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燕賀
他眼眸如寒星碎玉,聲音平靜,卻在刹那間,將禾晏帶進了賢昌館的那個午後。他的聲音與當年少年青澀的嗓音重疊,教人無法分辨,這一刻究竟是誰。
外頭傳來小兵的高喊,激動而喜悅:“大人!大人!援軍來了!援軍來了!”
援軍?
禾晏看向肖玨的背影,他將南府兵帶來了?這怎麽可能?才聽到此處,就見李匡推開擋在麵前的眾人,衝出屋去。禾晏看了一眼肖玨,也跟著衝了出去。
城外傳來震天的喊殺聲,禾晏爬上城樓高處,隨著李匡往下看,便見原野之上,烏托人正與大魏的兵馬交戰在一起,戰旗上寫著一個“燕”字。為首的馬上坐著一人,是個年輕男人,頭發束的很高,劍眉星目,穿著銀白的鎧甲,手持一把方天戟,格外的意氣風發,正帶著人馬廝殺。
燕賀。
禾晏眼中浮起笑意,趕來的李匡見此場景,也激動不已,立刻吩咐城內兵馬:“隨我出城戰烏托人!”
……
突然趕至的援軍李匡沒有料到,忽雅特也沒有料到。在他們決定攻城的前一日,被歸德中郎將燕賀帶來的兵馬殺了個措手不及,李匡帶著潤都兵馬加入戰局,烏托兵馬節節敗退,首領忽雅特棄兵逃走,剩下的烏托士兵潰如散沙,一部分為李匡所虜,另一部分隨著忽雅特退走潤都以南。
“窮寇莫追。”燕賀製止了李匡還要去追的腳步,擦了擦自己鎧甲上迸濺的烏托人血跡,隨手將手帕丟給一邊的下人,嘲笑道:“就這麽點烏托兵,你們就困在城裏不敢出來了?也太膽小。”
這話說的極不好聽,還是個比自己年幼如此多的小子,李匡卻也沒有生氣。因著若不是燕賀帶著人馬趕來援軍,烏托人根本不會這樣快就退走。他真心的對燕賀感激不已,這是意料之外,誰知道苦苦等候的飛鴻將軍沒等來,卻等來了歸德中郎將。
“李某代全城百姓感謝燕將軍相援,雪中送炭之恩,潤都永生不忘。不過,”他遲疑了一下,“燕將軍怎麽會來潤都?”
他從未給燕賀寫信求援過。
燕賀哼笑了一聲,將方天戟往背後一扛,漫不經心的前走,“進去說吧。”
士兵們在外清理戰場至深夜才結束,此戰大捷,人人拍手相慶。不僅如此,燕賀不僅帶來了援軍,還帶來了糧食。士兵們在城中架起了大鍋,用帶來的糧食煮粥,潤都家家戶戶尚且還活著的百姓們端著碗來領粥,感激涕零,米香飄在潤都城內的上空,久久不散。
屋內,趙世明正局促的搓著手,看著座上的兩人。
一個是右軍都督肖懷瑾,一個是歸德中郎將燕賀,他一個潤都縣令,何德何能此生能見到這樣的大人物?也算三生有幸了,隻是這二人一個冷漠,一個高傲,看起來都不太容易令人親近。趙世明除了一迭聲的道謝,感謝他們救了潤都萬民,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這個時候,趙世明就心中唏噓起來,如果綺羅還在就好了,伶俐的美人打交道,總比他們這些幹癟的老男人打交道好使得多。過去這種時候,都是綺羅來圓場的。
李匡大概也想到了這一點,神情有些僵硬。
燕賀——那位歸德中郎將,如今也才二十出頭,年紀很輕,生的也算俊朗,隻是眸光總是帶著幾分挑釁,下巴也微微昂著,像是不愛將人放在眼裏似的。他頭發束的也很高,馬尾落在腦後,顯出幾分少年人的意氣桀驁來。
相比之下,他一旁坐著的右軍都督肖玨則如秋水般沉靜,脫去鎧甲後,看起來更像是朔京城中高樓酒坊中端坐的勳貴公子,他倒不如燕賀那邊傲氣外露,隻是漠然平靜的神情,也散發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意味。
兩尊他得罪不起的大神,趙世明擦了擦汗,該說點什麽好呢?
他還沒想好接下來的說辭,李匡先開口了,李匡猶豫了一下,問燕賀道:“燕將軍……怎麽會突然來援我潤都?”
燕賀輕輕笑了一聲,坐直身子,道:“我還沒問你呢,你們潤都城中,是不是有一個叫禾晏的人?”
