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掛羊頭賣狗肉
馮寶山此時頗有幾分拂袖而去的想法,但他最終沒有那麽去做。肖致遠作為鄉黨委副書記,雖說隻是副職,但其級別卻是正科,他如果這會直接起身走人的話,便意味著兩人之間徹底鬧僵了,這對他而言,可不是什麽好事。
短暫的愣神之後,馮寶山將手中的紙筆用力往會議桌上一扔,轉身怒聲說道:“肖書記,有話請講!”
在說話的同時,馮寶山一臉不情願的坐了下來。
此時最為尷尬的莫過於人大主任宋慶強了,在這之前,他便被肖致遠打了臉,馮寶山撐腰之後,剛得瑟了一句,誰知連馮老大也偃旗息鼓了。
自從肖致遠到了沂水鄉之後,宋慶強最為看重的福利——捷達車便被其搶走了,隨後又接二連三的吃癟,他心裏有種將其生吞活剝的衝動。
盡管如此,宋慶強還是不得不乖乖坐下了身子,原因很簡單,馮寶山都沒意見,他憑什麽往外向外蹦躂呢?
馮寶山的表現在肖致遠的意料之中,他料定其不敢不給他麵子,至於宋慶強,他壓根就沒將這老貨放在眼裏。
“書記,各位黨委委員,我有件事想在今天的黨委會上和大家商量一下,不知諸位意下如何?”肖致遠抬眼掃視了全場一眼,不急不慢的說道。
肖致遠這話乍一聽問的很是隨意,實則卻領藏玄機。他這話並未問馮寶山,而是問所有的黨委委員,試想一下,誰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發對肖書記呢?
肖致遠略作停頓之後,衝著眾人輕點了一下頭,開口說道:“既然大家沒意見,那我就說了!”
說完這番開場白之後,肖致遠便步入了正題,輕咳一聲道:“自從前段時間書記將鄉裏經濟發展的重任交給我之後,我頗感肩頭的責任重大,一刻也不敢懈怠,在第一時間去了鄉裏的漁業公司進行調研。”
說到這兒,肖致遠略作停頓,接著說道:“漁業公司不愧是縣裏鄉鎮企業中的龍頭老大,無論硬件還是軟件都非常完善,連我這個外行也從中受益匪淺,然而……”
官場中人都清楚,一旦出現然而、但是之類的轉折詞,便意味著正題來了。
肖致遠並未讓眾人失望,說完然而之後,立即說道:“在調研的過程中,我也發現了一個問題,那便是漁業公司向鄉裏的水產養殖戶們收取一筆所謂的服務費,每戶薑然高達兩千元,真是駭然聽聞呀!”
肖致遠說到這兒時,伸手在桌上輕輕一拍,將他心頭的憤怒之情表現的淋漓盡致。
在這之前,肖致遠便向馮寶山提過這事,要求召開黨委會討論。老馮采取的策略是拖字訣,他便沒向手下人打招呼,此時,肖致遠突然拿這事開炮,頗有幾分讓其措手不及之意。
盡管如此,馮書記並未慌神,而是悄悄衝著副鄉長陳乾強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站出來幫腔。
陳乾強見狀,心裏微微一愣,暗想道,書記,你這要求也太高了,我連什麽狀況還沒搞清呢,就讓站出來說話,萬一要是說錯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盡管心裏這麽想著,但對陳乾強來說,馮寶山的話無異於聖旨,他如何敢違背呢?
“肖書記,你來沂水的時間比較短,有些情況不是很了解,當年,馮總承包漁業公司時,曾和鄉裏簽過一份協議,服務費當時在協議中寫的很清楚,他們這也算是按章辦事,沒什麽問題呀!”陳乾強在說這事時,把握十足。
前段時間,肖致遠找漁業公司的麻煩,馮強不得已搞了一份所謂的協議給了他。當時,為防止出問題,他特意找陳乾強進行了商量,後者對這事再清楚不過了。
馮寶山聽到陳乾強的話後,心裏暗叫了一聲好。在這之前,他也有點擔心陳乾強倉促上陣容易壞事,誰知對方這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滴水不漏,讓其很是滿意。
陳乾強的話音剛落,常務副鄉長吉軍便開口說道:“乾強鄉長,肖書記不了解這當中的情況,我該了解吧,當年的漁業公司和今天的可是兩個概念。”
略作停頓之後,吉軍繼續說道:“當時,漁業公司並不賺取養殖戶們和市場之間的差價,收取服務費合情合理,而如今漁業公司再收這服務費便有點掛羊頭賣狗肉之嫌了。”
吉軍作為肖致遠的鐵杆,這會主動站出來幫其說話,除表示支持以外,也有向著在座的黨委委員們宣告,從此,他便跟著肖書記“一條道走到黑”了。
一直以來,馮寶山對吉軍支持肖致遠,便很是不滿,這會他旗幟鮮明的支持姓肖的也就罷了,竟然斥責漁業公司收取服務費是掛羊頭賣狗肉,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馮寶山伸手在會議桌上用力一拍,怒聲說道:“吉軍,你在這胡言亂語什麽呢,漁業公司怎麽就掛羊肉賣狗肉了,你給我說清楚!”
