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巋然不動（上）
在遙遠的北國，冰雪覆蓋著大地，夜幕籠罩下，顯得更加幽深遼闊。雪岩上，銀裝素裹著一棵亭亭玉立的小松樹, 彷彿一位冷艷的美女，傲然挺立。皓月的銀輝灑落在她身上，分外地顯得冰清玉潔，晶瑩剔透。
整個畫面充滿了濃郁的詩意。
站在這幅畫作前悠然神往的李家明，他能欣賞畫家用冷峻色調描繪出的雪松的那種巍然挺立、雄傲蒼穹、高大威嚴的精神，但對這畫家是哪路大家一無所知, 只能大概猜出可能是俄國畫家。只有俄國畫家才能畫出這種雄渾、大氣, 那是一種民族個性，其他民族的人想學都學不來, 比如齊白石就只能畫畫花鳥蟲魚。
面對如此悠然自得的李家明，旁邊的Kyle是深為佩服。今年早上納斯達克一開市，突然出現思科、微軟、戴爾等數十億美元的賣單，開盤即跌四個百分點。
這意味著什麼？
這個時候，還有欣賞藝術的閑心，憂心如焚的Kyle不得不佩服李家明的氣度。
著急有用？預料之中的破事，急也沒有用，既然著急沒用，那又何必著急？李家明真不著急，用他老家的話來說，那叫『要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這種泰山壓頂而不驚的氣度，也讓優雅的Agnese夫婦極讚賞，年輕人能如此沉得住氣，真的少難得了。
「喜歡嗎？」
「喜歡！我們國家也有詩人讚美松樹的品質，但與這幅畫比起來一文不值。」
「Think/you, 這畫送給你了。」
來這作客的李家明連忙婉拒, 這種能掛在書房裡的名畫肯定身價不菲。見一個非要送, 另一個連連婉拒，旁邊的Agnese女士鄙夷道：「明，羅伯特是個騙子，這幅《在遙遠的北方》在街上最多賣20美元。」
「親愛的，你太傷我的心了！」
「是嗎？你們那是在毀滅藝術！」
「No，no，我們是在讓高雅的藝術平民化，讓去不了莫斯科的人，也能欣賞希施金的偉大。」
「狡辯！就象你的工作一樣，都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有名的併購專家羅伯特叫起屈來，「親愛的，你這是人身攻擊，我們是在優化資源配置。」
聽了這兩夫婦爭論一陣，李家明才知道這畫是贗品，是用MIT最新的噴墨印刷技術印刷出來的，也是羅伯特先生新投資的一個科學技術項目的成果。可以毫不誇張的講，用這種技術印刷出來的名畫，或許只有專業人士才可以區分真假，反正李家明看不出，連在這方面有點造詣的Kyle也沒看出來。
「明，你怎麼看？」
怎麼看？科技是第一生產力，果然是至理名言，李家明溫文爾雅道：「Agnese女士，我同意Dr.Paul的觀點，藝術應該屬於全人類。有錢的人可以收藏原作、有時間的人可以去博物館，象我們這種平民完全可以買幾張這樣的廉價複製品，放在家裡靜靜地欣賞。」
「Ming，你還是平民嗎？」
不就是打機鋒嘛，李家明學著洋人的的作派聳了聳肩膀，不在乎道：「只有時刻保持平民的心態，才會知道用戶最真實的需求，我以我是平民而自豪。」
很優雅的Agnese女士無語以對，旁邊的羅伯特先生卻哈哈直笑，大力拍著李家明的肩膀，贊同道：「Agnese欣賞的是美金，只有我們欣賞的才是藝術！不過，我有兩張畢加索的真跡，一起欣賞？」
呵呵，要是真有錢，老子也想收藏真跡，可這不是沒錢嗎？不過，這老頭挺好玩的，一點也不象金融家。
等羅伯特得意地拿出兩張畢加索的素描，極端變形和誇張的藝術手法讓李家明真欣賞不了，可他也坦誠道：「他很偉大，但我並不喜歡，我還是更喜歡那些能給我美感的藝術。」
「Ming，你可真誠實！」
「這是我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
羅伯特將素描小心翼翼地收好，從僕人手裡接過咖啡，突然單刀直入道：「Ming，納斯達克指數下跌了4%，你怎麼看？」
夠陰險，李家明也接過咖啡，端在手裡喝了一口，苦澀滿嘴。
「巧合，如果股市崩盤，拋售的應該是Yahoo、AOL這些互聯網巨頭公司的股票，而不是思科、微軟、Dell這樣的實體公司股票。羅伯特，思科、微軟他們的股價，都是有巨大贏利支撐的。」
