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非他非吾 非主非仆
苗涯和薛讓在巴清喀和法容哢二人的帶領下，穿越青陽江南麵茂盛的鹿吳山林，終於到達了古苗人如今的聚居地。
雖然古苗人如今不再像苗涯想象中的那樣過著刀耕火種、茹毛飲血的生活，不過和華夏皇朝的各個諸侯國比起來還是要落後很多。
不光是古苗人生活的方式落伍，在居住的地方也顯得分外落後。在這一片廣袤的聚居地中，可以很容易見到他們所謂的“巴青達絡聖喀”的住址——在聚居地的大概正中心的位置，一座顯得格外“宏偉”的茅草帳篷。
“神聖的巴青達絡聖喀，今日我等帶來一位蠱神的使者前來，伏請您能夠親自出帳相迎。”已經率先進入到茅草帳篷內的巴清喀跪在地上，極為虔誠地說道。
“什麽？蠱神的使者？到底還是來了啊.……”正在帳中吃飯的“巴青達絡聖喀”扔下了手中的吃食，站起身來，對著巴清喀說道：“既然如此，可引我出帳相迎。”
走出帳外，讓巴青達絡聖喀感到意外的是，眼前的蠱神使者——苗涯，並沒有想象中的猙獰的麵孔，反而是一個比自己更加秀氣的普通人。
“這位就是蠱神的使者？”
“正是，神聖的‘巴青達絡聖喀’，我和巴清喀在巡邏的途中偶然遇到，並且親眼看到了這位使者的真容，的確是蠱神的本來麵目。”
“蠱神.……蠱神大人……非是小人等不敬神明.……委實是.……”眼前的這位巴青達絡聖喀戰戰兢兢地匍匐在苗涯麵前，不敢抬頭。一旁的巴清喀和法容哢看到自己的首領都如此“虔誠”地向苗涯行禮，自己和周圍的眾人也都跪拜在地。
“起來，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你。”苗涯莊嚴地說道。看到自己腳下的巴青達絡聖喀害怕地根本不敢站起來，苗涯怒從心起，大聲嗬斥道：“站起來！”
被苗涯的一聲嗬斥，巴青達絡聖喀方才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抬起頭來！”
看到這個麵前的胡子拉碴的首領，從灰黑色的雙眸中能夠看出對自己的懼怕，不過除了懼怕之外，苗涯還能夠看出這個所謂的巴青達絡聖喀對自己的憎惡。也正是這點憎惡，讓苗涯心中很是高興。看來這群避難至此的古苗人並沒有真正臣服在相繇的淫威之下，而是選擇躲避。隻要躲避就代表著懼怕，懼怕中自然就有憤怒。
“這位是薛讓，我的仆從，同時也是我的祭品，你等務要好生看管，不日此人於我還有用處。”苗涯的說話突然然在苗涯身後的薛讓大吃一驚。
“主人？”
“哈哈哈，薛讓，實不相瞞，我此來的目的隻是來此收服這些原本就是我麾下的古苗人。至於你，你放心，你依舊會成為我最忠實的部下，隻不過不再以這身令人憎惡的人形態而已。”苗涯轉過身來，眼睛裏突然露出了貪婪的凶光。
“什麽？當初您不是和吳大將軍？”
“哈哈哈！吳錦衣那個蠢貨嗎？我若不騙他說是來此消滅相繇，他怎會輕易地將‘犼魂’乖乖地送給我呢？”苗涯邪魅地笑著，右手按著立在地上的那個吳錦衣當初送給他的寶匣。
“什麽？”薛讓一臉無知，隻是呆呆地來回來去地掃著苗涯和他手上的那個寶匣。
“事到如今，本尊就告訴你吧，這個寶匣名叫‘犼魂’，乃是為了封印這天下至邪至陰之物的神器。當初我就是為了要得到這個寶物，所以才騙吳錦衣假裝和他合作。可是這個愚蠢的凡人真的以為能夠以凡人之力對抗本尊，現在想想著實可笑。”
