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滄海龍遊 第六十三章 母子
申顏點了點頭，他並不在乎對手是誰，他隻想成為冠軍，好快點見到前來頒獎的大妃。
那名監督為兩人戴好手環，檢查無誤之後，便宣布比賽開始。
和之前幾場一樣，申顏急速突進，對著海山便是一拳揮出。
海山卻早有準備，他後退半步，右手一個虛抓便擋住了申顏的拳頭，然而手上傳來的巨大力量卻讓他不由的一聲悶哼。
海山一發狠，大喝一聲，渾身上下青筋暴起，居然硬生生的頂住了。
他沒有後退！
擂台下麵頓時響起了如雷的喝彩聲，終於有人能夠擋住這個少年一拳，觀戰人們都很興奮。
"海山這頭蠻牛，力氣還真不小。”朝魯默默地嘀咕著。
“不錯！”一擊沒能成功，申顏卻毫不氣惱，他居然稱讚起自己的對手來。
“小子，別得意，本大爺還……”海山一句話還沒說完，忽然覺得少年的拳頭高速震蕩了起來。
這是申顏用上了“寸進”的技巧。
這項技巧申顏對陣血蝠殺手哈孜拜的時候曾經施展過，不過那是用在了兵刃上，這次申顏稍加改動，在自己的拳頭上也用上了“寸進”
隨著功法突破到第二層，申顏對自己身體的掌控程度已經達到了新的境界，“寸進”的威力更勝以往，完全不亞於他的全力突進的一拳。
海山隻勉強堅持了片刻便敗下陣來，他的身子高高飛起，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跌落在了擂台外麵鬆軟的泥地上。
“勝者，卓伊勒。”台上的監督隨即宣布了比賽的結果，這次他說的分外流暢，一點磕絆都沒有，顯然是吸取了教訓。
海山一臉迷茫的坐在泥地裏，仿佛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看著好友的狼狽模樣，觀戰的朝魯咧嘴一樂，已然笑出了聲音。
“活該！”飛狼騎千夫長內心自言自語道。
……
薩日公主左手扶著母親的額角，右手稍稍用力，將一枚發簪戴在了阿巴亥大妃的頭上。
隨著她的動作，麵前銅鏡裏，映照出一個妝容精致、雍容端莊的婦人麵龐，正是玉霜大汗王帖木兒唯一的妻子阿巴亥，也是薩日公主的母親。
“母妃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薩日公主看著鏡子的母親，微笑著說。
“我女兒的嘴，也還是和以前一樣甜。”阿巴亥大妃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來，老人伸出手輕輕的摩挲著自己女兒的臉頰，眼神裏滿是慈愛。
自從薩日遠嫁大秦，阿巴亥便極少能見到的自己的小女兒，雖然薩日已嫁做人婦多年，可是老人的眼裏，自己的女兒仿佛一直都還是是那個幼小的姑娘。
“母妃，我都有孩子了，您看您。”薩日公主麵頰微紅，母親親昵的動作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有孩子了又怎麽樣，我的薩日，永遠都是阿媽眼裏的小月亮。”阿巴亥大妃笑著說。
“母妃，多少年了，您還提。”聽到母親提起自己兒時的名號，薩日公主的臉又更紅了些。
“哎呀，你看看，我們的草原明月不好意思了。”慈祥的老人還在和自己的女兒打趣。
“母妃……”
大帳之內，一時間充滿了久違的母女歡笑聲。
“稟報大妃，今日的‘伯克’已經決出了最終的勝者，那邊請您過去頒獎。”一個侍女走進大帳，向著阿巴亥恭謹的說到。
