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華人之光的告誡
在一個成熟的商業社會裡，一個公司想要獲得成功，營銷不過是一種手段，最後決定成敗的還是公司本身的產品、服務。在歐美那樣資訊高度發達、法律完善的社會裡，如果想用『腦白痴』那樣的誇大其詞、甚至是涉嫌欺騙的手段去營銷, 那跟自尋死路沒什麼區別。
為了將iPod定位於高檔電子產品，被李家明授予全權的Kyle不惜付出1500萬美元的公關費、進場費，選擇最專業的電子產品零售商BestBuy（百思買）作為銷售渠道，再支付高昂的租金在BestBuy設立iPod銷售專櫃，而不是海爾等華資企業選擇的象徵著廉價的沃爾瑪。
為了給iPod做廣告，Kyle不惜花130萬美元、145萬美元, 買下『超級碗』聖誕大賽30秒和NBA聖誕大賽的60秒廣告時間。這還只是加起來不過90秒的廣告時間, 除此之外Kyle還砸下3000萬美元，在ABC、NBC等大電視台購買廣告時間, ……，其支出遠超了iPod的研發費用。
花了這麼多錢，產品發布會應該規格很高吧？
No，要不是有楊至遠出面邀請，《電子產品》這樣的專業媒體甩都不甩名不見經傳的HH公司，哪怕漢華電子答應花50萬美元去他們那買廣告版面都不行，因為如果iPod質量不足夠卓越，將會損害他們的聲譽與品牌價值。為了讓高傲的白人們、窮開心的黑鬼們，順利接受iPod這個產品，李家明最終忍痛放棄了自己上台解說的機會，讓Kyle這個正宗白人去揚名立萬。
沒辦法，當初三菱買下紐約的地標洛克菲勒中心、索尼買下哥倫比亞影業公司，被這幫自大的白鬼怒斥成『日本人入侵美國』。為以防萬一，李家明也只能曲線救國，先讓這幫白人接受iPod和HH公司，待到品牌樹立起來了、確定了白鬼們沒那麼敏感了、確定了華人也能做質量很棒的高科技產品, 才能告訴大家iPod其實是華人研發的。
憋屈！可這就是現實, 在國內被吹上了天的海爾電器，只能放在沃爾瑪里低價出售，而同樣是華人代工生產的伊萊克斯卻在BestBuy高價銷售；兩個品牌的全自動洗衣機，在質量與性能差不多的情況下，價格卻能相差五倍以上。
這他/媽的，就是品牌的力量！
就象老闆睡女秘書只要勾勾指頭，想睡女明星得砸大價錢，這大廳里的各報紙雜誌、電視台的記者就象是身價不一的女明星，明明是婊/子卻要裝成是淑女。
好在台上的Kyle介紹iPod時，台下不時有記者的驚呼聲響起，多少讓鬱悶的李家明心裡舒服點。
互聯網公司不比傳統企業，工作氛圍很自由，陪著李家明站在台下的楊至遠見朋友笑容有點牽強，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小聲道：「阿明，你的心態有問題。」
「什麼？」
突然間，一陣熱烈的掌聲打斷了兩人的低語，台上的Kyle已經介紹完了，開始準備回答記者的提問。看這情形，這發布會成功了，兩人也高興地跟著熱烈鼓掌。
開完了產品發布會，楊至遠示意李家明去外面走走，兩人出了大廳來到外面的小道上散步。出生在台灣、成長在美國的楊志遠思想活躍、善於交際，在斯坦福還當過大學社團的領袖，他可謂一眼就看到了李家明的問題——文化差異。
「什麼意思？至遠兄，解釋一下。」
深冬的小路依然有黃葉落下，楊至遠拿掉落在頭上的枯葉，告誡道：「這麼說吧，你跟章昭洋他們很象，肯定是從小非常出色，一直在大家的目光焦點中長大。在你們心裡，自己一定會成功，一定會成為天之驕子。當你們的處境與現實不符時，要麼更努力奮鬥，要麼拒絕融入環境。」
這話有種說教味，但李家明並不介意，就目前而言，兩人的地位相差甚遠，讓人居高臨下說兩句也沒什麼。而且李家明自認為心態很平和，稱得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否則也不可能讓Kyle去大出風頭。
可正值事業巔峰期的楊至遠，顯得有那麼點咄咄逼人，豪不客氣道：「真的？不是吧，你只是選擇了讓HH更有機會成功，並不是你心裡情願的。還有，你把Hi，hear公司的股權結構搞得那麼複雜，而非完全的美資公司，這就表明了你有強烈的民族自尊心。」
呵呵，你老兄在美國長大，當然以美國為豪，我可是在國內長大的。心理年齡已經過了五十歲的李家明當作對方沒說，抱以禮節性的笑容。有時候，別人說你、甚至是罵你並不是壞事，至少表示了眼裡有你，這又有什麼生氣的？
