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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今日良宴會

  入雲樓下,早已被圍的水泄不通。


  客人們都已經被趕了出去,官兵們將門口堵得死死的,姑娘們則驚悸的立在兩旁,不安的看向為首的男子。


  那是個穿著暗綠色描金長袍的男子,衣裳倒是極為精致華麗,隻是越是華麗,便越是襯的他那張臉寒磣了一些。他生的極為高壯,膚色很黑,眼睛幾乎是一條縫,油光滿麵的模樣。站在此地,既凶且蠻,神情亦是凶橫。


  這便是巡撫夫人的親弟弟,那位童丘石公子了。


  童丘石罵了一聲:“去把人給我抓下來!”


  下一刻,有人的聲音響了起來,“用‘抓’這個字,這位公子似乎不大禮貌。”


  童丘石抬眼看去,便見自樓上款款下來一行人。說話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郎,風度翩翩,手持一把折扇,麵上還帶著溫文爾雅的微笑,雖然那微笑刺眼極了。


  與他一同走來的,還是數位少年郎,都是與他差不多大的年紀,且生的俊朗英秀,器宇不凡。花遊仙與丁媽媽走在那些少年的身後,乍一眼看上去,是那些少年將她護在身後了。


  “小畜生,就是你們帶走了姓王的?到本公子的莊子上打砸了一通?”童丘石惡狠狠地問道。


  他正在外頭作樂,陡然間得知了府中進了賊,還沒來得及驚訝,就又得了消息,莊戶上的王生被人帶走了。童丘石立刻令人去尋放在書房中的花遊仙的身契,果真不見了。一時間驚怒難當,驚得是竟然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怒的是一個小小的商戶也敢如此囂張。


  二話不說,童丘石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就帶著人衝進了入雲樓。


  “哎?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林雙鶴笑眯眯的看著他,“你有什麽證據是我們做的?”


  什麽證據?當然是因為這群人臨走時居然還大搖大擺的落下話,叫人去入雲樓找他們。童丘石何時見過這樣不怕死的。


  “你是哪家的小畜生?”童丘石眯起眼睛,“如此作為,是嫌命長了?還有你,”他看向花遊仙,“賤人,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三番兩次挑戰本公子的耐性,還勾結外人做出如此無恥之舉,今日本公子就要將你們一網打盡,關進大牢,叫你們求生不得求死無門,讓你們知道,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是什麽下場!”


  此話一出,“噗嗤”一聲,林雙鶴身後的一個少年忍不住笑出聲來。待發現眾人都朝他看來,他才赧然的擺一擺手,“抱歉,抱歉,一時覺得好笑而已。”


  燕賀興味索然道:“這些痞子放狠話的時候能不能換個說法,顛來倒去都是這些,實在是聽的膩歪。”


  這般不將自己放在眼裏,童丘石勃然大怒,“給我拿下他們!”


  身後的官兵們立刻上前,丁媽媽嚇了一跳,就在這時,忽然間,入雲樓的四麵八方,鬼魅般的湧出數十個黑衣侍衛,齊刷刷的擋在少年們的身前,沉默的拔出腰間佩刀,刀光雪亮,刹那間寒光四溢,殺氣騰騰。


  樓裏的姑娘們嚇了一跳,齊齊驚叫起來。花遊仙也忍不住攥緊裙角,詫然望向身前的少年們。


  燕賀側頭把玩著垂到胸前的馬尾,道:“無趣。”


  誰都不知道這些侍衛從何而來,又是何時潛入的入雲樓。除了肖玨,這些侍衛從莊戶上回來後,都由他吩咐,眼下想來是得了他的令,一直藏身於此。


  “大、大膽!”童丘石也嚇了一跳,他在金陵城裏橫行霸道慣了,縱然是金陵的大戶,在他麵前也要因著他那位巡撫姐夫的麵子不敢造次。沒想到這次啃了個硬骨頭,不但在他眼皮子底下擄人,就算到了現在,官兵都到門口了,還敢叫人來硬扛。


  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童丘石往後退了退,他雖霸道凶狠,但於他本身來說,就是個什麽都不會的廢物,隻怕這些侍衛連累了自己。他道:“這是藐視朝廷命官,現在就給我拿下他們,生死勿論!”


  楊銘之站出來,溫聲開口:“這位公子,你並未有官職在身,我們這是藐視的哪裏的朝廷命官。”


  “你們擄走我的人!”


  “且不說王公子是不是我們擄走的,他是揚州人士,又非公子家仆,何來‘你的人’之說?難道公子私設刑堂,無故囚禁百姓,這要是說起來,犯了律令的似乎是公子才對。”


  楊銘之本就有辯才,童丘石又哪裏說得過他?被他逼得說不出個所以然,幹脆惱羞成怒,道:“別跟他們多廢話,殺了他們!”


