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視線從未移開過
這次的關鍵詞是“xiaxia”。
虎哥看到詞，人都傻了。
這次他先來，“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穀雨有讓他“壯士一去兮”的信心。
穀雨“風雨瀟瀟舊滿城，今年九日十分晴。”她特意沒有說耳熟能詳的一句詩。
虎哥想了下，看了看鞋底，想到了一首高中必備古詩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穀雨笑了下，“舊恨新愁不忍論，淚壓瀟瀟雨。”
這首詩是聽到夏舒芒出事那天晚上，，穀雨在書裏看到的，隻一眼，穀雨記住了第一句——舊恨新愁不忍論。
虎哥皺了下眉，在他多少年的學習認知裏，隻有杜甫的這首“無邊落木蕭蕭下”和“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憋了半天，他憋出一句“風雨瀟瀟舊滿城。”
大賽規則，必須說出兩句才算。
他想了半天也沒憋出下句，穀雨提示了他一下“今日。”
虎哥“啊？”
“噢噢噢噢！今年九日十分晴。”
算他答對。
虎哥額頭開始冒細汗了。
穀雨“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
虎哥想不出來，抓耳撓腮。
時間到，穀雨勝出。
比賽暫停，下午兩點開始進行十三人的評分角逐。
休息時間，穀雨看了看表，這個時間，夏舒芒已經起飛了。
登機前，他給穀雨發過信息。算算時間已經過去四十分鍾了，也就是說，接下來的13個小時內，他都會處於“失聯”的狀態。
迪海大學盡地主之誼，為所有參賽的選手和老師訂製了午飯。
三菜一湯，幸福小康。
文學院有5個人和穀雨參加比賽，早上已經淘汰了兩位，剩下的三個加上穀雨，坐在一起吃飯。
動物的群聚效應在人類中依然勝出。
圍在一起一圈的，是一個學校的。
偏有些人自來熟，喜歡串門，虎哥就是其中之一。
虎哥剛從交大那邊過來，看樣子他和其中的一個男生很熟。
那個男生比虎哥清瘦許多，穿著黑色係服，顯得很有書生氣。
算男生中較清秀的一類。
虎哥摟著他往來走，秀才有點不情願，但還是被虎哥拖來了。
“妹妹們，吃著呢？”虎哥走到穀雨這桌。
幾個女生明顯被虎哥的氣勢嚇到了，穀雨和他交過手，這個人乍一看很凶，其實是隻紙老虎，沒什麽可怕的。
他又不吃人。
虎哥有意無意瞟了一眼秀才，又把視線放到穀雨身上。
“我和我這哥們還沒吃呢，能一起嗎？”
離虎哥最近的女生是穀雨的同班同學，“可以啊。”
原本是小群居，現在變成了交錯雜居。
虎哥把秀才按在穀雨身邊，自己坐在秀才對麵。
今天的菜裏有清炒油麥菜，穀雨一口沒吃。
虎哥看到了，“穀雨，吃菜啊！”
穀雨對油麥菜多少有點陰影，夏舒芒在外賣來了後依舊堅持讓穀雨嚐嚐自己的手藝。
說實話，很難吃。
“嗯。”她答。
沒什麽想繼續聊的意思。
一個女生說“我們穀雨平時也不愛說話的，她性格就這樣。”
剛剛比賽的時候，穀雨給他的印象挺深。
小姑娘看似沒什麽攻擊性，反而小小的一隻坐在對麵，感覺不是來比賽的，是來當評委的。
在熟悉的領域，她有放肆的資本。
穀雨很快吃完，和朋友打過招呼起身。
飯吃完容易犯困，加上天氣溫度驟降，她想回宿舍開空調睡覺。
半天不說話的秀才終於開口“哎！”
他的聲音被穀雨自動屏蔽。秀才看著她的背影，又木木坐回原位。
其他幾個女生和他們沒什麽共同話題，吃完後也走了。
虎哥“我說呂清秀，你怎麽回事？”
他把人都拉到麵前了，爛泥扶不上牆的玩意竟然一句話沒說，等人都走了才張嘴叫人家。
秀才捏著筷子，扶了下眼鏡框，“我會用另一種方式讓她注意到我的。”
下午場的比賽正式開始。
