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2章 不是人
藍天大海，椰林樹影，馬爾地夫風光旖旎。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位與一個混血小女孩在沙灘上的女人，重點是這張照片明顯是偷拍的, 而且底下還有數碼照片特有的時間顯示。
看著手裡的照片，李家明能不動聲色，但心裡象種了一叢亂麻。那個短金髮的女人他認識，而且與她共枕過五六年，但那孩子是誰？
不動聲色地將照片放下，李家明笑笑道：「至遠兄, 這孩子是我的？」
「不知道啊, 正想向你求證呢，但我保證這小姑娘是梅麗莎親生的。」
往事悠悠，李家明心裡掀起了一層層漣漪。他可以斷定楊至遠肯定去做了DNA鑒定，因為這混蛋想弄到自己和梅麗莎的DNA樣本太容易了。
輸了，李家明很光棍地將照片放進了抽屜，身體往後一靠，玩味道：「事無不可對人說，Melissa?的事，莎莎都知道。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我曾經向她求過婚，她說我心裡一直住著一個人，所以她不會嫁給我。」
精彩！
楊至遠笑了起來，象電影里的大佬樣輕輕鼓掌，讚歎道：「你們這保密工作做得好啊，跟你們比起來，邦德就是幼兒園的小朋友。」
「不，我沒想過保密，是她太獨立或者說是太自尊」。
「哎, 對了，孩子取了名沒有？」
徹底輸了, 看著楊至遠臉上戲謔的笑容，李家明便知道被拆穿了。他自己不會輕易信人，對方也一樣，哪那麼容易相信這些小伎倆？
然而，李家明是不會接受這種訛詐的，哪怕會讓樓下的老婆與他翻臉，他也不會讓楊至遠拿著這把柄時不時地訛詐。可是，如果老婆鬧了起來，這事該如何收場？
不要扯那些只是結婚前的事，講理的女人還是女人？
臉上終於露出愁容的李家明不自覺地抽起了煙，為這事傷起了腦筋。梅麗莎能一瞞他就是至少八年，那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只把孩子當成她一個人的。以她的個性，這種事幹得出來，尤其是自己求婚失敗后，立即去了劍橋鎮找莎莎。
可光她不說有什麼用？楊至遠知道了，那就肯定還有告訴他的人，楊至遠能拿這事來威脅自己，別人不會拿這事來訛自己？
算了，抽完一支悶煙，五味陳雜的李家明拉開抽屜，拿起那張照片起身。見這混蛋居然不象自己預料的那樣，楊至遠連忙扯住他的胳膊，正色道：「家明，想清楚來，這不單是你一個的事，還會影響到漢華的。那些媒體不會聽你如何說，只會選擇對他們有利的報道」。
「我知道，做了就要認」。
李家明頓了一頓，擠出個笑臉道：「其實我應該感謝你，不管怎麼說，孩子總是無辜的」。
這，這，這，楊至遠大急。如果這事鬧大了，不單是李家明落不了好，他自己也難以脫身。時代不同了，未婚生子不是醜聞，私生子也不是醜聞，他拿這事來訛詐李家明其實也不算醜聞，但如果李家明跟他老婆鬧翻了，那他楊至遠成了什麼？
人是需要朋友的，不管其地位多高、成就有多大，如果這事在朋友圈裡傳開了，楊至遠如何去面對那些異樣的目光？
可是，同樣是電光火石間，楊至遠放手了，由著李家明去找柳莎莎坦白。果不其然，李家明走到門邊上，終於停了下腳步，因為他需要時間。
人畢竟有理性的一面，只要找到一個適當的時機，莎莎的工作就能做通。只要她不鬧，委屈一點表示她事先知道這事，那孩子便不是私生子。
「換個條件，那事沒得商量」。
楊至遠終於暗鬆了口氣，反問道：「李家明，你覺得可能嗎？」
李家明在古董椅上重重坐下，雙手擱在透出滄桑感的黃花梨書桌上，看著楊至遠的眼睛緩緩道：「楊至遠，我的底線遠比你低，所以不要來跟我比這些。」
「是嗎？」
「隨便你，但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不管這個孩子跟我有沒有關係，對於我來說她都不重要。」
楊至遠也盯著李家明的眼睛，嘲弄道：「李家明，我真小看你了。」
說不關心那孩子是假的，但要說有多關心，那也是騙人。如果不是梅麗莎隱瞞了李家明這麼多年，從未以孩子的名義向他要求過什麼，或許那點關心都還得打折扣。就如他以前向胡暄求婚，僅是出於繁衍後代的需要，而且早把他自己所有的財產都放進了家族信託基金。
重新點了支煙，李家明好笑道：「你本來就小看我了，我可以明白無誤地告訴你，一次生理需要時的失誤，能代表什麼呢？
對於你們來說，那或許是你們生命的延續。但對於我來說，只有新新和毛毛才是，只有莎莎和我的孩子才是我生命的延續。」
「嘖嘖，你的底線可真低，比我想象中的還低，我上次輸得不冤啊」。
李家明笑了起來，譏諷道：「呵呵，你是沒受過苦。算了，我給你講點你沒聽過的事的吧，省得你總把這世界看得太美好。」
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李家明冷聲道：「知道什麼叫計劃生育嗎？農村人只能生兩胎，而且兩胎之間要隔幾年，如果違反了這項政策，罰你個傾家蕩產都是司空見慣的事。
農村裡窮啊，又有養兒防老的傳統，誰要是沒有個兒子，註定會老無所依，死後也會變成孤魂野鬼。我們隔壁村上就出過一件這樣的事，一戶人連續生了三個女兒，罰得家裡連房子都被鄉上幹部拆了，好不容易躲在深山老林里又懷上了，偷偷摸摸地去他堂哥那生產，結果又是一個女兒。
知道那孩子的結局嗎？被她堂伯父扔在尿桶里溺死了，因為如果讓鄉上知道了，連她堂伯都會受牽連，而她堂伯有兩兒兩女，連飯都吃不飽。」
正值盛夏，楊至遠不禁打了個寒顫，半晌才道：「李家明，你不是人！」
不，如果將毛伢他爸換成李家明，不會被困死在家裡，更不會眼看著自己的孩子被扔進尿桶，但他也不想譴責什麼。只有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才知道貧窮有多可怕，愚昧有多逼不得已。然而，如果讓他在一個未謀過面的孩子與自己的家庭相比，他會放棄那孩子。
「不，我是人，他們也是人。你去翻翻歷史書，易子而食只是四個字，卻是真實發生過的。我們與你們不同，我們受過窮，所以才會底線比你們更低！」
「你真小人！」
真小人總比偽君子好，李家明一向自認是真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