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另一個故事
我在依瓜蘇待了很久，天色微暗的時，我才起身往山下走去。
我坐上了一輛出租車。晚上的風很涼，我將頭伸出了窗外，迎著微冷的風，看著外邊五彩繽紛的世界。
這便是阿根廷的夜晚了別樣的感受。
我不知道我應該去什麽地方，所以，我回到了昨天晚上的小旅館.
不過讓我感到奇怪的是，今天晚上的旅館看上去好像很安靜，沒有任何的喧囂聲。我懷著疑惑推門走了進去。屋子裏麵黑黑的，看不到昨天晚上那些熱情的客人了。
我小心地往裏麵走著，想要尋找楊一。
“你回來啦。”突然一個男聲從角落裏冒了出來，我被嚇了一跳。
我尋著聲音走了過去，原來是楊一。此刻，他正躲在吧台後麵，喝著一杯顏色深藍的酒。
“你怎麽在這裏？為什麽沒有客人？”我看到他的臉色很差，禁不住問了他。
“今天晚上停止營業了，所以一個人都沒有，除了我。”楊一帶著一點兒笑容對我說，“你要不要喝一杯。”
我看了眼他手裏的酒，點了點頭。
楊一遞給了我一杯酒，我們坐在吧台邊上的椅子上聊了起來。
“這是你新調的酒嗎？”我搖了搖手裏的酒，不經意地問。
“對，這是我昨天晚上新調的。”
“這杯酒有名字嗎？”
“有，他的名字叫做逝去的愛。”
“逝去的愛，”我念了一次這個酒的名字，“為什麽是這個名字？”
“因為，我想起了我逝去的愛，我的心情就好像這杯就的顏色一樣，是深藍的，憂鬱痛苦，沒有邊際。”楊一又喝了一口酒。
我沒有說話，我等著他開口，我知道他一定會告訴我他的故事。
“你知道嗎？昨天晚上我一看到你，就想起了我的過去。你長的太像一個人了，從氣質到模樣，都和我心目當中的那個人相差無幾。也正是因為你，我想起了他，那個我永遠埋在心底的他。”說到這裏，楊一停頓了一下，他對著我指了指旁邊，“你可以幫我拿一枝煙嗎？”
我從旁邊的酒架子上給他取出了一支煙，他向我到了謝以後，點燃了煙。不一會兒，煙霧從他坐的地方蔓延了出來，他在煙霧當中顯得極其的迷離。
“我認識他的時候隻有16歲，那個時候我家住在一條胡同裏麵，我家在那裏已經住了好幾代了。有一天，我家的隔壁搬來了一戶人家。是一對夫妻帶著一個男孩子。他們搬家的時候，我和我爸媽都去幫忙。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第一次看到了他。”
“說實話，我活到那麽大，還沒有看到過一個像他一樣長的那麽好看的人。那個時候，我以為長的好看的人大多心高氣傲，不好對付。所以，我並沒有故意地和他親近。”
“但是，他是一個例外。他不僅長相好，性格也是一等一的好，對誰都是溫和的。就是在那個時候吧，我慢慢地愛上了他，可是他並不知道。”
“後來，他和我去到了一個高中，我們還是同班同學。當時我就想，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那個時候，我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來對他好，我給他買早餐，給他輔導作業，在他偷懶的時候給他打掩護。有一次，他生了病，我在醫院整整陪他他兩天兩夜。”
“那個時候，我們班上有很多女孩子都喜歡他，她們會寫很多的情書給他。而我，總是會把所有寫給他的情書都扔掉，還會威脅那些女孩子不許給他表白。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的我還挺搞笑的。”說到這裏，楊一歎了口氣，他接著喝了一口酒，藍色的液體進入了他的口腔，他微微地閉上了雙眼，好像是在體味那種滋味。
“當然，他對我也很好。可是，在他的心目中，我一直都是兄弟，我也沒有把那層窗戶紙給捅破。高考以後，我和他一起到阿根廷來旅遊。在一個夜裏，我們去到了一個酒吧裏麵，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我當著全酒吧人的麵向他表白，我記得我說，如果他不要我，我馬上就去死。”
“我原本以為他會拒絕我的，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可能連兄弟都沒得做。可是，他竟然答應了我。你不知道，那一刻的我有多麽的快樂，我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我的手裏，我覺得我可以翱翔在天空了，我覺得我不能呼吸。反正，那一刻我什麽感覺都有了。”
“我們一起在阿根廷玩了一個月，那一個月，是我一生當中最美好的時刻，也許你不會知道那種從心低蔓延出來的歡欣，但是那種感覺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陷入了回憶的楊一臉上露出了微笑，他應該是沉浸在那段美好的時光當中了。
“後來呢？”我輕聲地問到。