穀雨這次抽到了最後一名。
秀才在她前麵，第十二名。
這是該說有緣還是該說路窄。
代表省級參賽，題目不會太簡單。
比賽開始到第六位參賽選手，最高分7分。
一直到秀才上場，一口氣答到第十題。
最後一題。
《五人墓碑記》中，“令五人者保其首領。”中的“首領”二字古意有以下哪幾種。
這是一道未給出單選多選的題，題目迷惑性很大。
a:領導人。
b:頭顱。
性命。
d能說得上話的人。
秀才在四個選項中先排除了d，又排除了今譯選項a，在和d當中猶豫。
最終，他選擇了保守答案b。
答案錯誤，正確答案為b、。
場上最高是六號選手的7分和秀才的9分。
穀雨隻要超過7分，就算勝出。
或者，和六號選手得分相同，兩人進行加時賽。
穀雨中午睡的很安穩，一覺到自然醒。
醒來驚喜的發現夏舒芒發來一張自拍。
他的飛機沿途暫停，趁著這會時間，兩人打了電話。
能寫的不能寫的話說了一堆。
談話內容直逼小說網站警戒線。
直到夏舒芒該上飛機了，才掛斷電話。
穀雨上台的步伐輕快，看上去心情不錯。
她接連答對6個題。
再對兩題，就能贏得決賽機會。
第七題。
《白頭吟》中寫了誰移情別戀。
主持人剛把題目說出，穀雨搶先回答“卓文君指責司馬相如。”
台下掌聲一片。
主持人“回答正確！”他又說“但是下次，請認真聽我讀完題後再回答，以免聽不完題幹。”
穀雨衝他吐了下舌頭，“抱歉。”
接下來是賽點，主持人繼續提問。
“‘塗光休氣兆北閾，赤文綠字煥東周。’寫到了哪個文化？”
在場所有人麵麵相覷。
這是那首詩詞？幾乎沒人知道。
就連評委也狐疑，頭對頭咬了半天耳朵。
穀雨的腦海裏找不到這兩句話的存在。
她閉上眼，努力回想。
唐詩？宋詞？
最終，她確定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不是詩，也不是詞，甚至在元雜劇中也找不到出處。
她睜開眼，緩緩道“河洛文化。”
主持人看了下提詞牌。
高昂的聲音響起“回答正確！”
在掌聲還未響起之前，穀雨提出問題“我有話說。”
主持人“穀雨同學有什麽問題嗎？”
穀雨“題目有問題。”
全場嘩然。
待場內安靜下來，穀雨“這不是古詩也不是宋詞。它出自《易經》，所以這個題目算違規。”
這時有評委拿起話筒“穀雨同學的質疑完全正確，我們的比賽是《詩詞大會》，而《易經》並不在詩詞的範疇內。”
秀才坐在場下，心裏對穀雨起敬。
她回答對了這道至關重要的題目，已經勝出，贏得了比賽資格。
但她主動提出問題有誤，這說明，她得重新回答問題。
萬一這次答案錯誤，她將失去代表省內參加比賽的資格。
比賽暫時暫停，由評委選擇接下來要出的題目。
這道題目的難度將很有爭議。
出的簡單，會遭到其他選手的質疑，出的過難，穀雨的詩詞儲備量遠遠超出了唐詩宋詞的範疇。
對穀雨也很不公平。
參賽的題目是參賽選手隨即抽取，公平公正。
但現在，評委們陷入了僵局。
半小時後，比賽重新開始。
主持人再三確定手裏的題卡，眾目睽睽之下，走上了台。
“經過我們評委的再三商討，對於題目的難易程度做出了較為公平的出題方式。”
主持人拿出手裏的三張折疊好的紙，內裏有墨跡，手寫的題目。
“這裏有三道題，難度不一。我們采取抽取的方式，選出出最後一位有資格進入決賽的選手。”
六號選手是和秀才都是交大的選手。
如果穀雨答對了這道題，交大雌雄雙煞稱霸天下的初衷算是被打破了。
坐在秀才旁的6號選手的表情逐漸凝固。
評委答的一手好牌，把最終抉擇機會交給“隨機”。
該不該的，命說了算。
主持人把三張紙放在穀雨麵前。
穀雨從左到右看了看，說“我還有問題。”
主持人“你說。”
“我把這三道題全部答對，才算。”
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挖坑跳嗎？