“哦，今日這麽快便結束了麽？”聽到侍女的話，阿巴亥有些詫異的問道，在她的印象裏，每日的‘伯克’競賽都很激烈，往往都要到了黃昏時分，才能決出勝者。
“是的，今日的勝者是弘吉剌部的一名少年，名叫卓伊勒
，據說非常厲害，所有對手都是一拳一腳便被打敗，連海山千夫長都輸了。”
“嗯，這倒是有意思，你下去吧，告訴那邊，我這便過去。”
“是。”侍女說完，便恭謹的退了出去。
“十三四歲麽，真是英雄出少年，對了薩日，阿媽沒記錯的話，你的孩子，也該有這麽大了吧。”阿巴亥大妃感慨著。
薩日公主卻沒有回答，剛剛侍女口中“卓伊勒”這個名字讓她仿佛想起了什麽似的，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
“卓伊勒”，竟然和自己給申顏起的玉霜名字一模一樣。
此時薩日公主倒沒有想到今日“伯克”的勝者會是自己的兒子，畢竟卓伊勒這個名字在草原上十分常見，她心裏隻當是重名而已。
但她還是想起了自己的兒子，七歲那年申顏跟著神秘的天武者一去不返，這些年來音訊全無，薩日公主雖然嘴上很少提及，但是心中自然非常想念。
許多年來，申顏已成了她內心深處的一塊隱痛。
“薩日，薩日，你怎麽了？”母親聲音打斷了薩日公主的沉思。
“沒什麽，母妃。”薩日公主笑了笑，微微的搖了搖頭。
看著女兒的神態，阿巴亥大妃略一思索，便猜到了此刻薩日公主的想法，慈祥的老人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麽話來寬慰自己的女兒。
“走，跟阿媽一起去頒獎吧，我們草原上的伯克，可是很熱鬧的。”沉默了片刻之後，阿巴亥大妃拉起了自己女兒的手，笑著說到，老人覺得此刻外麵節日的喧鬧，或者能稍稍的衝淡薩日公主內心的的陰鬱。
“是，母妃。”薩日公主點了點頭，不知為什麽，她覺得或者應該見見那個和自己孩子重名的少年。
此刻大帳之外，正是一片馬嘶人喊，擂台下麵，一群武士興奮的把申顏圍在中間，七嘴八舌的問這問那，好不熱鬧。
“卓伊勒，你是個好漢子，我海山佩服你。”剛剛被一拳打下擂台的海山拍著申顏的肩膀，興奮的說。
他雖然輸給了申顏，可是卻不氣不惱，顯然是個磊落坦蕩的武士。
“海山大哥，你也很厲害。”申顏笑著答道。
少年話倒也不全是客套和恭維，要知道功法突破後的他，可是一拳便將一塊三四百斤的巨石擊為齏粉，而海山居然完全憑著肉身的力量，抗住了申顏全力的一拳，可見這名武士力量，有多麽的強勁。
如果不是遇到了自己，那麽今日“伯克”的冠軍，非海山莫屬。
“海山，我看你就是自不量力，明明見到卓伊勒那麽厲害，你還非得上去找不自在，結果麽，哈哈哈哈……”說話的卻是朝魯，此刻他正不留情麵地嘲諷著自己的好友。
“我是輸了，不過那也比有些人躲在台下，不敢上場的強。”海山瞥了一眼朝魯，冷冷的還擊。
“我要不是那個、嗯……腰痛，肯定上去和卓伊勒兄弟比試一下”朝魯大大咧咧的說到，不過他的語氣裏，卻明顯的有些心虛。
海山根本沒有回答，他斜眼看著朝魯，眼神裏滿滿都是不屑。
“嗚”一聲悠揚的牛角號聲傳來，打斷了擂台邊上的歡聲笑語。
聽到號聲，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遠處的一些牧民，甚至恭敬地趴伏在了地上。
“大妃要出來頒獎了。”見到身邊的少年麵帶疑惑，朝魯笑著向申顏解釋道。
大妃阿巴亥地位尊崇，待人親切和善，草原上的人們，對這位慈祥的婦人都非常尊敬。
“卓伊勒，快去擂台上站好，可別讓大妃等你。”朝魯提醒道。
“朝魯大哥，獎品是什麽啊。”申顏有些好奇的問道。