“後來，我們回到了家。年輕無知的我們，以為隻要我們自己幸福，家裏人也會支持我們的，所以我們就告訴了家人。可是……”說到這裏，楊一的眼睛裏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可是，我們把一切都想的太簡單。家裏人不僅沒有答應我們，還逼迫我們分開。”
“那個時候，我媽為了防止我和他在一起，甚至將我關在了家裏。就在我以為我們沒有未來的時候，他在一個夜裏翻過了牆，進到了我家，他說他要和我一起到阿根廷來，他說隻要能夠和我在一起，他願意去到任何地方。”
“你答應了嗎？”我有些急切地問到，此刻我已經完全陷入了他的故事裏。
他苦笑了一下，“當然，我當然答應了。雖然我覺得自己很對不起父母，但是那個時候，對我來說，沒有什麽能夠比他還重要的。我當時也在希望，時間久了以後，我們的父母就會接受我們的事情。”
“我們一起來到了阿根廷，那個時候的我們很窮，每天我要打兩份工，而他也要工作很長的時間，因為他說他想要在阿根廷擁有一個我們自己的旅館，就像現在我所擁有的這個一樣。”
“我們整天都想著賺更多的錢，就這樣，一年又一年過去了，辛苦工作的我們終於擁有了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旅館，那個時候的我們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雖然偶爾會擔心家中的父母，但是大多數時間，我們都無憂無慮的。”
“在閑暇的時候，我們也會一起去到依瓜蘇和世界盡頭，在那裏我們留下了甜美的記憶。我們就這樣一直等待著家人的認可。但是，我沒有想到，我們沒有等來認可，等來的卻是噩耗。”
“有一天關門了以後，我們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那是他的母親打來的。電話裏說，他的父親突發了心髒病，已經快要不行了，希望能夠在死之前看他最後一麵。那個時候，我們都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但是我還是和他一起回到了家。”
“到了醫院的時候，他的父親已經很虛弱了，在他的父親去世之前，他隻留下了一句遺言，也就是這個遺言改變了我們的一切。”楊一說到這裏，他突然捂著嘴，痛苦地抽泣了起來。
我的心裏也挺難受的，我心有不忍，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楊一抬起了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擦幹淨了眼淚，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接著說：“他父親最後說的話是，希望他能夠選擇一種正常的的生活，能夠找一個女孩子結婚。。聽到了他父親的遺言以後，我隻覺得天旋地轉，我覺得一切都完了。後來，他的母親也找到了我，她跪在我的麵前，請求我放過她的兒子。我沒有辦法拒絕一個剛剛喪夫的女人，所以我答應了，我一個人回到了阿根廷。後來，我聽說他結婚了，對方是一個挺可愛的女孩子。”說到這裏，楊一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你為什麽要放棄呢？說不定隻要你們再堅持一下，他的父母是會改變看法的。”我有些難受地說。
“你要他怎麽去讓他違背他父親的遺願，又要讓我怎麽拒絕他的可憐的母親？”楊一紅著一雙眼睛說。
“楊一，這不是真正的原因，你不會為了這個理由而放棄的。”我喝了一口酒，微微歎息了一下。
楊一沉默了半晌，最後才說到：“對，你是對的，這並不是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我害怕再失去了，我和他在一起沒有多久，給兩個家庭都帶來了極大的痛苦，我不知道如果我們在堅持下去會發生什麽。我們都失去了太多，特別他，我我不能再那麽自私地將他捆在我的身邊了，我不能那麽自私了。”說到這裏，楊一的眼淚傾瀉而下。
我們都沉默了很久，沒有人再開口。
過了良久，楊一才說到：“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吧這個故事告訴你嗎？”我看著楊一的眼睛略顯驚訝。
“因為我從你的眼睛裏看出來了和我一樣的痛苦和糾結，我想你也有著和我一樣的經曆吧。”楊一看著我的眼睛，淡淡的地說。
我的心理泛起了一陣痛苦，我極力想要壓抑住自己心中的痛苦，“不，你錯了，我沒有。”說完，站了起來，“今天聽你說了這麽多，你也累了吧。先回去休息吧。”說完，我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楊一並沒有離開，我聽見他最後說了一句：“浙洋，永遠不要欺騙你自己。永遠不要。”
我關上了門，一夜淚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