  “殺?”有人開口,聲音清淡,似是覺得好笑,側頭看來,“你確定?”


  這少年個子很高,因此即便沒有站在最前麵,也能一眼看到他。加之容貌尤其出色風流,教人想忽略也難。他懶散的站著,淡道:“如果你先說出‘殺’這個字,我們再動手,就算殺了你,也不過自保而已,不算殺人罪哦。”


  “要比一比,是你先死,還是我們先死嗎?”他似笑非笑的看著童丘石。


  被那雙秋水一般的清眸一看,童丘石竟全身上下止不住的冒出一層寒意。他不知道這群人從何而來,亦是什麽身份,剛剛有些猶豫,不過再看一眼站在人群中的花遊仙,惡膽頓生。


  不管是什麽人,金陵是他的地盤,豈能被一群乳臭未幹的小子看了笑話!全城人都知道他要抬花遊仙,要是今日不將此事拿定,日後花遊仙安然無恙的出現在入雲樓,或是與王生雙宿雙飛,他豈不是成了金陵城的笑話!


  童丘石何時吃過這種虧?

  他沉下臉,咬牙道:“殺——”


  話音未落,又有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住手!都住手!”


  眾人回頭一看,便見一穿著官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而入。一見此人,樓裏的姑娘並著丁媽媽連忙拜下身去,恭敬開口:“劉大人。”


  這便是金陵城的巡撫劉瑞了。


  童丘石一見劉瑞,立馬上前,他本就生的高壯蠻橫,偏在劉瑞麵前做出孩童姿態:“姐夫!你總算來了,這些小畜生擄了我的人,還氣焰囂張,現在居然敢對官兵動手,姐夫,他們根本沒將你放在眼裏!”


  劉瑞怒道:“閉嘴!”


  童丘石愣住,一時沒有說話。


  禾晏看向劉瑞,這位金陵城的巡撫看起來和他的惡棍小舅子不同,生的一副文人的清雋斯文模樣,甚至還有幾分正氣凜然。不過看他對自己親戚的縱容程度,可見也是個表裏不一的。


  劉瑞對著堂廳中眾人拱了拱手,道:“對不住,秋石年幼,行事魯莽,此事都是誤會,遊仙姑娘沒有受傷吧?”


  花遊仙沒料到這位一直高傲不近人情的巡撫大人,今日何以會這樣和藹的問她,一時間莫名其妙,回道:“謝大人關心,遊仙一切都好。”


  童丘石心中憤懣,這些人來砸他場子,自己的姐夫非但沒有向著自己,怎麽還對那賤人和顏悅色?倒是一邊的丁媽媽看出了門道,目光在這群少年身上掃了一圈,心中感慨,自家女兒這是運道好,遇上貴人了。


  “那就好。”劉瑞微笑著將目光投向其餘人,問:“各位小公子並非金陵人士吧?敢問來自何處?到金陵是作何?”


  劉瑞心中也打鼓,今夜他在外頭,聽得府中有人來報,說是巡撫府上進賊了。劉瑞很吃驚,怎麽會有人想在巡撫府上動手?後來小廝傳回消息,說是丟了花遊仙的身契。童丘石的事情,劉瑞也早有耳聞,但他向來對這些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童丘石在外狐假虎威。


  這一次,劉瑞本來也以為是那王生差人報複,本來還有些怒意的,一個小小的商戶,也敢如此放肆,可後來下人送來一張帖子,說是在書房找到了,大概是來人不小心落下,劉瑞一看到那張帖子就愣住了。


  那是一張金陵詩會的請帖,上頭邀請的人叫燕賀。出自左右翼前鋒營統領府上。


  他一個金陵巡撫,是萬萬不敢跟朔京的正二品高官相提並論的。劉瑞是個聰明人,來人什麽都沒落下,偏偏落下這麽一張詩會請帖,分明就是故意顯明身份的。他如何敢插手,還沒來得及通知童丘石不要輕舉妄動,就聽說童丘石帶了官兵去入雲樓堵人了。


  劉瑞嚇得立刻趕來,萬幸在動手前攔住了。


  “大人明察秋毫,我們的確不是金陵人,”楊銘之謙和的微笑,“是從朔京來到金陵,特意趕上金陵詩會的。”


  果真是詩會!

  劉瑞心中有底,就是不知道這一群中,哪個是哪位前鋒營統領府上的公子?


  他心中百轉千回,麵上卻不顯,隻笑道:“金陵城能有小公子們這樣的貴客,可真是三生有幸了。”


  “不見得吧?”林雙鶴搖搖扇子,“剛剛大人的這位……親戚還對我們喊打喊殺的,嚇死人了。還口口聲聲叫我們小畜生,”林雙鶴作勢苦惱的思考,“在下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叫我。回頭告訴我父親,聽聽他會不會生氣,畢竟我是小畜生,他就是……”


  劉瑞汗如雨下,一腳將身邊的童丘石踢得跪倒下去,罵道:“無禮!還不快跟小公子道歉!”