「阿明，不要這樣。我看過太多同胞無法順利融入美國，他們畢業後進了大公司，雖然技術是最好的，卻永遠做不到高層。他們抱怨種族歧視、晉陞的天花板，其實是他們的態度有問題。你想想，印度的國力比我們差那麼多，為什麼那麼多印裔能當CEO、CTO，難道是他們的技術比我們華裔強嗎？」
嗯？
聽到這幾句很有告誡意味的話，李家明臉上的禮節樣笑容沒了，變得凝重起來。他是學經濟的，又早過了憤青的年齡，思考問題遠比普通青年更冷靜、理智。
矽谷的程序員里大體上1/4華裔、白人和印度裔佔3/4，黑人和其他種族只是點綴。白人做到高層容易理解，可印裔做到公司高層的人數遠超於華裔，創辦的公司也遠超華人，這就不單是種族歧視問題了。
「對，這麼說吧，我們華人過於內斂不善於表達，或許跟我們的中庸文化有關。印度人不同，哪怕他們的英語很爛，也會積極地表現自己，甚至在我們眼裡有點死皮賴臉的味道，其實這就是主動融入美國。
你看那些白人，哪個不是牛皮哄哄的？管他能不能成功，先把牛皮吹出去，再來想辦法干！你再看我們華人，明明有把握的事，還要加三分保險。我們當Boss的人，是願意相信那些自信的員工，還是去相信那些不敢表達自己意見的員工？」
這話逆耳，卻是真言灼識，不用說在美國，就是在國內，在公司里能混出頭的，永遠是那些善於表現的人。
不過，楊至遠也確實象香蕉人了，見李家明若有所思，豪不避諱道：「我跟章昭洋談判時，知道我最大的感觸是什麼嗎？他幸好是回國創業，如果他呆在美國，最多做到資深工程師，不是因為他的能力不夠，而是他沒有勇氣融入美國。
阿明，你很有商業天分，可以稱得上是我見過的華人里，最有商業天分的。我建議你，若想在美國發展，那就學會融入而非抗拒。」
前面的話或許是真，後面的話，李家明當成了恭維。這傢伙能在斯坦福里當社團領袖，早就跟那些白人一樣，牛皮吹得、好話也說得，Kyle不就三句不離地夸人嗎？說好話又不費成本，李家明平時也喜歡給有本事的人戴戴高帽子。
「至遠兄，你這是罵我吧？港台那麼多商業巨子，還當得起你這麼誇獎？你可是『華人之光』哦。」
李家明還真誤會了，楊至遠是真覺得他不錯，有商業天分又有手段，還能有協作精神，這才說這麼多。上次章昭洋來談融資，他僅是見了一面，就讓Frank去負責談判，就是知道對方只能在國內成功，在美國混不開、幹不成，也不能成為他的助力。
正漫步的楊至遠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著比他高一頭、壯一圈的李家明，非常真誠道：「阿明，香港只有商人沒有企業家；我們台灣好一點，但也很難出現世界級企業家，這是政治環境限制了的，除非他們主動融入大陸。可惜的是，他們太狹隘了，承認自己的血統卻瞧不起大陸人。」
牛逼！
剛才還隱有嘲弄之心的李家明心裡一凜，商人與企業家有本質區別，資本無國界、資本家卻是有民族的，沒想到這位比自己只大六七歲的年輕人，居然有如此眼光、胸懷。難怪當初自己與他第一次通電話時，他說『大家都是華人，就應該一起做點事』。
猶豫半晌，李家明決定幫這位同胞一把，不管他拿的什麼護照，只要自認是華人那就是同胞。華人出個這樣的人物不容易啊，矽谷幾十萬華裔程序員、工程師，技術強於他的肯定一抓一大把，但有這樣成就的一個也無。
「至遠兄，我覺得互聯網的未來在於技術驅動內容，而你們Yahoo成了內容驅動技術，是否誤入歧途了？。」
「不，我們的戰略沒有錯，一家有雄心的公司，不可能容忍內容掌握在別人手上！倒是你們，門戶網站做得好好的，怎麼轉頭去做搜索引擎？大陸有我們Yahoo就夠了，你們不是讓顧震雲在做電子商務嗎，我覺得你們除了繼續做好Sohu外，還應該將精力放在電子商務上，那才是未來的趨勢。」
沒治了，快速的成功，讓這位『華人之光』先生太膨脹了，已經聽不進逆耳的忠言。更可笑的是，Yahoo先食言跨入門戶的領域，卻來要求Sohu不進入搜索領域。
勸不了的人，李家明也不再勸說，準備結束產品發布會後，馬上命令Marissa去與BackRub公司談融資事項，因為那家公司未來的中文名字會叫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