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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回京

  話一出口,屋中眾人都沒有說話。就連向來不務正業無心國事的林雙鶴,聞言都露出費解的神情。


  畢竟敵國率兵侵略,吃了敗仗,自家天子居然還處處為他們著想,這聽上去如同兒戲。


  “如今朝廷裏,太子、徐相以及文臣一派大多主和,武將裏尚未表態。”楊銘之看向肖玨,“我是想問問你們,你們當如何?”


  “這還用說?”燕賀道“我們又不是軟骨頭,別人來打了一巴掌,還要將臉伸過去讓他打另一巴掌?我非要把烏托人趕回老家,讓他們日後不敢再踏入大魏一步不可!”


  “那我就放心了。”楊銘之沉聲道“隻是……不知道你們的話,能不能讓陛下改變主意。”


  又說了些近來烏托人的異動,眾人才起身離座。因楊銘之送來的這個消息,肖玨他們也不打算在金陵多呆兩日了。既然烏托使者已經在來朔京的路上,必然要加快腳步趕回朔京麵聖,現在朔京多是徐相的人,縱然不是徐相的人,也被壓著不敢說話。要是真的答應了烏托的求和,甚至在大魏開設傕場,對大魏百姓來說,有百害而無一利。


  重新集結了兵馬後,眾人用過午飯,就要啟程了。肖玨與燕賀騎馬隨著兵馬在前麵走,禾晏與林雙鶴坐一輛馬車,楚昭與應香的馬車則在最後。


  並行的兩騎間,肖玨開口道“賢昌館以後,你有沒有見過禾如非?”


  燕賀一愣,才道“我與他又不熟,就封將後見過幾次,也隻是遠遠看了一眼。不過自打他封將以來,除了華原一戰,你可見過他帶過兵?我看他如今也是安逸日子過久了,華原一戰才如此不濟。你問他做什麽?想找他敘舊?”


  肖玨沒回答他的問題,繼續問道“你之後見到的禾如非,與過去有什麽不同?”


  “有什麽不同?”燕賀皺眉“我怎麽知道?我又沒一直跟著他。不過他這些年倒是長了些個子,比之前高了一些。似乎也比從前會說話討巧了一點,我去陵郡之前,聽說禾家有意為他娶妻,肖懷瑾,”他掃了一眼身側同伴,“如果禾如非比你先娶妻……你不會連禾如非都比不過吧?”


  肖玨懶得理他,驅馬上前去了。


  馬車裏的禾晏,並不知道方才肖玨與燕賀之中,有過這樣一段對話。越往朔京走,她的心事越重。林雙鶴也瞧了出來,坐到她對麵,問“禾妹妹,你怎麽回事?從我到潤都看見你時就覺得不對勁,好像有什麽心事。這些天你連話都說的很少,可是遇到了什麽麻煩。有難處的話盡管告訴為兄,為兄一起幫你想辦法。”


  禾晏苦笑一聲。


  她隻是在想,待回到朔京以後,要如何揭發禾如非。如今她成了武安郎,身份上倒是比原先那個校尉女兒更能接近禾家與許家了,可“武安郎”這個官職,本就帶著諸多限製。而能夠證明真假禾如非的親信,又被禾如非滅了口。人證方麵,實在是有些難,隻能從他處下手。而守著這個共同秘密的,就是許家。


  如果能從許家下手,許家為了自保,扯出禾家來……他們會自亂陣腳。為利益結成的同盟,本就不會太穩固。


  禾晏想的入神,冷不防被林雙鶴在麵前伸了伸手“禾妹妹?”


