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一轉身，已經是過往的少年（下）
李家明一句酒後的『對不起』，讓女友痛哭流涕。
清華園門口，女孩的一聲『發什麼酒瘋？』，難過的李家明就真的瘋了, 不但將挑釁他的她男友暴打一頓，還打翻了她男友幾個來制止的同學。要不是保安來得快，桂銘他們也來得快，還不知會有多少人卷進群毆中。
怎麼會這樣？
當被電棍捅翻的李家明在宿舍里醒來時，茫然不知所措，看著頭上的床板直發獃。守在宿舍門口的桂銘和幾個身材魁梧的同學也不敢作聲，給醒了的李家明倒了杯水放在床前, 又繼續坐在宿舍門口抽悶煙。
怎麼會這樣？
老大平時挺穩重的人，說他是『泰山壓頂不變色』都不過分, 怎麼就突然變成兇徒？
或許真讓蘇眉說中了，老大對那柳莎莎用情很深，卻陰差陽錯地鬧翻了，等誤會消除時，又無法再回頭。今天喝了酒，又讓離別愁緒一引，終於全部爆發出來了。
終於有了響動，李家明從床上爬了起來，一口氣喝完那杯白開水，脫掉血漬斑斑的襯衫，拿起臉盆、毛巾去沖涼。
「銘子，去看下他們的情況，如果情緒穩定了，就說我想過去道個歉。」
打架又不是什麼大事，不就是賠點錢嗎？桂銘他們連忙道：「老大？」
「去吧, 錯就是錯，錯了就要認。」
「哎，磊子，你們看著點」。
無奈的桂銘吩咐了幾句，連忙去清華的校醫院看情況。剛到宿舍樓下，桂銘就碰到了正停自行車的小四，連忙道：「怎麼樣？」
「老大醒了嗎？」
「醒了，情況怎麼樣？」
醒了就是沒事嘍，放下心來的小四一屁股坐在花壇沿上，不屑道：「左臂骨折、掉了三顆牙；其餘幾個還好，都是些皮外傷。」
不就是賠點錢嘛，本應去溝通的桂銘也放下心來，塞了根煙在小四嘴裡，感慨道：「真沒想到老大也有這一面，猛人一個！」
「過癮！一挑六！」
「那邊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哪個學校的男生不打架？球場上經常群毆，不也是各回各宿舍搽點紅花油？
「調解唄，趙劍鋒也是今天畢業，手續都辦完了。兩個社會青年干架，還不是由公安來處理？水仔正在派出所跟秦所長說情，最多賠點醫藥費就了事。老大什麼人，還給他賠禮道歉？不整死他，就算他運氣好！」
桂銘煩惱地撓了撓頭，無奈道：「別扯淡了，你以為老大是我們啊？到了他那個層次，就得講究個人形象和公司形象。」
「至於嗎？不就是打個架嗎？」
普通人打個架就是打個架，公眾人物打架就叫醜聞，桂銘沒好氣道：「你以為呢？知道什麼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嗎？老大在洗澡，你在這等我電話。」
十幾分鐘后，特意弄出一身大汗的桂銘到了醫院，表達了李家明的歉意，幫著老大說著他覺得很憋屈的好話。
「劍鋒，這事是我老大錯了，你也別跟一個酒鬼一般見識。
我們老大吧，什麼都好，就是不能沾酒。明明只有三兩的量，卻要充一斤的能耐，以前都是我幫著喝，今天不是吃散夥飯嗎，一時沒注意到，就讓他多喝了兩杯。」
「劍鋒，你也少跟我BB，以前在四中又不是沒打過。瞧瞧，老子額頭上這疤，還不是你一板磚開得瓢？哦，你打贏了，那就萬事都好說，你輸了就賴皮？」
事業有成的桂銘能說會道，在各大高校的圈子裡也算是傳奇人物，他這麼誠懇地來道歉，又說了李家明馬上來道歉，按說這事也就能揭過去了。平時大家打架，最多是理虧的一方出點醫藥費，可沒有賠禮道歉這一說。
可是，凡事就怕這可是，可是這幫傢伙都陰著臉不介面。六個人被一個人打趴，而且是個醉鬼，擱哪個年輕人身上也覺得沒面子。今天這破事，要是桂銘他們也幫了手，哪怕是兩個打六個，他們都能認倒霉。