“你……你騙了我？你騙了我們所有人！”說著話，薛讓抽出佩刀，準備自衛。
“嗬嗬嗬，怎麽，你終於敢和我動手了嗎？”苗涯沒有拔刀，隻是轉過頭來對著巴青達絡聖喀命令道：“你還在等什麽？還不與我拿下這廝！”
疑惑了一下之後，巴青達絡聖喀還是不敢當麵違拗“蠱神”的遺誌，隻好叫周圍的人將薛讓按倒在地，捆綁了起來。
“苗涯！你.……你不得好死！”
“哼！不得好死的是吳錦衣，是他那兩個陰險歹毒的弟妹，是華夏皇朝所有的人！本來我才是骨國侯的正統繼承人，可是卻被他等兄妹暗算！我要奪回本該屬於我的一切，我要讓骨國在內的華夏皇朝陷入我‘相繇’的恐慌之內！”
看著苗涯說話之間猙獰的麵容，雖然還是人形態，但是一旁的巴青達絡聖喀已經能夠發覺到相繇的可怕。
其實，正是因為害怕相繇會發現他們，所以他才讓古苗人部落中的勇士四下去巡視蠱神的蹤跡，如果能夠發現人形態下的蠱神，可設計將其帶回誅殺。剛剛所有的服從隻是為了麻痹此邪神，意圖能夠在相繇虛弱時動手將他斬除。
不過看到此時苗涯的乖戾，相繇本尊的邪魅也是可見一斑。在製服了薛讓之後，巴青達絡聖喀趁著苗涯不注意偷偷瞄了一眼他手下按著的“犼魂”寶匣，思忖著如
何能夠將此物從苗涯身邊奪走的辦法。
“巴青達絡聖喀，你等古苗人既然世代奉我為神明，為何竟又反叛於我？”
“神尊，非是我等故意悖逆神尊，實是因為神尊的法力過於恐怖，我等出於無奈方才逃竄至此。不過神尊，我等雖然逃竄，並沒有傷害任何神尊的手下神使啊！”巴青達絡聖喀所謂的“神使”，其實就是人身翼手的怪物苗民。
“好吧，念在你等對本尊還心存敬畏之心，那本尊就姑且先饒你等一次。這樣，你們先去召集各方族民，召集完畢之後，我自有說法。”
苗涯的一席話讓巴青達絡聖喀驚慌不已，其實他心裏也早就知道，苗涯所謂的說法無非是將他們全部帶回已經被苗民占據的丙丁離山，而後成為他們的永久奴隸。在如今丙丁離山的邪氣浸淫下，他們的後代終歸會變成像苗民那樣的怪物。
“這個.……這個可能需要些時日……”
“要快！本尊隻給你三日時間，如果三日之內沒有召集全部的苗人，那本尊就先殺了你！”
“是……是是是.……神尊，那這個人……您要如何處置呢？”
“哼！這個人妄圖刺殺本尊，先行將他關押在此，待本尊回來之後，再行定奪！”
“什麽？神尊你要去哪裏？”
“本尊虛弱已極，必須先行回到丙丁離山修養，三日後本尊會派苗民前來，你等準備好便是。”
苗涯的一番無頭無腦的安排，讓巴青達絡聖喀吃驚不已。找尋了這麽長時間的苗人，居然並沒有任何禁錮的手段，就這麽放心地自己走掉。
也正是因為苗涯這樣的刻意安排，更加讓巴青達絡聖喀心存惶惶。苗涯並沒有注意巴青達絡聖喀的這一係列的反應，自顧自地走到薛讓跟前。
“你等退下，我要單獨會會這個癡心大膽之徒。”
此刻的薛讓已經被苗人捆綁在了一根木樁上，看著薛讓有氣無力地瞪著自己，苗涯的戾氣已經消散了很多，仿佛又變回了曾經的那個“主人”。
“怪物！你想幹什麽？”
“嗬嗬嗬，險些就被你等凡人得手，眼前的這堆苗人居然沒有一個是苗民祭司，看來這個巴青達絡聖喀做事果然縝密。”苗涯並沒有直接回答薛讓的問話，隻是自顧自地對著薛讓自言自語。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不過很可惜，其實不用等到三日，我手下的苗民不出兩日便會找到這裏。屆時等待你們的隻有在丙丁離山永世為奴的命運。”