肖致遠空降沂水鄉之前,馮寶山是說一不二,如今,吉軍竟敢當麵挑戰他的權威,這讓馮書記如何能忍受得聊了呢?
吉軍支持肖致遠事先便做好了準備,他也想到過馮寶山可能會發飆,但沒想到馮書記竟然當場拍了桌子,讓他很是一愣,一下子不知該如何應對。
就在這時,隻聽見當的一聲輕響,肖致遠將手中的茶杯輕放在桌上,看似隨意的說道:“吉鄉長的意思漁業公司向養殖戶們收取服務費是掛羊頭賣狗肉,這話沒什麽問題呀!”
肖致遠說到這兒,停下話頭,掃視了全場一眼,繼續說道:“如今,漁業公司和養殖戶們之間的關係,早已不同於當年了,雙方之間的關係充其量隻能算是合作共贏,既然如此,這服務費又該從何談起呢?”
馮寶山聽到這番話後,兩眼直視著肖致遠,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了,若是目光能殺人的話,肖致遠此時已是死人了。
肖致遠絲毫都沒躲避馮寶山殺人一般的目光,抬眼與其對視,久久沒有挪動分毫。
在場眾人都看出了馮寶山與肖致遠頗有幾分針尖對麥芒之意,紛紛用眼睛的餘光掃向肖致遠。在座的沒少聽說肖書記的強勢,但親眼見識卻是頭一回,心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馮寶山既是鄉黨委書記,又是鄉長,是沂水名副其實的一把手;肖致遠雖也是正科級,但畢竟隻是黨委副書記。現在當著所有黨委委員的麵,他竟敢直接與馮書記叫板,這樣的膽識和氣度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就在馮寶山以為肖致遠的話說完時,他卻又開口說道:“從目前漁業公司和養殖戶兩者之間的關係來看,若要說服務費,也該漁業公司給養殖戶們才對。”
馮寶山聽到這話後,差點沒把肺給氣炸了,根據肖致遠的說法,漁業公司不但不該向養殖戶收取服務費,還得給錢給他們才對,真是日了鬼了。
肖致遠壓根不考慮馮寶山的看法,繼續自顧自的說道:“現在是市場經濟,養殖戶們完全可以不通過漁業公司,自行將水產品銷售到市場上去;漁業公司如果沒了養殖戶們的產品,隻能關門大吉了。”
之前吉軍說漁業公司掛羊頭賣狗肉時,馮寶山便忍不住了,到了肖致遠這兒更是連關門大吉都出來了,這讓馮書記如何能忍得住呢?
“肖副書記,你是不是特別期待漁業公司關門大吉?我搞不明白漁業公司的前途命運如何,和你之間有什麽關係?”馮寶山雙目圓睜,怒聲質問道。
肖致遠並未被馮寶山的氣勢嚇住,沉聲說道:“漁業公司的前途命運如何和我沒有半點關係,我隻知道他們想侵占老百姓的利益,這就不行!”
肖致遠說這話時,同樣怒目圓睜,雙手緊握成拳,拳眼緊貼在會議桌上,手背上凸現出一條條青筋。
馮寶山看到肖致遠的表現後,心裏咯噔一下,暗想道,這小子就是個愣頭青,我怎麽把這一茬給忘了呢?如此這般的爭執下去,不但對我沒有半點好處,而且還容易喪失威信,不如……
馮寶山在基層官場混跡了大半輩子,一直在沂水鄉屹立不倒,除了關係和人脈以外,看人識事的能力也異於常人,從他此刻的敏銳的反應便能看出來。
“肖書記,這可不是小事,你我兩人說了都不算,我覺得應該讓大家來決定,你認為呢?”馮寶山兩眼直直的瞪著肖致遠,挑釁的意味十足。
馮寶山決定不再和肖致遠爭執,而是另出妙招,逼其乖乖就範。
在座的都是沂水鄉的黨委委員,重大事件大家集體表決,這放到哪兒去說,都沒問題。馮寶山想借助此舉讓肖致遠和吉軍之前的努力付諸東流。
目前,黨委委員裏隻有常務副鄉長吉軍和黨政辦主任賀淩香和肖致遠走得近,吉軍一定會支持他,賀淩香是個什麽樣的態度暫時還說不清。就算兩人都支持肖致遠,加上他自己,也不過才三票而已,馮寶山有絕對的把握在舉手表決中勝出。
肖致遠看到馮寶山一副自在必得的表情,心裏暗想道,老小子,哥早知道你會用這招,我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
“行,我同意書記的提議!”肖致遠沒有廢話,直言不諱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