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智者斷足 梧桐隕落
苗不遺此次違約未派一兵一卒攻打定國一事,著實惹惱了高乙存。但是苗不遺遠在骨國,且身為諸侯,現在手中領有定國的開陽城、封平府兩座大城,加上自己的方寸城和其他城池,苗不遺已然是擁有近100萬戶的大國諸侯。高乙存再想要像以前一樣指使苗不遺,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太現實了。
眼下,皇朝本國的領內人口依然在嵯峨虎領內,至於剩下的還在自己控製範圍之內的幾座主城加在一起的人口,也趕不上苗不遺的實力。
正當高乙存在自己的書房內思考著接下來的計劃時,聽到手下韓卓在門外求見,便將其喚了進來。
“事情辦得怎樣了?”高乙存閉著眼睛並沒有看韓卓。
“回主人,屬下將謝語堂藏在了一座別院內安置,現遵照主人命令,謝語堂已經被屬下帶回了府內。”
“嗯。”
雖然東胡部族對定國的征伐並未達到預期的效果,但是如今的定國經曆數次劇變,已然不複當年皇朝北境雄鷹的風采。況且素為先定國公劉晨所倚仗的首席智囊謝語堂已然成為自己的“階下囚”,更沒有讓這個人再繼續活下去的道理。可是既然要殺一個人,總歸還是要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行。
“他在正堂嗎?”高乙存睜開了眼睛。
“是的,主人。”
“好,隨我去會會他。”說罷,高乙存帶著韓卓來到了正堂,由於中興府目前的守將年歲尚輕,且中興府挨著骨國,為了確保中興府不再出現意外,高乙存特別安排自己的兒子高計勝去了中興府,如今漢水城內他能倚仗的更多的便是手下韓卓了。
“謝先生。”來到正堂,盡管高乙存仍然很有禮貌,但是語氣中卻充滿了輕蔑。
“國相大人。”謝語堂起身施禮,語氣冰冷。如今的他和高乙存之間隔著的僅僅是一層很薄的窗戶紙了,眼前的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老頭就是害死自己主公兼摯友的元凶。可惜自己一介文弱書生,否則恨不能衝上前去將其碎屍萬段。
高乙存坐定,斜著眼睛看著謝語堂,語氣依然不屑:“謝先生,定國公劉晨日前抗旨,擅自出兵攻打骨國城池,最後落得兵敗身死的下場,這些你可知道嗎?”
“恕下官愚昧,敢問國相大人我家主公劉晨奉命守衛定國疆土,是抗了誰的旨意?”謝語堂絲毫不退讓,本來他與何文權商議過脫身之策,尚未來得及準備,便被高乙存從驛館帶到了這裏。而今知道自己在劫難逃,既然避無可避,決心拚死護衛定國清白名譽。
“嗬嗬嗬嗬”高乙存冷笑著,然後把玩了一下自己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大義凜然地說道:“日前老朽曾和劉晨說過,讓他切勿擅自出兵封平府,老朽自會請示皇上調和兩家幹戈。本來皇上已經下旨將封平府劃封給骨國侯,可是劉晨一意孤行,兀自出兵封平府抗旨,想必這件事你應該知道了吧,謝先生?”
“哼!一派胡言!定國自皇朝始祖軒轅黃帝陛下建國伊始,便受封皇朝北境,曆代國主無不唯皇命馬首是瞻。先主公劉晨更是早年追隨先主軒轅崇義驅趕叛亂皇子軒轅崇景,東征西討,建功無數。先皇早與我家先主有約,永不相負!定是你等假托當今聖上,下達偽詔,我先主劉晨怎可背棄先皇之命,而中你等小人之計!”
“好一張口吐蓮花的利嘴,既然劉晨感念先皇之恩,為何當今皇上登基以來,無一次朝謁?”
“先皇崇義陛下暴崩,我家主公因故人離去身體抱恙多年,故而未能前來朝見,但梧桐神木降世,我家主公不敢擅專,立即尊皇命進獻,不知國相大人,我先主劉晨何罪之有,令大人你如此仇視!”
