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濁世滔滔 第一百一十五章 慶親王
等到申顏回到鳳引閣的時候，已經是夜色深沉。
作為名滿天下的千機閣總堂，鳳引閣的燈火日夜不息，仿佛隨時都在向路過的人們炫耀著這座建築的金碧輝煌。
走進鳳引閣大門的時候，申顏意外的注意到了一輛華麗的馬車正停靠在門口，這輛馬車通體漆黑，車廂兩側明顯的描繪著火紅色的朱雀圖樣。
朱雀是宋國的國鳥，在宋國唯有王族的人才有使用這種裝飾的資格，看來今夜閣主大人這邊當有貴客到訪。
“申公子，您可算回來了，閣主大人等您好久。”
剛進大門還沒坐定，呂平便找到了申顏，看他神色匆匆的模樣，似乎很是著急。
這位玄字小隊的隊長是少閣主的心腹，在千機閣總堂裏他似乎承擔著類似管家的角色。
“找我？閣主大人有說是什麽事情嗎麽？”
“這個在下卻不知曉，隻說公子您一回來便讓我帶您到議事廳去。”
一句說完，呂平便帶著申顏匆匆忙忙地向著鳳引閣的議事廳走去。
此刻這間寬敞廳堂裏正有三個人靜靜的坐著，除過慕容攸父子之外，還有一個麵皮白淨的中年人。
此人尾指微微翹起，他端起一杯茶水，正要往嘴邊送。
就在這時，申顏推門走了進來。
“閣主大人，不知您大半夜找我可有什麽事嗎？”
“您瞧王公公，我們正說著申公子，他便回來了。”
慕容攸輕輕一笑，向著那個麵皮白淨的中年人說道。
原來此人竟是一名宦官。
“老夫來給公子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宋國內廷總管王連光王公公。”
看到申顏一副略帶疑惑的模樣，慕容攸頗為及時向他介紹起了來客的身份。
“見過王公公，可是您找我嗎？”
“申顏公子果然一表人才，自然不是在下找您，咱家此來是為慶親王傳個話，王爺想要請您今夜過府一敘。”
一邊說著，王連光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起了申顏，片刻之後，他的目光微微有些驚訝，作為宋國內廷之中的第一武力，王連光竟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眼前的這個少年。
“慶親王找我？”
中年人的話讓申顏有些莫名其妙，此時他回憶起了朱雀秋闈上那個總是沉默著的中年人，除過在開幕和頒獎的時候聽他講過幾句話之外，對於此人申顏並沒有特別深刻的印象。
“不錯，慕容閣主，我們這便出發吧？”
“王公公請。”
不過他卻沒有推脫的道理，親王大人地位尊崇，能夠半夜裏找上他，大概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吧。
兩輛馬車深夜中緩緩離開了鳳引閣，王連光獨自搭乘著前麵帶著朱雀標記的馬車，慕容攸父子和申顏三人則搭著另一輛馬車跟在後麵。
片刻之後，申顏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內心之中的疑惑，向著慕容攸開口問道：
“閣主大人，請恕在下魯鈍，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您。”
“公子您但說無妨。”
“這位王公公既是宋國內廷總管，怎麽卻會為親王大人傳話，按理來說來的不該是王府中的管家麽？”
雖然在不曾刻意學習過，但申顏畢竟從小在大秦帝都天啟長大，這方麵的知識他多多少少還是了解一些，在他看來，作為一個親王，趙景承卻馭使內廷總管為自己辦事，這其中多多少少有些僭越的嫌疑。
申顏的問題讓慕容攸父子相視一眼，很顯然，他敏銳的抓住了某種這二人不願言說的東西。
“此處解釋起來不是特別方便，待會兒到了王府，公子您自然便會知曉，眼下老夫隻能說此行有關宋國國是，還望公子您千萬認真對待。”
“國事？”
“國是，是非的是。”
慕容攸輕輕地補充了一句，然而一字之差，其間的意思卻大不相同。
鳳引閣距離親王府的距離並不遙遠，不多時，兩輛馬車便抵達了目的地，然而一行人馬卻並未從正門進入，王連光帶著他們繞了個不大不小的圈子，從一扇隱蔽的側門之中進入了王府裏。
此刻王府的一間密室裏，慶親王趙景承正和一個僧人打扮的人相對而坐，兩人之間的小案上擺著一方形製古樸的棋盤。
棋盤之上，黑白兩色的棋子細密的糾纏在一起，顯然二人麵前的這盤棋局已經進行了不短的時間。
“啪”的一聲，趙景承手中一顆黑子落下，光頭僧人心中一驚，他仔細看過去，卻發現自己的一片白子，已被對方徹底吃下。
“親王大人國手風範，在下佩服。”
一句說完，僧人坦然一笑，磊落的投子認輸。
“大師客氣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您的棋路可是師承大秦國手謝三才？”
“殿下果然敏銳，不瞞您說，謝三才正是族叔，不過我卻不爭氣，叔叔即使讓我三子，我依然贏不過他。”
“大師太過自謙，三才先生一手大雪崩定式橫掃海內棋壇，豈是我等俗人可以抗衡的。”
“殿下說的是。”
兩人正在談笑間，一名王府的下人推門走了進來，他來到趙景承身旁，附耳說了幾句話。
這名下人說完之後，趙景承微微點了點頭。
“謝先生，我們的客人到了，請。”
一邊說著他一邊站起身來，當先邁步向外走去，那個僧人靜靜的跟在他身後，並沒有多說什麽。