  禾晏看向他,道“我是在想,等回京以後應該怎麽辦。”她掰著手指,“林兄也知道,我是從朔京城裏逃出來的,又扯進了一樁官司裏。街坊四鄰都知道我是個女子,現在還不到大搖大擺回去的時候。恐怕見我的父兄,都隻能偷偷地見。”她思索了一下,“上次陛下賜封的時候,我還留下來一些銀子。是夠租一處小宅子的銀錢,可是我不便出麵,林兄要是門路廣,可否替我操辦一下?錢自然會一分不差的給你。”


  林雙鶴聽完她的話,一拍大腿,“我還以為是什麽麻煩。小事一樁,此事包在為兄身上。”他一撩馬車簾子,喊道“懷瑾,懷瑾!”


  肖玨一頓,放慢了步調,駕馬折返到馬車跟前,問他“何事?”


  林雙鶴衝他綻開一個笑容,“我剛剛答應了禾兄,等回到朔京,替他在城裏租一處宅子。隻是你也知道,這租房一事,並非一朝一夕就租好的。在沒找好宅子之前,禾兄能不能住你府上?你們肖家院子又大又寬敞,分一間給禾兄不是什麽難事吧?”


  禾晏萬萬沒想到林雙鶴竟然會這樣說,忙道“林兄,你剛剛可不是這麽說的。都督,沒關係,我在外頭找個客棧就行了……”


  “住客棧多費銀子。”林雙鶴道“你年紀輕輕的,怎麽能如此揮霍,不懂得勤儉持家的好處?聽我的,就住在懷瑾家。懷瑾,你給個準話,行不行啊?”


  肖玨看了一眼禾晏,禾晏身子一僵,就見他極輕的點了一下頭,“可以。”


  禾晏“……”


  說完這句話,肖玨就駕馬往前去了,林雙鶴放下馬車簾子,得意的看向禾晏“你看,現在豈不是兩全其美。”


  禾晏有氣無力的靠在馬車上,心道,這真是十足的孽緣,非但沒有保持距離,反而越來越近,都住到肖玨家裏去了。


  雖然住在肖玨家中,也確有好處。跟在肖玨身邊的各種場合,說不準見到許之恒與禾如非的機會越大,指不定就能發現什麽有用的線索。


  她按捺下心中幾乎要察覺不到的輕快,輕咳一聲,在心中暗暗對自己道,一定是這樣的。


  ……


  朔京城裏,京城許家,書房外小廝守著門,裏頭正有人說話。


  小幾前正坐著兩人,一人青衫落落,文質彬彬,另一人亦是俊美公子,隻是眉眼間多了些內斂深沉之氣。他們二人正對著麵前的棋局沉吟,棋盤上黑白子錯落縱橫,看起來,是一盤亂局。


  這二人,一人便是許家大爺,眼下的翰林學士許之恒,另一人則是剛剛回京不久,在華原一戰慘勝烏托人的禾如非。


  “肖二公子就要回京了。”許之恒落下一子,“歸德中郎將與肖二公子回京後,必然會向陛下進言,力主將烏托人趕出大魏。”


  禾如非沒有說話,沉默的看著棋局。


  “禾兄還在想華原一事?”許之恒淡淡一笑,“知情人全都不在世上了,禾兄盡管放心,這世上不會再有人知道這個秘密。縱然有知道的,也沒有證據,翻不了盤了。”


  禾如非瞥他一眼,“許公子似乎太過放心了一點,別忘了,當年在賢昌館進學時,肖懷瑾、燕南光包括林雙鶴,都是見過禾如非的。”


  “那又如何?”許之恒不以為然的開口,“少時的禾如非,本就與同窗不怎麽親厚。真要親厚,也不至於同窗多載都無人發現他的身份。我看禾兄是多慮了,就算肖懷瑾與燕南光回到朔京,你與他們打交道也不會太多。”


  禾如非跟著落下一子,“但願。”


  他的心裏,忽然的想起昨夜的噩夢來。夢裏他正在華原戰場上帶著兵馬廝殺,忽然間身後有劍刺來,他躲閃不及被刺中心口,倒下之時,看見有人走到自己麵前,蹲下了身。


  那是個戴著麵具、穿著鎧甲的年輕人,當他慢慢的伸手摘下麵具,露出一張熟悉的、秀麗英氣的臉,禾晏就這樣微笑的看著他,輕聲道“大哥——”