「給句話啊，你們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老大做人講究，老給我們講『錯了就要認』，這事是他錯了，肯定就會給大家一個交待。」
交待？
六個傷員和一幫同學都看向鐵青著臉的柳莎莎，這事雖是趙劍鋒他們受傷，卻是因她而起。大家年少輕狂是不假，但還沒輕狂到認為人家來賠禮道歉，就是覺得理虧。平時打架，只有賠醫藥費，可沒見過幾個說賠禮道歉的。有時候為了意氣，很多人寧願被人揍得半死，事後再去找場子，也絕對不去保衛處告狀。
「他人呢？」
「剛醒，等會就來。」
沒半分鐘，李家明抱著幾束花、斜背著個黑色的電腦包來了，黑臉上有明顯的尷尬之色。別人覺得這混蛋其實不錯，可柳莎莎一眼就知道這表情是假的，因為從認識起，就沒見過這混蛋尷尬過。
「各位，今天真對不起。」
「真對不起」。
李家明把一束束鮮花給臉上有傷的年輕人，一個個真誠道歉，最後到病床前，杏眼圓瞪的柳莎莎攔住他，嘲弄道：「李家明，虛偽了點吧？不就是打個架嗎？還要勞動你先派狗腿子來，又親自出馬來道歉？」
「莎莎，你認識我十一年，聽過我說假話嗎？」
「你敢說沒有？」
人生在世，哪有不演戲的？
本已冷靜下來的李家明，看著眼前的女孩，突然覺得非常難堪，卻苦笑道：「身不由己。」
一句『身不由己』，讓柳莎莎怒火中燒，指著滿病房的同學怒斥道：「你一句身不由己，就把別人當傻瓜？
這算什麼？成功者的施捨？還是為了維護你的高大形象，不讓你的公司形象受損？」
誅心之語！
病房裡的人臉色瞬間變得難看，李家明只好苦笑道：「莎莎，當初你競賽沒贏，針對過我多少次？我又反擊嗎？
我承認自己不是什麼好人，但也絕對不是什麼壞人。你捫心自問，如果不是趙劍鋒挑釁我，事情會變成這樣？算了，你不接受就不接受吧，這事本就是我不對。」
說完，李家明把剛買的花束放在趙劍鋒的床上，隔著女孩道歉道：「趙劍鋒，今天的事是我不對，向你道個歉。」
道你媽拉個B！
沒覺得解氣，反而更憋屈的趙劍鋒將花扔了回來，被桂銘手急眼快地接著，才沒直接砸在李家明臉上。
「小子，別給臉不要臉！也就是我老大」
「閉嘴！」
『咣』的一聲，本就不爽的桂銘將鮮花狠甩在床頭柜上，掃落了柜子上的飯盒、水杯，嚇了大家一跳。直到現在，沒親眼看到全過程的眾人，才知道趙劍鋒挑釁在先，李家明只是受不了氣才動拳頭。
「滾！」
桂銘黑著臉就走，臨走時沖著病房門一腳，回過頭來用手指頭點了點病床上的趙劍鋒。
被人說中心事的李家明無所謂，本來就是陌生人，打傷了別人還不許人家撂臉子？要不是怕這事鬧大，給公司抹黑，他哪會委屈自己來跑這一趟？
不在意的李家明將肩上的黑色牛皮電腦包取下，向欲吃了他的柳莎莎遞了過去，解釋道：「莎莎，這是我托朋友搞的CAD製圖軟體，以及近年來ＭＩＴ、ＣＡＬ、Harvard建築專業的論文，本想送你當生日禮物的，算了。別生氣了，或許我們以後很難見面，就當是個離別禮物吧。」
這事雙方都有錯，但這混蛋錯了不知錯，反而來這演戲，就是對大家智商的侮辱，憤怒的柳莎莎指著門尖叫道：「滾！」
「對不起，我」
「滾！」
自己或許又錯了，很多事是不能用心機的。後悔莫及的李家明哀傷地看了這憤怒的女孩一眼，將從美國帶回來的電腦包輕輕放在床邊的地上，轉身帶著臉色陰沉的小四、水仔離開。
回不去了，一轉身，已經是過往的少年。
出了簡陋的醫院，黯然的李家明長嘆一聲，吩咐道：「小四，讓銘子別為難人家。」
「老大？」
老虎跟獅子咬才不跌份，跟只鬣狗較什麼勁？
黯然的李家明如此安慰自己，扔下一句「你們還不懂」，龍行虎步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