此話一出,屋中眾人神情各異,肖玨眸光微動,沒有說話。
“看來是有了,”燕賀道:“李大人,叫那個人過來,我見見。”
禾晏正在屋外等著,果然,沒過多久,就有人從外出來,道:“小禾大人,燕將軍請你進去。”
王霸一怔:“怎麽回事?就叫你一個人進去,不會要秋後算賬吧?”
“要不我們陪你一起?”江蛟也有些遲疑,“你此次離開涼州衛,肖都督如果軍令懲罰……”
“不是因為這個。”禾晏看向屋門,搖頭道:“放心,不會有事。”
她拍了拍江蛟的肩,轉身獨自走進了李匡的屋子。
屋中眾人都隨著禾晏的進來,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個穿銀白鎧甲的年輕人看向禾晏,目光在禾晏身上打量幾番,道:“你就是禾晏?”
“正是。”
燕賀從椅子上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禾晏,他比禾晏高了一頭,拿手在禾晏頭頂上比了一下,“嘖”了一聲,很認真的問肖玨:“現在軍營裏還有這麽矮的人?”
禾晏:“……”
他收回手,摸著下巴打量禾晏:“個頭不高,膽子倒挺大,就是你寫的求援信讓我來潤都?”
此話一出,李匡看向禾晏,肖玨的目光也落在禾晏身上,禾晏泰然自容的接受眾人各異的神色,“正是。”
“那你可眼光可真好,”燕賀不以為然道,“不去請禾如非那個近在眼前的廢物,偏偏請我來支援潤都。看來你很清楚,本將軍比禾如非靠得住。”
禾晏沒有說話,這要怎麽說話?順著他的話說,便是將自己也踩了一腳,否認他的話……禾晏其實挺樂意聽人這麽罵禾如非的。
當日她與李匡不歡而散,察覺到潤都情況不妙後,就同趙世明借了幾個人,去向陵郡的燕賀求援。她還記得燕賀帶兵駐守陵郡,不及華原近。事實上,燕賀的名聲也不如禾如非響亮,倘若尋常人求援,當第一個想到的是禾如非而不是燕賀。隻是禾晏深知,禾如非根本不會來,這才退而求其次。
金陵那頭的兵馬不好動,燕賀相比較而言,要自由許多。隻是燕賀也不一定會趕來,所以她便在那封信裏除了寫明潤都如今危急的情況外,還寫了不少禾如非見死不救的混賬行徑。
“你在信裏罵禾如非的那些話,本將軍聽著很舒心。”燕賀看向禾晏,“你還真是懂本將軍的心。”
禾晏心道,她怎麽能不懂呢?作為同窗來說,在賢昌館的那些年,麵前這個人沒少欺負她。就是燕賀為首的幾個少年,隔三差五的給她找麻煩。不是捉弄過去,就是欺負過來。見到這個人,幾乎就能看到當初賢昌館裏黑暗的日子。
燕賀討厭自己,從在賢昌館裏同窗起就開始討厭了,這麽多年,他居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執著討厭著。為了投其所好,禾晏也就在信裏寫了不少禾如非的壞話。俗話說得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如今看來,果然不假。燕賀因為禾晏對禾如非的辱罵,自然而然的將禾晏化作了自己的陣營。
“雖然個子矮小瘦弱了一些,但我看你也很機靈,”下一刻,燕賀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要不然,你以後就跟著我吧。”
“燕南光,”肖玨的目光落在他手上,提醒道:“她是涼州衛的人。”
“涼州衛?”燕賀收回手看向禾晏,疑惑開口,“你不是潤都人嗎?”
“回燕將軍,”禾晏道:“在下之前在涼州衛新兵營中,後陛下親封武安郎,聽聞潤都有難,特來援城。”
她將“武安郎”三個字咬的很重。雖然肖玨將她劃做涼州衛的人,可若不想連累他,最好是劃清關係。
“你是涼州衛的人,自己來了潤都?”燕賀看了一眼肖玨,又看了看禾晏,這其中關係大抵太複雜,他也想不明白,索性回到座位上靠著椅子坐下,哼笑一聲:“罷了,你們這些錯綜複雜的內情我也不想知道。不過這個禾……禾什麽來著?”
禾晏早已習慣這家夥自大的性子,提醒道:“禾晏。”
“禾晏,我可不是因為你那封求援信來的。就算來,也不會這樣快。”
趙世明小心翼翼的問:“那請問燕將軍,是為何……”
燕賀笑了一聲,挑釁的看向肖玨,“我們堂堂右軍都督親自請我來援,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求於我,本將軍如此大度,當然要來幫忙了,是不是,肖都督?”