謝語堂的一番話已經將矛盾激化到了白熱化的階段,自己義正言辭地回擊,讓高乙存內心怒不可遏。一向能夠在外交上玩弄人於股掌之中的高乙存這次在和謝語堂的對壘中未占到半分便宜,眯著的眼縫中露出了殺意,這一切都被謝語堂看在了眼裏。
謝語堂站了起來,並未行禮,雙眼和高乙存的眼縫對視。沒有任何說話,也沒有任何表示,謝語堂拂袖轉身準備離開。此刻的他已經將自己的生命交給了蒼天,他知道今日深陷龍潭虎穴,插翅難飛,謝語堂在和高乙存爭執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從容赴死,追隨先主劉晨而去的打算。
高乙存看到謝語堂如此無禮後背麵向自己朝外麵走去,瞬間動了殺機,眯著的雙眼突然撐起眼皮,兩隻黑色眼珠射出的凶光迅速打在了左邊韓卓的身上。韓卓眼睛的餘光掃到了高乙存的眼光指令,握劍的右手快速端到前胸。
“嗆”的拔劍聲剛發出,韓卓已經一個健步邁到距離謝語堂身後一丈遠的地方,持劍的左手向左下方橫向一揮,
“啊”謝語堂應聲跪倒在地,雙手撐著跪在地上的謝語堂瞬間豆大的汗珠掉在臉下的地上,呼吸瞬間急促起來,跪著的身體神經質的抽搐著,滿頭大汗的腦袋更是快速地又是點頭又是搖頭,高頻低幅
地哆嗦著。再看謝語堂身後的地上,兩隻腳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並排倒下,循著腳往上隻能看到一尺有餘的小腿肚,切斷的傷口雖然整齊,但是卻鮮血卻洇濕了一大灘。
謝語堂很有骨氣,除了措手不及的偷襲讓他驚叫了一聲之外,跪倒在地後便未出一聲。高乙存緩緩的站了起來,慢慢地踱步走到正對著謝語堂的跟前,充滿蔑意地說道:“謝先生啊,怎麽一聲招呼不打就要走呢?老朽還沒和先生聊完呢。”
“殺……殺了……我!”謝語堂咬著牙恨恨地說道,並不想再看高乙存一眼。
“哎,人生呐,本來有很多機會擺在自己麵前選擇,可偏偏卻浪費選擇的權力,倒是讓那些沒有選擇權力的人看著揪心遺憾。”高乙存眼見自己將要除去一個心頭大患,不知所謂地說了這麽一句,在一旁的韓卓趁著高乙存不注意側目看了他一眼,然後趕緊轉過眼神死死盯著謝語堂,準備起手中的利刃,等待著高乙存的一聲令下給這個正義凜然的人最後一個了斷。
“拿過來。”高乙存伸出右手,要韓卓手上的利劍,韓卓遵命遞了過去,然後高乙存便將他支了出去。而這時候謝語堂已經支撐不住,隻有一隻胳膊肘撐著地麵,基本趴在了地上。
“謝先生,就個人感情而言,老朽對你還是比較欣賞的,可是……”高乙存說話之間蹲了下去,斜側著腦袋對著謝語堂的耳朵輕聲地繼續說道:“你的故主劉晨當年居然背叛我,他死有餘辜!”
本來已經疼得睜不開眼的謝語堂聽到這話突然驚得睜開了眼睛,死死地盯著眼前的這個幹瘦的老頭,高乙存在說什麽?是自己聽錯了麽?沒容得自己反應,但聽見門外急促地喊了一聲“主人!”,本來站在門外的韓卓被人踢飛了進來,高乙存也是吃了一驚。
韓卓的武功在高乙存看來已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自己正要手刃謝語堂,高乙存回過頭來一看,原來是南越王太子錢勝潮。
雖然時代生長在南國,但是南越王太子錢勝潮生得虎背熊腰,身體壯實卻絲毫不顯肥胖。看到高乙存蹲在已經被斷了雙腳的謝語堂,錢勝潮掩飾住驚訝,很有禮貌地對高乙存說道:“國相大人,這是何故?”