“你！你不要得意的太早！”
“哈哈哈！不是本尊得意，而是你們太過愚蠢。盲目的自信真的以為可以憑著幾個苗人就能與我抗衡？簡直自不量力，你以為這個世界上真的隻有你們人類才是世界的主宰嗎？你們妄自尊大，妄托神權天授的時代行將結束了。”
“你到底要說什麽！”
“哎，看著你這種凡夫俗子的茫然樣子，真的很令本尊憂傷。你等以為本尊隻是你們的唯一敵人嗎？你太小看這個大千世界了。早在很久很久之前，軒轅族人選擇為人之時，就已經注定了他們終將淹沒在時代的洪流中的命運。”
聽著苗涯這一番自言自語，薛讓似乎察覺到了有些異樣。本以為苗涯在跟自己麵前炫耀著他如今的得意，可是又覺得這個人似乎在透露著什麽情況。在苗涯停止說話的時候，薛讓不再謾罵，而是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說辭。
不過讓他失望的是，苗涯也不再繼續自言自語。突然皺起了眉頭，一副痛苦異常的樣子。咬著牙罵罵咧咧地說道：“混蛋！都是混蛋！這個世界.……吳錦衣！吳錦衣！”
正在苗涯謾罵之時，苗涯陡然盯住薛讓，憤怒地對他說道：“你這個無知的凡人，本尊屬實與你無話可說，姑且讓你知道對本尊有所圖謀的厲害。”
說罷，苗涯用他已經變得鋒利的指甲撕開薛讓前胸的衣服，用指甲恣意地劃著，眼睛卻不看薛讓。劃開的皮肉頓時流出了鮮血，薛讓痛苦地呻吟著。
在苗涯折磨薛讓的時候，聽到薛讓的呻吟，苗涯似乎有些忍不住，停下來一個巴掌過去，將薛讓打了個懵圈。站起身來的時候，苗涯腰間別著的一個苗民的爪子鬆了一下，掉在了地上，本人卻沒有察覺到。
不過好在隻是劃破了皮肉，劃了幾道爪痕之後，苗涯恢複了鎮定。沒有看薛讓一眼便離開了他，筆直地走近巴青達絡聖喀，用威脅的口吻說道：“三日。本尊隻給你三日時間。”說完，苗涯便一語不發地離開了古苗人的聚居地，將這股古苗人撇在了這裏。
其實，經過剛剛的事情，巴青達絡聖喀已然知道，雖然薛讓追隨苗涯前來，不過也隻不過是被苗涯利用的棋子而已。等到確認苗涯已經走遠後，巴青達絡聖喀立即叫人放開了薛讓。
“壯士，實在對不住，這個蠱神.……”
“在下明白，是在
下有眼無珠，竟然沒有察覺苗涯這個人的本來麵目，是在下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薛讓說著，眼淚跟著流了下來。一直以來，以苗涯為主的他，自始至終無比信任著主人，不承想到頭來，這個“主人”也隻不過是這亂世之中的一個怪物罷了。
“好了，不說了，你受傷了，還是先給你治療傷口吧。”巴青達絡聖喀掀開薛讓前襟的衣服，看到血肉模糊的傷口卻犯難起來。
“怎麽？”
“這個傷口似乎和苗民所傷的傷口一樣，一般的藥石很難治愈，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有苗民骨頭燒成的粉末，隻不過我等避難來此，就是為了躲避苗民的追捕，哪裏還有他們的骨頭呢？”
聽到巴青達絡聖喀的說話，薛讓突然腦中靈光一閃，趕緊說道：“剛剛我被捆綁的地方，有一隻苗民的爪子！”
“哦？”巴青達絡聖喀聽說後，趕緊叫人去尋找，果然找到了苗涯“不小心”掉落的苗民爪子。
“這是哪裏得到的？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於是，薛讓將自己和苗涯與吳錦衣離別之後，在方寸山中斬殺落單苗民以及尋找“貪狼”邪刃的經過簡單地說給了巴青達絡聖喀。