肖玨神情漠然,沒有理會他的話。
禾晏心中詫異,燕賀的意思……肖玨也請了燕賀來幫忙?是了,他並未帶著南府兵前來,涼州畢竟不如陵郡近,她竟與肖玨想到了一處,這樣的話,就算她沒有寫那封求援信,燕賀也會如期而至。
潤都城不該絕。
“李大人,趙知縣,”燕賀把玩著自己的頭發,“此次雖然是這個禾……禾晏與肖都督請我來援,可帶著兵馬趕到的,是我燕賀。此次功勞在何處,你們心中清楚。”
“此次潤都大捷,全都仰仗燕將軍。”趙世明連忙道,話一出口,又意識到屋子裏還有一人,立刻看向肖玨,見這年輕人神情平靜,並未有半絲不悅,這才放下心來。還好這一個不在意功勞,要是兩個人都來搶功,他這潤都城小廟可容不下兩尊大佛鬥法啊。
禾晏倒是早就對燕賀這人喜愛貪功一事有所耳聞,不過此次潤都得以守住,本就全賴他的幫忙,他要功勞無可厚非。
燕賀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嗬欠,“連日來趕路,來了就打烏托人,都沒能好好歇一歇,我要休息休息。勞煩各位給我備好屋子熱水,飯菜就不必了,聽說你們這裏的人都餓的快要吃人了,我可沒有吃人的愛好。”
趙世明連連道好,趕緊吩咐下人去給燕賀準備。
燕賀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路過肖玨身邊時,又停下腳步,看向肖玨,語氣自負,“不管你承不承認,肖懷瑾,這一回,可是我勝過你了。”
說完這句話,他似是心情很好,雙手枕在腦後,大搖大擺的出去了。
禾晏盯著他的背影,有些費解。說實話,當年的燕賀看不慣肖玨,處處與肖玨作對,無非是因為肖玨文武總要優於他一截,第二做久了,想嚐嚐第一的滋味,偏偏那個第一怎麽都掉不下來,確實有些令人討厭。但連倒數第一的自己也時時找茬,禾晏就很不明白了,自己又礙著他什麽事了?跟她爭倒數第一的是林雙鶴而不是燕賀,燕賀何以對自己這樣大的怨氣。這怨氣一來還持續了這麽多年。
不過燕賀的脾性還真是跟當年一模一樣,爭強好勝,剛愎自用,有什麽喜怒哀樂全寫臉上了。
她心裏正想著,一旁的肖玨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往外走,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冷冷的扔下一句:“過來。”
禾晏:“……”
她心中歎息,早就知道這一日遲早要來,但萬萬沒想到會來的這樣早,畢竟也是,誰會想到肖玨會跟著燕賀一起來潤都。
屋外的江蛟一行人好容易等到禾晏出來,見她又隨著肖玨往外走,各個麵色凝重,這架勢,看起來像是要私下裏算賬。洪山對她做手勢示意需不需要一起前去求情,禾晏對他們微微搖了搖頭。
這可不是一兩句求情能蒙混過關的事。
……
屋子裏暗下來,隻有放在桌上的油燈光亮照在牆上,投出人影的模樣。
趙世明給肖玨安排的屋子,幾乎算得上是豪奢了。禾晏隨他走進去,埋著頭,心中正在思忖接下來要如何將此事圓說才好,冷不防前麵那人已經停下轉身,一頭撞到了肖玨的胸前。
禾晏後退兩步站定,抬起頭,麵前人目光淡淡的垂下來,落在她身上,雖然沒有說話,卻有些可怕。
空氣寂靜的讓人覺得夏日裏也生出冷意,禾晏頓了頓,輕咳一聲:“都督……”
他看向禾晏手中的劍。
那還是為了救那些俘虜的女人時,情急之中從李匡門口的侍衛手中奪來的劍,忘記還給李匡了。禾晏心中一緊,下意識的將劍放在一邊桌上,解釋道:“這是別人的劍。”
肖玨上前一步,禾晏屏住呼吸,還以為他要興師問罪,下一刻,自己的手臂被人攥住,手心向上翻轉過來。
手心處有一道刀痕,並不深,一直攥著,血倒是止住了,看起來卻有些唬人。大概是剛剛與李匡的侍衛爭執打鬥時,弄傷了手,當時情況危急,並未在意,此刻若不是肖玨這般動作,禾晏都沒察覺到。
他沒有說話,轉身往旁走,禾晏正不知所措著,聽見他道:“過來。”
手帕被浸濕了幹淨的熱水,覆在掌心,有一點點刺痛,更多的是癢意,如斑斕的蝴蝶落在掌心,緩緩爬過,留下酥麻的影子。
他低頭將金瘡藥的藥粉細細的灑在禾晏手心的傷口上,神情專注而安靜,禾晏盯著他,青年的睫毛濃而長,燈下的側影俊秀如畫。
沉默的、柔和的,平靜的。
沒有預想中的興師問罪,冷嘲熱諷。
禾晏莫名就有了一種負罪感,仿佛自己做了十惡不赦的事,十分對不起肖玨。她訥訥的開口,“都督,其實我……並不是跟著楚四公子來到潤都的。”
楚昭在這裏,這是個巧合,但落在肖玨眼裏,未必不會多想。她雖然決意遠離肖玨,省的為他帶來麻煩,卻也不想他誤會至此,以為她站在楚昭那邊。