  童丘石冷不防挨了一腳,心中憤憤,他不曉得燕賀身份,不如劉瑞緊張,還掙紮道:“他們擄走了我的人,且不提那王生,花遊仙的身契被他們偷走了……”


  “你說的身契,是這個嗎?”燕賀從袖中抖出一張紙來,一見到這張紙,童丘石就道:“不錯,就是這個!果然是你們偷的!”


  “童公子這話說的不對,這張身契,本就一直在入雲樓裏。畢竟丁媽媽養了遊仙姑娘這麽多年,若說是你的,請問童公子花了多少銀子,賬上可有記載?”


  童丘石說不出話來。


  他慣來做無本生意,連女人也是一樣。看中了花遊仙,便強逼著丁媽媽將身契給了自己,一分錢都沒花。這時候問銀子,問賬目,當然什麽痕跡都沒有。


  林雙鶴笑了:“難不成是丁媽媽主動將遊仙姑娘送給你,這麽大個活人呢,就這麽白白的給了。這在我們朔京,就算送隻貓兒狗兒都要給點酬禮,怎麽,在你們金陵,原來都是可以白送的。還是……”他話鋒一轉,笑容更燦爛,“巡撫府上慣來如此?”


  這可是在指責他貪墨受賄!劉瑞臉色大變,不等童丘石反駁,便立刻開口:“這小子大概是昏了頭,才會胡亂說話。身契自然是在遊仙姑娘手中,至於遊仙姑娘是童丘石的人…這是無稽之談!遊仙姑娘是入雲樓的人,整個金陵城都知道,與我們劉家沒有任何關係。”


  童丘石還想說話,劉瑞身邊機靈的小廝已經上前,用帕子將他的嘴堵上了。


  楊銘之神情溫和,仿佛是真的相信了劉瑞的話,好心開口:“原來如此,不過劉大人應當好好教導一番自己的表弟了。既與遊仙姑娘沒什麽關係,卻又到處揚言遊仙姑娘是你們劉府的人,還要對我們動輒打殺,如此一來,日後童公子做的惡,豈不是都算在了劉大人身上?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旁人可不會分辨劉大人與童公子,統統按劉大人的過錯算。”


  這是在敲打他,劉瑞出了一身冷汗。這頭還沒想好應對的措辭,那頭那個束著高高馬尾的少年斜晲了他一眼,語氣不善道:“遊花仙子是我們的朋友,誰欺負遊花仙子,誰就是跟我們過不去。”他轉向花遊仙,眼睛雖是對著美人,話卻是對著劉瑞他們說的:“遊花仙子,倘若以後有人找你麻煩,你便讓朔京前鋒營統領燕家府上找我,我必為你出頭。”


  “還有我。”林雙鶴笑著開口,“我們林家雖無兵馬,宮裏卻也認識幾個人,我祖父常常見到太後娘娘,你的這點小事林家尚能庇佑。”


  “我爹是內務府總管……”


  “太仆寺卿……”


  “戶部尚書……”


  這群少年每念出一個名字,劉瑞心中都要抖三抖,不過須臾,衣裳裏裏外外,全都被汗浸濕了。他們究竟有沒有說謊,隻消去金陵詩會那頭打聽一下便知。但不必去打聽,劉瑞此刻也信了八成。


  他們個個瞧上去都英氣不凡,軒朗傲氣,若非出自高官大戶,決計不敢囂張至此。這一個兩個看似是在對花遊仙說話,其實是在警告。劉瑞心中發苦,誰能想到一個花樓女子,竟能讓這麽多高官家的小少爺來為她撐場子。


  劉瑞擠出一個笑來,道:“小公子們說的是哪裏話。遊花仙子是金陵人,若有人膽敢欺負他,應天府便是第一個不答應。何須勞煩公子們?”


  林雙鶴微微一笑:“劉大人可要記住自己今日說的話啊。”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劉瑞正色道:“整個入雲樓都可以為在下作證。”


  “甚好,”燕賀挑眉,“你總算順眼了一回。”


  他這般不敬的姿態,劉瑞雖氣惱,卻也不敢多說什麽。楊銘之對著他行禮:“那麽日後,就請劉大人時時關照著入雲樓,和我們的朋友遊花仙子了。”


  “那是,那是。”劉瑞賠笑道。


  又你來我往的試探寒暄了一陣,劉瑞才帶著童丘石和兵馬離開。今夜等他回到劉家,該如何教訓童丘石,那都是他的事了。入雲樓裏,采蓮將門掩上,樓中便爆發出陣陣歡呼。


  姑娘們都高興極了,童丘石在金陵作惡多端,姑娘們敢怒不敢言。又因花遊仙的事,人人擔心憂懼,如今塵埃落定,劉瑞討了個沒趣,悻悻的走了,可真叫人揚眉吐氣。


  花遊仙走到眾少年麵前,亦是激動不已,眼中含淚,忽然跪下身去,對著眾人磕了個頭,長聲道:“各位小少爺大恩大德,遊仙無以為報,若有來生,定當做牛做馬,在所不辭。”