“原來是相繇不相信掉落的……”巴青達絡聖喀依舊不敢相信，素來狠辣的蠱神相繇，怎麽會幹出這麽“愚蠢”的事來呢？不過眼下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還是先救人要緊。
既然有了苗民的骨頭，巴青達絡聖喀立即叫人將骨頭燒灼碾碎，自己親自為薛讓擦拭傷口。擦拭完畢之後，巴青達絡聖喀望著薛讓的傷口，皺起了眉頭。
“國主，怎麽了？”
“你的傷口.……”
“我的傷口怎麽了？”薛讓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傷口，橫豎斜著的幾道似乎像是一個字，趕緊仔細地又忍了認，好像是個“走”字。
“走！”
“什麽？”基本已經不識華夏皇朝文字的巴青達絡聖喀詫異地問道。
“對！這是個‘走’字。”薛讓仔細看了看苗涯留下的爪痕，確認自己胸口上的傷疤的確是個“走”字，又回想了下剛剛苗涯聽起來“驢唇不對馬嘴”的說話，臉上露出了慶幸的笑容。
“壯士，怎麽了？”
“沒錯，沒錯，他還是主人，還是我的主人！他在提醒我！”似乎已經想通了這一切的薛讓分外高興，趕緊對巴青達絡聖喀解釋道：“國主，剛剛那個被你稱作‘蠱神相繇’的苗涯，他……他還是苗涯。”
“什麽？”
“我知道他為什麽非要帶我到此了。”薛讓說著，對巴青達絡聖喀提起了當初苗涯帶他南下的緣由：“他是為了讓我帶你們回到青陽江之北！”
與薛讓的喜出望外相反的，巴青達絡聖喀聽到“青陽江”這三個字，頓時愁眉不展。
“國主，怎麽了？”
“不瞞壯士，其實我等先人當初是遭到了我古苗人貴族的背叛，被軒轅黃帝驅逐至此。後來曆任華夏皇朝的皇帝都對我等嚴加防範。曾經我等也想過要向北越過青陽江，不過都被華夏皇朝給阻攔。”
“可是青陽江之北是骨國啊！”
“哼，正是這個骨國，他們的祖先就是當初背叛我們投靠華夏皇朝的古苗人貴族，後來為了取悅軒轅黃帝，將我們一幹人等全部說成是整蠱的祭司，殊不知他們才是最為熱衷此事的敗類。”述說著前塵往事，巴青達絡聖喀既無奈又氣憤。
“國主，您可知道，剛剛那個被您稱為‘蠱神相繇’的人，他就是骨國苗氏之後，也就是你們所謂的古苗人貴族。”
“什麽？”
“如今這個人正是為了挽救你們而來，挽救蒼生而來，自甘稱為蠱神的。”
“那就是了，據傳說，蠱神相繇雖然邪惡異常，但是對人體的容器卻著實挑剔，為此，他隻是指定了當初古苗人的貴族才能稱為他的容器，至於其他祭司，隻能通過祭拜變成苗民。”
“這麽一說，那麽公子苗涯卻是為了化解前愆，消除仇恨而來。希望國主能夠相信我，不，相信公子苗涯！”
“容我考慮一下。”
“不能再考慮了，苗民可能兩日之後就會來到這裏。”
“不是三日嗎？”
“想必是那相繇已經逐漸的在掌控公子苗涯的意誌了，剛剛的公子苗涯給我的感覺就是一會是他，一會又不是他。”
經過薛讓的這頓解釋，巴青達絡聖喀似乎也察覺到了苗涯剛剛的問題所在，的確是這個“蠱神相繇”一會暴力，一會虛弱。
“國主！不能再耽擱了，快隨我北上吧！”
正在巴青達絡聖喀猶豫之際，突然，南麵的丙丁離山又一次冒起了黑煙，遮蔽了半個天空。滾滾的黑煙夾雜著恐怖的嘶叫聲逐漸上升，給人感覺仿佛末日即將到來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