“我知道。”他的聲音清冷,未見波瀾。
禾晏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他動作很輕,比禾晏自己給自己上藥還要輕,又因個子很高,上藥的時候還得微微俯身,禾晏本來隻是隨著他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掌心,看著看著,目光就落到了肖玨的臉上。
豐姿美儀,再多好詞用在他身上,都覺得缺了些什麽。
她正看的出神,突然間肖玨抬頭,猝不及防間撞上他的目光,黑眸瀲灩,秋水清絕。
被抓了個正著,她的耳朵悄悄紅了,偏麵上還得做鎮定之色,指著自己的掌心道:“……好了。”
傷口灑了藥粉,看起來沒有之前那般可怕了。禾晏縮回手,有些不安。
這似乎並非肖玨的風格,如肖玨尋常性子,過來早就應當問話了。今日偏沉默無比,倒教禾晏滿腔說辭,都不知從何說起。
為何轉了性子?禾晏不明白。
可是肖玨不問,她也不知道怎麽說。
他替禾晏上完藥後,就在屋子裏的椅子上坐下來,沒有讓禾晏走,也沒有要問話的意思。過了一會兒,反倒是禾晏自己忍不住,問他:“都督,你怎麽不問我為何私自離開涼州衛來到潤都?”
“你是陛下親封的武安郎,有印信和冠服,可以自行決定去留,無需與我商量。”肖玨平靜道:“去留在你自己。”
這本是禾晏為自己準備的說辭,沒想到肖玨先她一步說出來了,這叫後頭禾晏的話無從說起。
“王霸他們,是我逼著一道前來的,請都督不要懲罰他們,此事由我一人承擔。我也並非有惡意,實在是因為擔心潤都失守,才不自量力前來援城。”
罷了,既然肖玨不肯開口,她就先將自己的責任承擔起來,認錯態度好一些。
“你為什麽會認為,”肖玨道:“禾如非不會援軍潤都?”
到底還是會問這個問題,禾晏心中歎息一聲,看向他,“如果我說,禾如非不是好人,都督會相信我嗎?”
肖玨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揚起嘴角,“證據。”
“我拿不出來證據,也無法說服都督,不過,在我看來,禾如非並非世人口中的英雄。”她叫的是“禾如非”而不是“飛鴻將軍”。
“都督,”禾晏看著他,慢慢的開口,“如果有朝一日,我與禾如非立場不同,拔刀相向,你會站在哪一邊?”
這個問題,其實她很早就想問了。她與禾如非,終究會有那樣的一天。肖玨所認識的禾如非,是當年的賢昌館的“禾如非”,而肖玨認識的禾晏,是現在的“禾晏”,兩個其實都是她,但肖玨會如何選?
禾晏其實也不是很清楚。似乎每一個她,都與肖玨關係不錯,卻又不至於交心到摯友的程度。她在肖玨心中究竟是什麽模樣,什麽分量,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禾晏都不明白。
肖玨安靜的看著她,過了一會兒,他道:“今日很晚,你出去吧。”
他沒有回答禾晏的話。
禾晏的心裏,湧起的不知是失望還是慶幸,她失望於肖玨沒有直接回答她,又慶幸肖玨沒有給她否定的答案。
她頷首:“是。”
禾晏退了出去,屋子裏,重新安靜了下來。
青年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金瘡藥上,漂亮的眸子垂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片刻後,有人走了進來,正是飛奴。他走到肖玨身邊,低聲道:“少爺,鸞影的消息回來,暫時沒有發現禾綏的問題。”
“她沒有問題。”肖玨打斷他的話。
飛奴一怔,禾晏身上的疑點眾多,從一開始到現在,前些日子沒有告訴任何人,帶著涼州衛幾個新兵就來到潤都,無論如何,都沒有人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偏偏還是跟著楚昭一前一後走的,如今在潤都,果然又看到了楚昭。赤烏和飛奴都不由得懷疑,禾晏或許是楚昭的人。但又覺得,倘若是楚昭的人,這般作為,又太猖狂不加掩飾了一些。
年輕男子站起身,影子在燈下拉成長長的一條,他若有所思的看著桌角的燈火,不過須臾,淡聲道:“告訴鸞影,不必查禾晏了,查禾如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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