  “遊仙姑娘請起。”大家嚇了一跳,七手八腳的將她拉起來,既有些得意,又有點不自在,紛紛開口,“這本就是我們應當做的。”


  “大丈夫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們學館裏先生都是如此教的。”


  “那童丘石實在可惡,不過有我們在,日後你們也無需懼怕他們!”


  丁媽媽瞧著他們,忍不住低頭笑了。心道這群少年不知是怎麽樣的,雖然各有各的小脾氣,卻並無貴族子弟的輕狂。尋常人縱然追捧愛慕,可心中對青樓女子多有輕慢不屑,更不會主動說出“是我們的朋友”這樣的話。


  他們卻說得坦蕩自然,並未有半絲猶豫。


  此番金陵詩會,遍請大魏名士,來自五湖四海的才子都會相聚至此。各有所長,可這一回,卻是這些朔京學館來的少年們勝了。


  ……


  遊船靠岸了。


  禾晏一行人走了下去,花遊仙笑道:“小少爺們請隨奴家來。”


  時日已經過去了這樣久,以燕賀肖玨他們的年紀,如今斷然稱不上“小少爺”。可花遊仙卻還是用當年的稱呼,讓禾晏一時恍惚,似這還是當年的那個夏日,他們一同乘船來至金陵,偷偷地溜進笙歌燕舞的花樓,為裏頭的綺麗春意所驚。


  入雲樓還是那個入雲樓,看起來卻舊了許多。門口的牌匾被重新寫過,卻不如過去熱鬧了。


  林雙鶴指著牌匾:“這字……”


  “去年下了一場大雨,”花遊仙笑言,“聽說將門口的牌匾吹掉了,媽媽便差人重新寫了一塊。不過,奴家也覺得,不如從前的好。”


  從前的氣勢恢宏,如今的端正娟麗,卻非當時舊樓。


  隨眾人走了進去,見花遊仙帶著一行人進來,裏頭的姑娘們都愣了一愣。一個年紀稍長些的迎上前,問:“遊仙,這是……”


  “你瞧瞧這是誰?”花遊仙笑道。


  那姑娘疑惑的看來,禾晏亦朝她看去,愣了一下,這姑娘,居然是采蓮。


  她也比當年長大了一些,倒不見當初的楚楚姿態,顯得冷豔了起來。采蓮迷惑的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恍然道:“他們是……當年的小少爺們?”


  “不錯。”


  林雙鶴還記得采蓮,一展扇子,笑盈盈開口:“采蓮姑娘,這麽多年了,可見大家心中還是念著你的。”


  采蓮也有些激動。入雲樓日日複一日,日子沒甚麽區別。大抵當年令童丘石吃癟一事,便是他們此生做過的最驚心動魄的一場經曆了。那些朔京來的小少爺,各個出自他們想都不敢想的高門,並未如尋常少爺一般輕蔑瞧不起她們,還說出“朋友”一事。


  偶爾采蓮都會想著,那會不會隻是一場夢,如今乍見故人,采蓮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有客人來,你去叫廚房做一桌好酒菜。”花遊仙笑道:“今日不醉不歸。”


  采蓮應了一聲,忙吩咐廚房去了。


  一邊的姑娘們有些好奇的朝他們看來,林雙鶴四處看了看,沒看見丁媽媽,就問:“丁媽媽哪去了?既是故人,也該跟她打個招呼。”


  花遊仙聞言,眸光一黯,半晌道:“丁媽媽已經不在了。”


  原來花遊仙隨王生去了揚州兩年後,丁媽媽便患了風寒,臥床不起,原本以為隻是場小病,卻越來越重,到後來,眼看著就要不行了。丁媽媽膝下沒有兒女,入雲樓裏,原本最疼愛的就是花遊仙。采蓮給花遊仙寫了信,花遊仙聽聞消息,原本是要趕回來探病的。可那時候她已經和王生成親,王家雖是商戶,規矩卻半絲不少,別說她千裏迢迢的趕回金陵,就連入雲樓,都不許花遊仙日後再沾上半點關係。


  花遊仙被困在揚州,不得出門一步,沒能趕上見著丁媽媽最後一麵。丁媽媽抱憾離去,臨走之時,索性將入雲樓送給了采蓮。


  如今,采蓮就是入雲樓的“蓮媽媽”。


  眾人聞言,不免有些唏噓,那個精明潑辣卻又有著柔軟心腸的婦人,如今竟也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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