  禾如非猛地驚醒,一摸額頭,盡是冷汗。


  明明禾晏已經死去了一年有餘,這個名字已經漸漸為世人忘卻,或者說,她從來沒有被世人記住過。日子平靜的走了這樣久,卻還是會在這樣的關頭,出現在他的夢裏,令他夜不能寐。


  “你的那個侍妾……”他道。


  許之恒的臉色冷下來,“已經死了。”


  禾晏死在了賀宛如手裏,禾晏死後的一個月,他就隨意尋了個由頭讓人將賀宛如打殺了。屍體拖到了亂葬崗,怕是早就被惡狼野狗分食,日後就算萬一……萬一真的查出來什麽,也可以盡數推到賀宛如身上。當日參與其中的所有打手和小廝婢子,一並處理,整個許家裏裏外外,全都換了一遍。


  禾晏身前既是將軍,死後用了這麽多下人一道去陪她,也算全了他們夫妻間的一段情誼了。


  “很好。”禾如非冷道,“不要出任何紕漏。”


  正說話時,書房外有人敲門,許之恒起身開門,一名年輕女子走了進來。這女子亦是芳華妙齡,仔細看去,眉眼間與禾晏還有三分相似,隻是沒了女將於沙場之中凝聚的英氣堅毅,多了幾絲嬌美甜軟,如朔京城裏嬌滴滴的春花,舉手投足都是嬌養出來的乖巧可人。


  這是許之恒新娶的妻子,如今的許大奶奶禾心影,亦是禾元盛的嫡次女,禾如非的堂妹,禾晏的親生妹妹。


  “大哥,夫君,你們在裏頭說話,心影就讓人在廚房做了些點心。”禾心影笑著將幾碟酥餅放到小幾上,“說累了可以墊墊肚子。”


  “辛苦了。”許之恒溫聲開口,將她一道拉在自己身邊坐下,“你也坐坐吧。”


  禾心影依言在許之恒身側坐下,看向禾如非,笑道“大哥有些日子沒來許家了,爹娘身子可還好。”


  禾如非略一點頭“都好,你無需擔心。”


  禾心影便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與這個堂兄,其實過去算不得親厚。禾如非少時性情便格外孤僻,還時常戴著一副麵具。禾家人都知道禾如非是因為貌醜才戴著麵具遮臉的。禾心影小時候瞧著每日禾家大宴,禾如非都孤零零的一個人躲在一邊,還有些可憐他。可嚐試著靠近他幾次,禾如非便如躲瘟疫一般的躲著自己,一來二去,禾心影也就淡了這份心思。


  後來,禾如非背著禾家人投軍去了,竟真被他掙了份軍功。連帶著禾家所有未出閣的小姐都水漲船高,其中也包括了她的嫡親姐姐,禾家二房那位出了名的病秧子。


  禾晏重新回到禾家的時候,禾心影已經很大了。且那時候因為禾如非的關係,禾家為禾晏說了一門好親。許家大爺許之恒,年紀輕輕已是翰林學士,生的亦是俊秀斯文。禾心影還曾一度妒忌過這個姐姐,明明身體那般不好,又多年未曾回京,京城貴女中壓根兒都不知道有她這麽一號人物。可人家一回來就能做許大奶奶,這是何等的福氣。


  不過這點妒忌在禾晏死後就沒有了。禾心影心裏為禾晏難過,縱然她與這位姐姐沒甚麽感情,可到底血濃於水。才剛剛得了門好姻緣,眼看著就能享福了,卻這般命薄。


  與之奇怪的是,禾晏死後,禾家與許家替她大辦喪事,整個朔京都知道禾家看重這位早逝的二房嫡女,可隻有禾心影明白,禾家裏,除了自己的親娘,所有人,包括自己的親爹,看起來都沒有旁人眼中的那般傷心。


