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濁世滔滔 第一百一十七章 西市
綿綿細雨當中，申顏撐著一把油紙傘，獨自一人走在伯安城中的西市。
鳳引閣中上半日的訓練完成之後，龍隱大師難得的給眾人放了小半天假，用他的話來說，默契的培養並不在一朝一夕之間，比起一味埋頭苦幹，訓練之中若是勞逸結合，往往能收到更好的效果。
此時申顏等人已經在龍隱大師的指導之下訓練了五日光景，再過五天，這場為期十天的培訓就將結束，而他們也將正式踏上探索那一處秘境的旅途。
從第三天開始白夭便明顯發現申顏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不知為何他忽然間沉默了下來，臉上也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白夭特意問過申顏，不過她卻並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麵對心上人的詰問申顏隻是沉默的笑了笑，即便二人的關係再為親近，他也不能對白夭透露出那場會議的任何信息。
而且似乎申顏看著南甲的目光也有些不同，與其說是關注，倒不如說是憐憫，李玄領導下的北坊注定會在即將到來的那場政變之中被完全抹去，而失去了北坊庇護的南甲，命運將會是顯而易見的顛沛流離。
伯安城內共有東西兩座市場，東市之中販賣的是各種珍貴物品，駿馬香車，美人名劍，你都可以在東市之中找到，那裏甚至還有各處掠奪而來的奴隸，一百金錠便能買到一個修為不錯的人做你的貼身護衛。
西市之中販賣的則是各種不起眼的玩意兒，糧食、布匹、柴火、煤炭，這裏有各種生活之中必不可少的東西，但是富家公子小姐們不屑於來此。出沒在西市之中的多是些販夫走卒之類的人物。
那日在慶親王府邸之中，謝九曾傳話告訴申顏讓他多在宋國的市井田間走走，按照他的說法，在這些地方會有申顏感興趣的東西。
“老丈，您這糧食怎麽賣？”
一個不起眼的攤位前，申顏抓了一把筐中黃澄澄的米粒，向著攤主開口問道。
“一石五錢”老人笑眯眯的回答道。
申顏這樣衣著華貴的人物居然出現在了他的攤位之前，這可是少有的事情。
“這麽貴嗎，這可是黍米啊。”聽到老人的回答，申顏感到有些吃驚。
與如今已經在建水南岸廣泛種植的稻米相比，無論是口感還是畝產，黍米都要相差的多，如今伯安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已經極少食用這種作物，往往隻有那些窮苦人家，才會將黍米作為主食。
然而即使如此，這位老人口中黍米也太貴了些，要知道在千裏赤地之中，一石稻米的價格也不過才三錢而已，況且茫茫大漠之中，本身並不出產糧食，怎麽著號稱天下糧倉的江南水鄉，糧食的價格竟會如此昂貴？
至於大秦境內，糧價自然更為便宜，一石稻米至多隻要一錢，黍米更是早就無人食用，變做了牲畜的口糧
“公子說笑了，今年可是豐年，要是往年間，一石黍米可是要七錢的。”
老人搖著頭說道，顯然他麵前的這位公子，對於糧食的行市並不特別了解。
一石黍米便要七錢，真不知道這江南水鄉底層的窮苦人家一年到頭要如何過活，對這些人來說，想必謀生都已經極為艱難。
此時的申顏不由的想起了過往之中他所參加過的那一場場宴席，無論是在越陽城還是在此處，每一場宴席幾乎都可以用窮奢極欲來形容，單單是那些浪費掉的名貴食材，恐怕都足夠宋國的平民們維持一年的生計。
“需要仰視著我們的人？”
申顏默默的重複了一句謝九曾說過的話，此刻他突然有些理解了對方多讓他到市井田間走走的用意。
此刻這座市場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幾雙凶厲的眼睛早已盯上了申顏的背影，衣著華貴的他出現在這座魚龍混雜的市場當中，本身看上去便極為顯眼。
