力為長,對戰時,主要訓練的卻都是雙方的弱項。這是因為,武師必須在神識強度、氣海容量以及體能,三大方麵都達標的情況下,才能提升境界。
若今日不是演練,而是真遇上王瑉這樣的敵人,該如何保證取勝?
王瑉皮糙肉厚拳頭重,跟他比力氣肯定沒戲,首先得消耗他的體力。
一邊思考著,風囂疾步接近王瑉,作勢要出掌。
王瑉則雙腳錯開抓地,同樣做出出拳的預備姿勢,看起來是打算硬碰硬一招退敵。
然而王瑉的拳是打出去了,卻沒有對上風囂的掌——就在剛剛,風囂突一轉身順勢把掌收了回去。
得虧王瑉深知二人力量有差距,出手留了力,不然這落空的重拳,怎麽也要把他帶得摔個狗吃屎。
“你大爺啊!”王瑉笑罵道,“故意做假動作騙我出拳,這招數對付外人還沒用盡興是吧?”
“能騙到人就行,兵不厭詐。”
“我詐你大爺啊!”知道風囂是想認真打一場,王瑉鬥誌高昂起來,說話的同時,人已是近了風囂身。
而風囂這次沒有迎擊,退步一躍躥上了高樹,王瑉的反應速度也不弱,但追將過去後,風囂卻又陡然閃身,從樹上翻身撤了下來。
這下王瑉是真的怒了“到底打還是不打!”
風囂不回話,在王瑉逐漸加快的追擊攻勢下,開始在幾個隨機的點之間飛速移動。同時,他不斷調整呼吸,試圖找到最合適的脈頻,以保證在頻繁位移的過程中,氣脈中元氣的循環能不出差錯。
這是風囂想到的,耗掉對手體力最簡單的辦法。
可多個回合下來,風囂也發現,這種辦法在消耗對手體力的同時,對自身的體力同樣有不小要求。更別說這過程中,還需間或詐對手一下,該出實招時虛晃而過,看似是虛招的地方,又其實穩而有力。
花費了如此多的心思,卻看王瑉,仍一副餘力充足的樣子。
並且,隨著打鬥的時間不斷拖長,王瑉也基本摸熟了他的套路,出招越發淩厲起來,穩占了上風!
不行,效果太差了!
風囂暗自搖頭,向王瑉示意後,結束了對戰。
“風囂你可以啊!”王瑉一邊彎腰喘著粗氣,一邊對風囂比出了大拇指,“我是看出來了,所謂的大膽想法,就是放棄短板,專注優勢吧!”
“是,但顯然收效甚微。”風囂還在低頭思索,隨口應道,“我可以攻擊到你很多次,但對你來說都不疼不癢。而你隻要攻擊到我一次,我可能就輸了,這就是境界不同導致的力量差距。武師各方麵應該是相輔相成的關係,兼顧所有才能提升境界,這並沒有錯。隻專注其中某一項,則必定會拖慢境界提升的速度,說到底隻是彼漲此消,得不償失。”
“或許隻是找錯突破點?”
“怎麽說?”
“呃——”王瑉訕笑著摸摸頭,“嗐,我就那麽順口一說!就方才你我一戰來說,你的長處是發揮到極致了,但完全沒影響到我發揮我的長處啊!”
王瑉話說得直白,卻仿佛劈開夜幕的一道閃電,雖隻是一瞬的清明,也足夠讓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看清所處困境的全貌。風囂隱約覺得離答案近了,眼中亮起熹微的光。
看到風囂慢慢舒展開眉頭,王瑉也放鬆下來,展開手臂伸了個懶腰。
“這是最後一次給你當陪練了,兄弟!今天來,就是為告別。”
聞言,風囂猛抬起頭。
“我要跟師父去別處修行,少則三五年,多……有可能再也不回來!”王瑉邊解釋,邊注目起山腳下的禦城,淡淡感歎,“禦城太小!”
風囂跟著走過去,與王瑉望向一處,良久,才接話“是,禦城太小,我也到了離開的時候。”
“嗬,終於想通了?”王瑉大笑兩聲,攬住風囂的肩,“好好好,兄弟我這下在禦城就沒有掛心的了!”
“有緣再見!”風囂道。
“會再見的!”王瑉擺擺手,幹脆利落地轉身,“走了!”
會再見的。
風囂一陣恍惚,隱約覺得有誰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回過神,王瑉已走出很遠。
這宙合界六海十二州,遼闊無垠,該重聚的人總會遇到,多想無益。
當下最重要的,還是武師競賽。
既然下了決心離開,自然要想辦法拿到競賽的頭名,也就必然會再對上風懷信。有了前一次的教訓,風懷信不會再那麽簡單被騙,不準備個應對的辦法可不行。
正苦惱,風囂瞥見不遠處走來兩人,是風微雲和那日的星目少年。
他們怎麽會到這裏來?!
那二人此刻也注意到風囂,雙方神情都帶著尷尬。
風囂還遲疑著該不該主動打招呼,少年倒是先走上前抱拳一禮。
“舍弟生性莽撞,前幾日出手不知分寸將你打傷,本想上門探望,知你在修煉未敢打擾,沒想到在此相遇。今日便代舍弟說聲抱歉,望你不要計較。”語氣十分客氣,但依舊看不到什麽表情變化。
沒想到少年會說出這樣一番話,風囂脫口問道“你是?”
“在下風懷瑾,是懷信的兄長。”
風微雲也幫著解釋“懷瑾是前幾日才回家的,他很小的時候就在外修行,總共也就回來過幾次,你沒印象很正常。”
聽到這些,風囂想起初見風懷瑾那晚,風家人熱熱鬧鬧的,想必就是在歡迎他回家。
“哦……”風囂勉強笑了笑。
笑完就接不下去話了。
原諒風懷信?哪天風懷信親自來道歉,也許值得考慮一下。
山頂這地方不是閑人會來的,風懷瑾定然還有自己的事,不會真在意他是否回應。
這樣想著,風囂含糊地嗯哦兩聲,說了句“先走一步”,趕緊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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