“獎品倒沒有多麽貴重，一個花環，一把匕首而已
，不過那可是大妃親自頒給你的，在我們草原上，這可是很高的榮譽，快上去吧。”
申顏點了點頭，一個縱身，便躍上了擂台。
“這下倒是能見到大妃了，可是待會兒要怎麽讓她帶我去見阿媽呢？”申顏皺了眉。
“總不能直接張口就叫外婆吧。”少年一邊嘀咕著，一邊撓了撓自己的頭發，此刻他還沒有想到什麽太好的主意。
正思索間，遠處一隊人馬，已經迤邐而來。
這隊人馬約有七八人，都是女性，她們步伐舒緩，人人臉上都帶著恬靜溫和的笑容，所過之處，人們都退到一旁，恭謹的行禮。
阿巴亥大妃走在最前麵，老人步履從容，笑著向周邊的人們揮手致意，她的身邊，一個絕美的中年婦人捧著一個金盤，盤子裏放著一個花環和一把匕首。
這婦人正是薩日公主，申顏的母親，她跟著大妃前來頒獎，此時自然地承擔起了捧著獎品的角色。
此時一行人距離擂台尚有一段距離，薩日公主還看不清擂台上人的容貌。
可是申顏卻看的一清二楚，他一眼便認出，走在阿巴亥身邊捧著金盤那個中年婦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母親。
“這下好了，阿媽自己出來了，倒是省了我許多麻煩。”少年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激動，默默地感慨道。
“不過阿媽，現在恐怕已經認不出來我了，大庭廣眾的，該怎麽和她說呢。”申顏思索著。
離家七年，少年形容已變，昔年裏那個幼小的頑童如今已然是個英姿颯爽的少年武士，如今申顏的眉眼之間，隻能隱約看出小時候的樣子，薩日公主未必一眼就能認出他來。
而且外麵人多眼雜，若是貿然相認，怕也有許多麻煩。
想了片刻，申顏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他眼珠轉了轉，已有了主意。
隊伍離擂台越來越近，薩日公主的眼神甫一看到擂台上的那個少年便被吸引住，再也不願意離開。
一樣冰藍色的雙眸，一樣羊脂玉般溫潤白皙的皮膚，就連嘴邊那一抹淺淺的笑，都和自己的兒子是那樣相似。
一時間，薩日公主有些微微的失神。
忽然間，那個少年衝著薩日公主一笑，緊接著便做了一套動作。
隻見他先是雙手交疊在胸前，向下一沉，緊接著右手一轉，仿佛是在抽刀，最後他雙手抬起，模仿起騎馬的時候雙手抓著韁繩的樣子來。
……
“阿媽被壞人抓走了怎麽辦？”薩日公主摸著四五歲兒子的腦袋，笑著問道。
“那顏兒就很生氣，顏兒就拔出刀來，騎著駿馬去把阿媽救出來，幼小的孩子說著雙手交疊，緊接著就又模仿起了拔刀和騎馬的樣子。
“顏兒真乖。”年輕的薩日公主笑著抱起瓷娃娃一樣的兒子，在他的臉上重重的親了一口。
……
這套動作是申顏和母親之間小秘密，就是申雲澤也不知曉，小時候這對母子經常這麽玩的不亦樂乎。
這麽多年過去了，母子二人誰都沒有忘記，他們隻是把這份回憶藏進了記憶的深處，偶爾隻在夜深人靜的瞬間，才會翻出來看看，順便輕輕拂去上麵附著的灰塵。
可是在這一瞬間，這套動作就像暗號一樣，刺破了七年的時光，把那個幼小的孩子，重新帶回到了自己母親的身旁。
薩日公主手上一鬆，手中的金盤便輕輕的掉在了草地上。
“薩日，你怎麽了？”眼見金盤落地，阿巴亥大妃扭過頭來，有些奇怪的的看著自己的女兒。
此刻大妃眼前的薩日公主，卻已經是熱淚盈眶。
“母妃，那是顏兒，您的外孫。”薩日公主輕輕的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