“大哥，看來是個雛兒，要不要動手？”其中一人壓低了聲音問道。
“再看看，先準備好家夥。”為首一個麵露凶光的大漢沉著聲音回答。
申顏撐著傘緩慢的走過了半個市場，他仔細的詢問了每一項生活必需品的價格，很快他便得出了結論，這裏的每一樣東西比起大秦境內都要貴上許多倍，很多東西的價格甚至超過了萬裏之外的茫茫大漠。
“民生多艱。”此刻的申顏心中默默的重複著這四個字。
就在此時，剛剛那幾個不懷好意的身影已經圍了上來。
申顏的前後兩側，各出現了幾個手持利刃的人，光天化日之下，他們竟然一點要避諱的樣子也沒有。
轉眼之間，他們便把申顏圍在了當中。
“各位，我們認識嗎？”申顏皺著眉頭開口問道。
“不認識，不過兄弟們最近手頭有點緊，想向公子討幾個零花錢使使。”
一個年輕人冷笑著回答，與此同時，他手中的匕首已經停在了申顏的後腰。
不遠處的街麵上分明就有一個持刀的巡街校尉，可是他卻對眼前的場景視而不見，很明顯，他早已和這幾個劫匪沆瀣一氣。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要幹什麽？”
“剛才就說了，兄弟們想要向公子討幾個錢試試，眼下看來公子並不願意，兄弟們也很難做呀。”
手指匕首的年輕人
森然一笑，緊接著，他手上加力，匕首已經直接向申顏的腰間刺去！
沒想到光天白日之下，他們竟敢當街殺人，就是在混亂的千裏赤地之中，申顏也不曾見過如此膽大的劫匪。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年輕人忽然發現，盡管他已經用足了力氣，可是手中的匕首卻分毫沒有前進。
“你！？”他有些吃驚的抬起頭來看了申顏一眼。
以申顏此時的修為，這些人根本不可能傷害到他，他什麽也沒有做，隻是把源氣集聚在年輕人匕首頂著的地方，以他源氣的精純程度而言，尋常的鐵質匕首根本連他的皮膚也無法劃破。
“滾！”
申顏一聲低喝，他的身體四周，紫色的源氣光芒瞬間爆發，包圍著他的幾個劫匪根本無法抵禦這突然出現這股強大的力量，一個刹那便被全部擊倒在地。
“來人呐，來人呐，有人當街行凶！”
就在這時，倒在地上的一名劫匪忽然大聲的呼喊起來。
“哪裏來的凶徒，敢在此間放肆！”
不遠處的那名巡街校尉此時的反應倒是頗為迅捷，他抽出手中武器，幾步便來申顏身前，不分青紅皂白的便向著申顏怒吼起來。
“是我，你待如何？”
此時的申顏已經懶得再多說些什麽，很明顯，這個人和剛剛的那群劫匪是一夥的，無論他說什麽，恐怕都無濟於事。
“承認便好，五個金錠，我就當此事從未發生，否則你便要跟我走一趟了。”
“現在我身上沒有錢，那就跟你走吧。”
申顏一笑，向著那名校尉伸出了雙手。
“小子，這可是你自找的。”
哐當一聲，這名巡街校尉取出隨身攜帶的鐐銬，帶在了申顏的手腕上。
然後他便帶著申顏，消失在了茫茫細雨之中。
從頭到尾，西市兩側街麵之中，鱗次櫛比的商家們無一人敢對眼前發生的這件事說些什麽，看來他們早已習慣了這群匪徒在此作威作福。
“我們要去哪裏？”
“五城兵馬司大獄，既然你沒帶錢，那便先在裏麵待上幾日，等你家人湊錢來保你出來。”
這名巡街校衛冷冷的答道，此時他也有些奇怪，為什麽眼前的少年看上去無比鎮定，全然沒有驚慌的樣子。
如果能夠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情的話，哪怕再借給這名巡街校尉幾個膽子，他也不敢把那雙鐐銬戴在申顏的手腕上，然而這天下之間，哪有那麽多後悔藥可吃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