“哦,王太子殿下,失禮失禮。”雖然高乙存在皇朝內權傾朝野,但是南越國嚴格來說並不算華夏皇朝領國,當初軒轅黃帝橫掃天下時,見南越人民皆感念國主錢王恩澤雨露,夾道上萬民書向黃帝為錢王請命,故而軒轅黃帝未對南越國進行征討,南越國王錢王也尊華夏皇朝為宗主,願世代朝貢。以後曆代南越國王均謹守疆界,奉皇朝為正朔。曆代華夏皇帝也對南越國王禮遇有加。雙方雖然名義上分屬君臣,但是實則是邦鄰至交。麵對王太子錢勝潮,高乙存自然不敢慢待,趕緊掩飾尷尬的局麵:“老朽也在納悶,隻聽得正堂內突然發出求救聲,進來一看,竟然是老朽座上客謝語堂先生遇刺,老朽正待查看,不想王太子殿下駕臨。”
此時的謝語堂已然因為疼痛昏死過去,錢勝潮也素知國相高乙存專權跋扈,又從何文權口中得知高乙存和定國劉氏的恩怨,高乙存慌忙之間扯得如此低劣的謊話自然瞞不過他。隻不過眼下自己在他人的一畝三分地,也不好過多追究。隻好互相都給對方留個台階,應承著說道:“原來如此,國相大人,剛剛我進來的時候看見守衛和韓卓慌慌張張地攔阻,又看到謝先生這副模樣,以為是他惹惱了國相大人呢。”
“嗬嗬嗬,哪裏的話,老朽素來是個好脾氣,就算和謝先生有口舌之爭,也斷不敢在自己府中私設刑堂,虐殺謝先生。”
“哈哈哈,既然國相大人這麽說,那我就放心啦。”錢勝潮說著看了下倒在地上的謝語堂,身上還有起起伏伏的顫抖,料定暫無生命危險,繼續說:“那既然如此,謝先生是我的至交,如果國相大人不反對的話,謝先生就交由我來照料,國相大人還是要好好搜查一遍自己的府苑,很可能凶手還在府內。”
“哦,王太子此話極是。韓卓,還不趕快帶人追捕凶手?”韓卓聽到後走了出去,高乙存已經站起身來,還想著要跟錢勝潮客套幾句,拖些時間希望謝語堂能失血過多而死,這種臨時胡亂想出的伎倆錢勝潮自然不會上當。
“好了國相大人,還是救人要緊!”錢勝潮口氣一轉,叫人抱起謝語堂,並未再和高乙存糾纏。
眼見著謝語堂被錢勝潮帶走,高乙存手中的劍抖個不停,再看他的臉,也在神經質的抽搐著。對定國接二連三的出手,都未能達到預期的目的,著實懊惱得緊。
尚未容得高乙存關心謝語堂的死活,府內的侍從來報,說是軒轅立輝急召高乙存去炎黃祖廟。
高乙存遵召來到祖廟內,隻見軒轅立輝跪在庭院正中的梧桐神木前麵。高乙存剛剛上前準備施禮,軒轅立輝站了起來,轉過身來對著高乙存,手指著梧桐神木質問道:“國相大人!你能給我解釋下這是怎麽回事嗎?”
順著立
輝的手指方向,高乙存看到光禿禿的梧桐枝黑的像被燒焦了一樣,掉落的葉子幹枯的就像褪去了多時的蛇皮,整課梧桐木顯得死氣沉沉,和之前他剛剛挪移至此生機勃勃的樣子大相徑庭。
“是誰看守照料什麽的?”軒轅立輝朝著周圍大喊大叫。
“回陛下,是臣,還有臣手下的衛隊在侍奉著。”留守的守衛戰戰兢兢地回答,這些人都是後來高乙存強硬地安排進來看護神木的衛士。
“來人!來人!”
“屬下在。”周圍隻有軒轅立輝的侍從方進應了一聲。
“給我把這些人都拖出去砍了!砍了!”軒轅立輝此時近乎瘋狂地在咆哮著,但是僅存的理智也能讓他知道他下的這道命令無法執行,看到軒轅氏的鎮國至寶梧桐神木枯死,似乎自己君臨天下的日子又將遙遙無期。
高乙存也因為梧桐木的枯死感到難過,本來認為迎回神木,或許可以讓漢水城再度站在華夏皇朝的權力巔峰。
“陛下,神木死去,必然是有亂世禍國的邪魔降世。”高乙存說出此話並非子虛烏有,自軒轅黃帝在利用梧桐神木的木心鍛造出軒轅神劍之後,神木在軒轅皇族中的地位便被確立,黃帝臨終時也說過,神木出世,聖邪並生。如今不想神木未及長開,便枯死在了祖廟之內,高乙存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劉湛此人。眼下寒冬提前來臨,此時皇朝內國根基未穩,自然不可擅自出兵,想到此高乙存對苗不遺背約的氣氛不亞於此時軒轅立輝的暴躁。
“誰?誰是邪魔?”