「可是，這會引發拋售的連鎖反應。」
這是肯定的，資本最貪婪也最膽小，只要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逃之夭夭。如果股市沒有泡沫，股市會迅速反彈，可這有了嚴重的泡沫，就不知道會是直接崩盤還是緩慢下跌，反正下跌是肯定了的。
四人端著咖啡，散坐在典雅的書房裡，待僕人送上點心后，Agnese女士主動道：「Ming，泡沫破滅已經不可避免，你們與Yahoo的投資計劃也肯定會受到影響，你有什麼打算沒有？」
坐在李家明旁邊的Kyle是真苦笑，可坐他旁邊的李家明是真沒慌，從堵車的街道上到這裡，兩個多小時的時間足夠他冷靜下來了。
「無所謂，我們的iPod銷售情況非常好，再加上iTunes/Store可預期的贏利，HH公司其實並不需要Yahoo的資金，只需要他們牽制唱片公司自建網站銷售數字音樂。如果從最後的結果來看，HH公司其實是這次泡沫破滅的受益者，一年後的HH公司贏利狀況肯定會比現在好十倍以上。」
說的有理，可這是談判，雖然大家事先約好了，但情況發生了變化，條件也就要隨之變化。
「Ming，你想過沒有，唱片公司會給你們多少銷售傭金？雖然你們的iPod很好，但其他公司也遲早會跟上的。到那時，唱片公司再給其他廠商授權呢？」
這樣的機鋒或者說是要挾，能讓李家明就範？
不用到那時候，只要市面上出現了能與iPod性能相近的數字音樂播放器，李家明就會立即公布iTunes的源代碼，收取其他生產商的專利費。他不相信，當其它品牌的播放器也能從iTunes/Store下載音樂時，還會有興趣去建數字音樂商店；他也不相信，蘋果退出了數字音樂網上銷售市場，就憑几只日本猴子，還能幹得過自己。
無非是跟風而已，日本人不就是靠跟風起家的？華人也不差，而且人力成本比他們低得多，iPod的品牌又被歐美消費者接受了，還會怕他們？
「No，no，索尼公司絕對會推出新款數字音樂播放器，而且質量不會比iPod差。」
金融家兼并購專家羅伯特老辣，李家明也不差，而且他還更強硬。感謝美國人的法律奇葩，在能夠逼著HH給蘋果授權的同時，以保證競爭的公平性；也就能逼著Sony只要進入互聯網領域，也必須授權給iTunes/Store。當然，大家都是大公司，為了壟斷未來數字音樂銷售市場的利益，也可能引發一場舉世矚目的專利、版權糾紛官司，不惜付出高昂的律師費、罰款，以換取最寶貴的時間差。
「所以他們才一直不給我們授權，只要他們自己建立網站，我們就可以起訴他們不公平競爭！如果我們敗訴，我們會放棄網站贏利，以換取各大唱片公司拒絕給Sony的音樂商店授權。」
這？這不就是絕不妥協，即使兩敗俱傷，也絕不給Sony時間？
這就是富一代與富三、四代的區別，李家明可以不考慮利益，直接跟對方掐到底，而這些含著金鑰匙長大的人，已經習慣了交易、妥協。哪怕是Kyle這樣的職業經理人變成創業者后，都會在商量對策時，毫不猶豫地提出這個兩敗俱傷的建議，就是為了獲得這一市場的壟斷地位。
甚至於，如果Agnese如果堅持要降低HH公司的估值，李家明也會選擇放棄接受她的融資。既然資金缺口這麼大，也就不差人家三瓜兩棗。
可談判桌上哪有什麼道義、友誼可言？無非是利益的爭奪而已。
「Ming，你女朋友的電影定在十二月上映，你有什麼看法？」
這點東西算什麼？聖人已死，大家都為自己的利益搏殺。牽涉到上億美元的交易，別說一個趙微，即使再饒上一個孫慧，李家明也會幹凈利索地放棄。何況李家明也自認為對得起趙微了，單Sohu易購就讓她成為了億萬富豪，《卧虎藏龍》讓她有了進軍好萊塢的機會，即使分手也會讓她隨時能借到自己的勢力，只要她不幹人神共憤的破事。
當然，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年輕得過分的李家明換上一個情緒低落的表情，遺憾道：「Agnese女士，我很快會和她分手了。」
「Why？」
一日夫妻百日恩，如果能不丟掉機會，李家明也會為她努力爭取。
「或許是我太年輕，把愛情發展成了友情，而沒有將它變成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