穀雨“我這樣做不是質疑評委老師們的學術研究功底，而是想給其他人證明，我能憑實力拿到代表全省參加決賽的資格。”
她又說“答完這三道題後，我希望可以把接下來的題目也答完。我比較喜歡有始有終。”
她的話一出，全場故事寂靜了。
接著，虎哥帶頭拍手叫好“好！好樣的！”
掌聲四起。
經過評委決定，他們同意穀雨的這個提議。
接下來，比賽繼續。
既然都要回答問題，也沒有誰先誰後的問題。
按照從左到右的順序，她打開了第一張紙條。
問以下詩詞中關於“蓋”，哪句有勝過壓倒之意。
a傘已亭亭如蓋矣。
b平原君使者冠蓋相屬於魏。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d況劉豫州王室之胄，英才蓋世。
這個題不難，《赤壁之戰》中的古語，上高中的時候學過。
穀雨“d。”
主持人“回答正確。”
台下有人唏噓，如果當時直接選了這個題，入選名額不就拿到了嗎？
世上沒有後悔藥，遺憾惋惜之際，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在第二道題上。
第二題以下關於介詞“於”的用法中，哪個選項可以省略“於”。
a於其身也，則恥師焉。
b歲征於民間。
成妻納錢於岸上。
d積於今六十歲矣。
d選項中的於是“到”的意思，排除。a中的“於”更不能省略，“對於”的意思。
隻剩下d。
穀雨“和d都是。”
主持人“確定嗎？”
穀雨“確定。高中課本裏的知識，我還是記得的。”
主持人“回答正確！”
看樣子，這最後一題，就是難度係數較高的那一道了。
主持人“準備好了嗎？最後一題，如果穀雨回答正確，她將拿到決賽的晉級資格。”
穀雨“準備好了，來吧。”
她打開第三題。題目是這樣的。
下列句式中，屬於用成語推斷出虛詞意思的句子有哪些。
a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
b其始相助，後比有惡。
使小人在側，臣之罪也。
d縱其所如，或立於破田。
這道題，要說出答案，還要說明原因。
有點難度，但是還在可控範圍內。
穀雨想了下，“主持人，我可以要隻筆嗎？”
主持人“當然可以。”
拿到筆，穀雨開始在紙上邊說邊寫。
“a選項中，‘而’字是修飾關係的連詞，所以‘以’和它的意思相同，屬於結構推斷法。
b中‘相’字可以引用‘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結構來推斷，這裏的‘相’是虛指‘他’，符合題目要求。
中的‘也’屬於語氣助詞，隻能判斷語氣。
d中‘其’字做主語，代指‘鶴’。
所以我的答案是b。”
她放下筆，靜靜坐回座位上。
全場寂靜，無一人說話。
五秒鍾後，主持人“回答正確！！”
掌聲如雷鼓般響起，持續了十秒左右。
在古詩詞裏，尤其是詞中，大多數人會理解句意和作者表達的思想感情。
很少有人對句式結構分析的如此透徹。
畫虎難畫骨。
在詩詞中也是一樣，了解透徹句式骨架，才是最難的。
主持人“兩位進入決賽的選手已經產生了！剛剛，穀雨同學用她豐厚的語言知識答對了三道題！得分超過6號參賽選手的7分！”
坐在秀才旁邊的6號選手邊鼓掌邊不痛不癢說“你的機會來了。”
對於比賽結果，她心服口服。
為了參賽，選手必須有大量的詩詞儲備量，為了比賽，多數選手會突擊背誦大量的詩篇以保證基礎紮實。
很少有人會在背誦之餘詳細了解語法。
秀才也在鼓掌。
穀雨是文學界的璀璨明珠，她答題的時候神態自若，不慌不忙，從骨子裏透露出一種文化自信。
這樣的自信和對比賽公正的態度，深深折服他。
主持人在台上激烈宣告成績。
秀才坐在底下，視線從未移開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