“定國劉湛!”老謀深算的高乙存從不會浪費一絲一毫的機會。
“此話怎講?”軒轅立輝情緒稍微平複了下,隻不過這個時候已然不能冷靜地思考問題,正在被高乙存的思維牽扯著。
看到軒轅立輝已經冷靜下來,能夠老老實實地聽著自己的擺布,高乙存嚴肅地說:“陛下,此事不難揣測,象征著國本的梧桐神木無端無故地在定國駿遠城降世,而非漢水城,已經是上天在警示陛下定國的不軌之心。後來雖然神木迎回了漢水城,卻還是死掉了,這就說明,上天在警示陛下,有人要號奪軒轅氏的皇權,而這個人就是定國的劉湛!”高乙存這一席話的意思與那日夜晚天生異象的時候說的大體一致,矛頭依然是對著定國的劉氏。似乎高乙存對定國的劉氏家族有著與生俱來的仇恨,必欲除之而後快。
雖然是意思相同的一席話,但此時的軒轅立輝已經不再是彼時的軒轅立輝了,頭腦中想得隻有幻想著自己榮登權力巔峰的場景,任何想要破壞自己幻想的人都被立輝視為不共戴天的仇人。立輝惡狠狠地瞪著天空,激動地說:“既然如此,那你為何不將定國的劉氏斬草除根!”
“老朽已經在盡力地在製裁劉氏,奈何眼下皇朝內的嵯峨城主已經骨國的苗不遺日漸坐大,老朽還需進一步徐圖定國方可。”
“這不是朕關心的!朕隻關心……”
“皇上!”看到軒轅立輝像一隻困獸一樣發狂,頗感遺憾的高乙存再無耐心和他說話,隻是很簡單地告了個辭:“老朽有事先退下了,您也該休息了。”
在身後的韓卓一邊跟著高乙存往出走一邊問道:“主人,那梧桐神木?”
“劈了!燒了!這塊朽木已經不值得留在世上了!”高乙存亢奮地回答。
今日高乙存因為神木的隕落在祖廟內也顯得極為懊喪,所以在和軒轅立輝的說話中也未能控製情緒,險些把自己最近的部署全部和盤托出。眼下對於他來說,苗不遺已經不再是往日那個對自己低眉順目的骨國侯了,這個老胖子已經露出了貪狼的本性。眼下高乙存亟需拉攏新的盟友,而在漢水城的隻有南越國的王世子錢勝潮和安國的楚子元。錢勝潮自不必說,已無成為自己爪牙的可能,趁著楚子元還在漢水城停留,該是會會未來安國公的時候了。
“韓卓,你把這封書信送給住在驛館內的安國公世子楚子元,就說老朽請他明日在高府內一敘。”高乙存將剛剛封好的信件交到韓卓手上,韓卓接過後,還未來得及出門,門房的侍從手持一柄佩劍呈到高乙存的麵前說道:“主人,門外有一名披著披風的老者求見,被我們擋住,老者便將身上的佩劍解下來讓我們呈給您看。”
高乙存看到劍鞘已經被燒得看不出形狀,便覺得有些蹊蹺。拔出見後,看到此劍劍身通體烏黑,上麵隱隱約約地有條遊走的龍紋泛著金光,高乙存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同時看了一眼韓卓,吩咐道:“韓卓,沒你的事了,你快去吧。”
支開了韓卓,高乙存命門房侍從將門外的老者迎進書房,並吩咐沒有自己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內,全部退出書房的內院之外。
在老者快要進門的當口,高乙存立起身來,畢恭畢敬地對老者行了一禮:“老師。”
但見已經進了書房的歐陽靖撩下頭上的兜帽,很是平靜地對高乙存寒暄了一句:“崇景,你老了太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