  喪事一過,除了偶爾在有人的場合提起禾晏時會擦拭幾滴眼淚,平日裏,府裏甚至都不會提起禾晏這個人。好似從來沒有禾家二房的嫡長女一般。


  禾心影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沒容的下她想清楚為何家裏人對自己姐姐如此涼薄時,禾元盛竟然坐主,定了她與許之恒的親事,要她給許之恒續弦。


  許之恒縱然成了鰥夫,在朔京裏也是旁人心中的好夫婿人選。尤其是禾晏死後,他表現的深情更讓許多姑娘家敬慕不已。禾心影雖然也知許之恒出色,內心卻極度不願意嫁到許家。姐妹共侍一夫,朔京裏不是新鮮事。但多半是嫡女做正妻,庶女做滕妾,相互照應。哪裏有一前一後兩個嫡女先後嫁給同一人的,禾家的姑娘又不是嫁不出去。她這麽年輕貌美,家世又好,找個門當戶對的少爺做正房夫人,豈不是比做許大奶奶更好?

  但於這件事上,一向寵愛她的禾元亮竟然十分堅決。而她的母親,禾二夫人雖有心為她爭取,卻無能為力——在禾家,女人說話總是不作數的。


  禾心影就這樣心不甘情不願的嫁進了許家。


  嫁到許家後,禾心影才發現許之恒竟然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體貼溫柔。一個俊秀出色的夫君事事照顧自己,很容易淪陷,而且,許之恒的確很討女人喜歡。他對亡妻偶爾流露出來的遺憾和念想,會更讓人認為,此人重情重義,值得托付終身。


  禾心影嫁到許家後,禾如非這個堂兄倒是時不時地來看她。禾心影有些受寵若驚,她如今應當是禾家所有小姐裏嫁得最好的這個,禾晏沒能享到的福氣,她全部都享受到了。


  隻是有時候會覺得不真實而已。


  “對了,大哥,夫君,”禾心影開口道,“先前每年秋日我都要與母親上山去寺廟燒香祈福,今年雖不在家裏了,還是想與母親一道。”


  許之恒笑道“自然可以,倘若那一日我無事,就陪你一道去。”


  禾心影欣喜開口“真是太好了。”


  又坐了一陣子,她才起身出了門,留許之恒與禾如非在裏頭說話。待出了門,身邊貼身侍女小柳道“大奶奶,是要回院子嗎?”


  禾心影搖了搖頭,“走走吧。”


  院子裏,夏日的池塘泛著鬱鬱蔥蔥的綠,池水平靜的如一汪鏡子。禾家的池塘裏總是種著許多荷花,到了這個時節,暗香浮動,可許家的池塘,別說荷花,連假山都沒有一座。


  許之恒是個風雅之人,唯有這一處池塘,仿佛一池死水,看的久了,就覺得像是一處無底深淵,隨時會將人拉扯下去。她的姐姐禾晏就是在這裏失足溺死的,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或許是那點血緣關係,令她每次走到這裏時,總覺得風格外涼,水尤其是冷,令人心裏不舒服。


  禾心影移開目光。


  陪嫁丫鬟小柳問她“大奶奶,剛剛在屋裏的時候,您怎麽不多待些時候呢?呆的時間越長……許家人就會對您越好。”


  禾心影也明白,許家老爺夫人對她這個兒媳如此寬厚,八成是看在禾如非的麵子上。她與這個“飛鴻將軍”的大哥兄妹感情越是親厚,許家人就越是不敢薄待她。


  禾心影搖了搖頭,自嘲似的一笑,“大哥本來就不是來看我的,我在裏頭多久都沒有區別。”


