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惡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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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腳僧用自己的血，在這角落中畫下了一幅畫，還有幾行字。
畫中，有佛寺，有佛像，有僧人，有惡鬼……
到了後麵，所有的一切，都置身於火海之中。
而最後一幅，就是這殿中的景象。
或者說，是數十年前，七位高僧，帶領數百僧眾，齊聚大雄寶殿的景象。
闔寺僧眾，端坐在此，頌念經文，直到鮮血流幹，人人臉上的神態依舊祥和無懼。
這赤腳僧生前，也必定是一個丹青聖手。
以指為筆，以血為墨，絕望之際，寥寥數筆，就將一個令人唏噓的故事，講得清清楚楚。
在畫上表現得清清楚楚。
連每一個僧眾的神態，都清清楚楚地表現了出來。
看到大雄寶殿中密密麻麻的骸骨，再看到這幅闔寺舍身鎮壓惡鬼的血畫，任誰都會為蘭若寺當初的慘烈悲壯而動容，為蘭若寺僧眾的大慈悲大無畏而肅然起敬。
可若沒有前麵那幾幅畫，和那幾行淩亂的血字，誰又能知道，這一切，竟然是他們自食其果？
簡簡單單地幾幅血畫，講述出來了一個讓人歎息的故事。
這個故事，竟然還和玄蛇所說的那部無意間看見的，陳亦自己看不大上的香火神道之法有著極大的關聯。
蘭若寺，確實是如他所想的，是傳承了地藏王菩薩的法統。
而且曆史頗久，從最初的幾幅血畫上畫的一些人的衣著來看，慢是有千年不止。
除此之外，這座寺院還有一點十分特異之處。
那個讓大雄寶殿罩上了一層鏡花水月般外衣的結界，並不是赤腳僧臨時布下，而是寺中原本就有。
蓋因這座寺院建立之初，也是廣迎四方香客的。
但，他們迎來的“香客”有些不尋常。
白天，是普通的百姓，並沒有什麽不尋常。
但夜晚，卻是一些遊魂野鬼，甚至怨靈厲鬼。
前者，見到的自然是那三尊橫三世佛。
而後者，見到的就是這位發下大願，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
人死之後最怕什麽？
當然是怕下地獄。
而這位地藏王發下大願，救拔眾生，不墮地獄。
不管地藏王的意思是不是人們理解的那樣，但就憑這個，自然就被人們理所當然地認為，地藏王就是管這片的。
到了人家的地頭，當然得拜老大。
所以蘭若寺表麵上和別的寺院沒什麽不同，可本質上，還是一座陰廟。
也許和他們傳承的地藏王法統有關，寺中僧人對於度化陰魂，十分熱衷。
而正是這點，也為蘭若寺今日劫難，埋下了禍根。
僧人修行，是為了什麽？
大多數當然都是為了得正果成佛。
蘭若寺僧人千年傳承，苦苦修行，高僧輩出，大德時有，法力通天者更是屢見不鮮。
卻從來沒有一個人能成正果。
別說成佛，就算是這人間大限都擺脫不了。
於是開始有人懷疑了，這世間到底有沒有仙佛？
直到二百餘年前，寺有一位高僧不知從何處，得了那部香火成神之法。
當時的蘭若寺，也和陳亦一樣，並不大看得上這種左道旁門。
隻是畢竟也算新奇之物，那位高僧就研究了一下，竟然有了成果。
而且無意之中，另辟溪徑，將寺中千百年來，積聚下來的無數陰魂與普通百姓的香火祈願，凝聚出了一尊佛像。
就是殿中那尊通體如黃銅鑄就，身披七彩斑斕寶石衣飾的地藏王菩薩像！
原來，蘭若寺中供奉的地藏王像，與尋常的泥胎木偶並沒有什麽不同。
而如今這尊，也不是什麽黃銅、寶石鑄就的。
而是香火凝聚！
陳亦不由又看了幾眼那菩薩像，如果不是從畫中得知，他竟然也絲毫看不出異樣，真就以為蘭若寺和尚豪橫到這種程度，用黃銅寶玉，鑄造出了一尊四五丈高的菩薩像。
不由嘖嘖稱奇。
這尊香火凝聚的菩薩像，雖然不可能有地藏王的神通，但確實如同一方地祇般，有著種種奇異之力。
這尊菩薩像，讓蘭若寺更加靈驗，那些陰魂們發現來此祭拜地藏王，幾乎無有不應。
蘭若寺之名，更加廣傳。
世間遊魂野鬼，爭相來拜。
寺中僧人初時也不以為異，一方地祇，於寺中高僧而言，也算不得什麽了不得的存在。
倒是能度化更多的陰魂，讓他們更為喜悅。
而此後，寺中僧人漸漸又有了發現。
這尊地藏王菩薩像，竟然變得愈發神異。
而且，能從天地間聚集一種十分神異的力量。
他們發現這種力量，幾乎無所不能，有求必應。
這才是這尊佛像靈應無比的原因所在。
而僧人們發現，隻有助那些陰魂完了心願，成了功德，這種神力才會有所增長。
於是，他們就將這種神力稱為功德。
認為是上天為了嘉獎他們，而降下的功德神力。
功德神力，甚至能讓他們的修為道行憑空增長，甚至對於佛法參悟也多有助益。
這就讓僧人們起了貪癡之心。
對於這尊菩薩像，本來也隻是地藏王的一個寄托之身，尊奉自是少不了，卻不會認為這是什麽寶貝。
在那之後，這尊菩薩像卻變成了蘭若寺的鎮寺之寶。
到了百餘年前，更有前輩僧人異想天開，認為地藏王菩薩就是因此而得道，所以才發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大願。
這種想法，自然被其他僧人斥為異端，認為是對地藏王菩薩的大不敬。
那僧人執迷不悟，想要利用菩薩像匯聚的功德神力，助自己得到正果，成佛做祖。
還造成了一時的動蕩，蘭若寺險些因此四分五裂。
幸好惡果沒有造成，那僧人也被當時的住持逐出了門牆。
但惡因卻由此種下。
那僧人的想法，雖在蘭若寺中被視為禁忌，可到底流傳了出來。
每一代高僧大限將至之時，都會不可避免地想到。
以他們的道行境界，能堪破生死，卻唯獨堪不破成佛的魔障。
千百年來，無數前輩苦苦修行，自己也是勤勤懇懇，未有一絲懈怠，卻從來無人得見，哪怕一絲一毫的希望。
終於，在赤腳僧這一代，這個魔障再也壓製不住。
他們這一輩師兄弟七人中，有兩人大限將至，心中不甘。
想要學地藏王菩薩，度化地獄無數惡鬼，匯聚無量功德，以助自身得成正果！
其他幾人雖然不願，卻不忍見兩個師兄弟執迷魔障，再釀禍事，便決意同心協力。
在他們想來，度化地獄惡鬼，是大善事，
就算失敗，也是一樁大功德，還能令得兩個師兄弟就此悔悟，並無不妥。
於是，七人合力，以寺中傳承千年的秘法，打開了鬼門！
沒想到，鬼門之中，沒有他們所想的地府陰司，隻有……
真正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