走到門口的時候，這僧人忽然間微微一笑，他食指輕輕一彈，一枚白色棋子便從他手中飛出，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剛剛的棋盤之上。
此時再看，棋局又有了新的變化，隨著這顆白子落下，剛剛還陷入了死地的白棋忽然之間神奇的連成了一片，就算是謝三才親自到這裏，怕也救不回一片頹勢的黑棋。
原來剛剛的那盤較量之中，僧人模樣的人根本就沒有盡全力。
……
剛剛在王府之中坐定，申顏方才的疑問便得到了解答。
原來王連光不僅僅是個傳話的人，這位內廷總管也是會麵的一個重要參與者。
“殿下，人都到齊了，我們可以開始了。”王連光開口說到。
此刻出現在申顏眼前的共有五人，除過慕容攸父子和王連光之外，便是慶親王王趙景承和一位僧人打扮的中年人。
“原來是謝先生，沒想到您竟親身到來，這下老夫的心裏可是踏實了許多。”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慕容攸，聽他言辭間的意思，像是和那名中年僧人早已相識。
“慕容閣主客氣了，不想當年天啟城中一別之後，竟然已過去十年光景。”
中年僧人微笑著回禮道。
如果白夭在此間的話，她一定會大吃一驚，原來這個中年僧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日曾在千裏赤地之中和她接洽刺殺任務的那名僧人謝九。
朱雀秋闈之後出現在靖州軍大營中的血蝠使者也是此人，看來在見過了靖州軍大統領之後，他便風塵仆仆的趕到了慶親王的府邸之中。
從謝九言詞之間的意思聽來，他和慕容攸倒像是相識已久的朋友。
“謝先生，我來介紹一下，這位便是申顏公子，不知您特意喊他到此間有何用意？”
本來今天的這場會麵申顏並沒有參與其間的資格，然而謝九卻不知從何處打聽到了申顏目下正在千機閣中，在他的堅持之下，申顏此刻才出現在了這裏。
至於謝九這麽做的原因，慕容攸本人也很好奇。
“不勞閣主大人介紹，對於申顏公子，想必我比在座的各位都要熟悉一些。”
“這位謝先生，你我之前見過？”
中年僧人的這句話卻讓申顏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明明不曾見過此人，不知為何對方卻表現出了一副無比熟稔的模樣。
“我沒有見過公子，不過太子殿下倒是經常談起您。”
“太子殿下？”謝九的話讓申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不錯，殿下曾親口告訴過我，你們分別之前他曾贈給了你一枚玉玦，你若遇到困難可憑此物去靖州軍大營之中求助。”
聽到僧人的這句話，申顏總算反應了過來，原來謝九口中的太子並非宋國太子，而是大秦太子贏殊文！
眼下建水兩岸，大秦和宋國之間正激烈的對峙著，每分每秒都有可能爆發衝突，然而謝九卻當著趙景成和慕容攸等人的麵提起了大秦太子，而且他的言辭之間全無禁忌的樣子。
“難道說此間的人全部……？！”
申顏的心中瞬間浮現了出一個可怕的想法，就像之前曾在草原上施展過的手段一樣，此刻這房間裏的重要人物，都已被贏殊文收買！
這樣的情況簡直駭人聽聞，在許多人的想象之中，宋國將會舉全國之力與此刻正虎視眈眈陳兵在建水北岸的大秦水師相抗衡。
但是眼下房間內的場景卻讓申顏明白，那種情況或許根本不會發生，像之前在草原上一樣，宋國的堡壘早已從內部被攻破了！
慶親王本人和內廷總管這樣重量級的人物都出現在這裏，很顯然，贏殊文在宋國朝堂之上的布局已經開始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果然是個可怕的人。”
申顏的心中不由得暗暗的感慨。
此刻的他忽然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清贏殊文這樣的人物，這位大秦太子口中時時刻刻的講著天下大義這樣崇高的口號，但是暗地裏，此人的行事方式卻又總是如此的陰狠毒辣。
這樣兩種截然相反的品質如此神奇的在一個人身上實現了統一，贏殊文正沿著他選定的道路堅定的走下去，但是道路盡頭是不是他想要的那個盛世，此刻卻並沒有人可以回答。
不過今日的這場會議表麵上看似凶險，其實和申顏的關係卻並沒有多大，如果認真說起來的話，他倒是應該站在贏殊文這邊，不管怎麽說，他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秦人。
然而很奇怪，他的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似乎對這樣陰暗的場景充滿了排斥。
“原來申顏公子早就認識太子殿下，老夫倒真沒看出來。”
“閣主大人您有所不知，不光和太子殿下十分熟識，申公子本人的身份同樣尊貴的很。”謝九笑著說道。
“這是為何？”
“申公子的父親正是如今的大秦鎮北王申雲澤，認真說起來，您應該稱他一聲世子才是。”
“什麽？”
這下不光是慕容攸，場中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無論如何這些人也想不到，眼前這個平易近人的少年，竟然會是鎮北王府的世子！
“不錯，家父正是申雲澤，不過我很小便離開了家，千萬別提什麽鎮北王世子，這個身份連我自己都快忘了。”
申顏笑著撓了撓頭，有些尷尬的解釋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