  倘若有認識禾晏的人在此,就會發現,這張嬌軟的、甜美的臉龐上,眸中所流露出的洞悉與明亮,與曾經的“許大奶奶”何其相似。


  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


  不到一月時間,金陵到朔京,路上休休整整,加上趕路,總算是在立秋前到了城門前。


  朔京城門前,得了消息的護衛早已大開城門,兵馬進城,沿街百姓全都對著隊伍指指點點。


  禾晏與林雙鶴躲在馬車中,倒是不曾接受這些指點,林雙鶴心癢難耐,對禾晏道“早知道這樣威風,我也該讓懷瑾給我一匹馬,坐在馬上,姑娘們也能將我的臉看的更清楚些。”


  “……就算你不坐在馬上,林兄,朔京城裏的姑娘,也對你的臉很清楚了。”禾晏安撫他。


  “這倒也是。”林雙鶴聽她這麽說,仔細一想,也不再糾結了。


  禾晏自己對出風頭一事,沒有太多想法。當年帶著打了勝仗的撫越軍回京時,亦是如今日這般熱鬧,隻是那時候她戴著麵具,極不自在,生怕被人發現端倪。待回了禾家後,第二日,真正的“禾如非”便代她接受了之後所有的一切榮光或是負擔。


  她從未用過自己的臉去麵對“飛鴻將軍”帶來的一切。


  馬車“吱呀”一聲停了下來,燕賀的聲音從外麵傳來“你們還要在裏麵坐多久,都快到宮門口了。”


  禾晏一怔,與林雙鶴下馬。


  楚昭早在進城以後,就與他們的馬車分道揚鑣,隻差了下人來說一聲。禾晏也沒有在意,本就不是一路人,分成兩路也是自然。總不可能她住進肖府,楚昭也跟著住進肖府吧?


  “都督,我們這是要……”禾晏問。


  “我要進宮一趟。”肖玨看了她一眼,“你先在馬車裏等著吧。”


  “等等,”燕賀疑惑的看向他,“你怎麽不帶著這小子一起?進宮必然要麵聖,趁著這個機會,讓陛下好好認識一下這小子,日後對他仕途多有好處。你既是別人上司,就該找一切機會抬舉下屬。還是你怕姓禾的日後成就在你之上,故意不讓他出頭?”


  禾晏真是對燕賀心服口服,無論多少種可能,他總能想到最無聊的那一種。


  “現在還不是時候。”肖玨也懶得和燕賀解釋,看向禾晏,難得耐心的問了她一句,“你一個人在這裏,沒問題?”


  禾晏笑道“我能有什麽問題,都督盡管放心的去,我就在馬車上睡一覺好了。”


  林雙鶴覺出味兒來,露出一個頭,“懷瑾,你的意思是,我也要進宮?”


  肖玨冷眼瞧著他。


  林雙鶴輕咳一聲,“請問,我能不能不去?”


  “不能。”肖玨冷笑道“雖然是我寫信請你來涼州,但你走之前,沒有告訴林家任何人。林太醫發到我帳中找人的急信累了一堆,你現在要不要看看?”


  林雙鶴尷尬的一笑,“我那不是……想著你找我定然情勢危急,人一急,腦子就不好使,我忘了,對,我忘了告訴家裏人了。”


  燕賀抱胸作壁上觀,唯恐天下不亂的涼涼開口,“你不是他好友嗎?幫他背一口黑鍋又不會死。”


  林雙鶴大為感動“南光兄,認識了你這麽多年,總算從你嘴裏聽到了句人話。”


  “閉嘴。”肖玨微微不耐的皺眉,林雙鶴登時噤聲。待他從馬車上下來後,肖玨正要與他幾人一道離開,忽然又想起了什麽,走到馬車邊。


  禾晏撩開馬車簾子看他。


  “你在這裏,不要亂跑,宮外附近人多眼雜,”肖玨叮囑她道,頓了頓,語氣溫和了一點,“等我出宮,就帶你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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