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切成為過往
“你家主子？”
“是的，主子得知您要出城，便遣屬下過來相邀。”
晴之有些意外，相邀提醒一下大小姐，但是看著大小姐臉上的表情，便知道估計這是熟人想邀。
“不去。”
林洛雲臉色淡淡的，看著擋在前麵的人說道：“回去告訴你主子，十八年前說過不再相見，希望他也能夠做到。”
說完，扯著韁繩，馬鞭對著馬的屁股這麽一抽，馬立刻抬起腳嘶鳴一聲撒開蹄子就要跑。
“雲姨……”
“雲娘……”
兩聲同時響起，林洛雲僵硬了後背卻沒有回頭，而剛才擋在馬前的那個年輕人已經退開。
“雲娘，十八年的時間還是沒有忘記嗎？”
有些滄桑的聲音帶著愧疚與懇求：“十八年了，當年的我做錯了，後悔了這麽些年，可如今還要繼續等十八年嗎？我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也許三年也許隻有一年……”
聞言，一直坐在馬背上的林洛雲終於是維持不住麵上的冷淡，轉身便看見坐在馬車上的人。
冷硬的眉眼，卻擋不住蒼白虛弱的神色，連以前那鋒利的氣質都變得柔和了許多。緋紅的唇……似乎也變得慘白，整個人透著一股死氣，突然，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給狠狠地撞擊了一下，所有的怨恨和委屈在生死之間都變得微不足道，炙熱感情在這一刻也沉澱成了淡淡的情愫，沒有任何的遐思。
下馬，來到馬車前，皺眉：“你如何會……”
“老了？”
“嗬嗬，自然是要老的。”
晴之看了看在場的人，見沒有人往這邊看，皺眉沉思片刻便恍然大悟，便自覺地站在一邊跟在馬車後麵。
這是一處十分安靜的宅院，裏麵的裝潢十分的簡單低調，院子裏種植著大麵積的桃花，然而這個時節桃花早已經謝了，碧綠的葉子在熾熱的陽光下，蔫蔫的，沒有精神。
屋內，仆人早已經準備好了冰盆，一進去便覺得涼意遍身，十分的舒適。
“你下去吧。”
“是。”
年輕人悄悄地下去，順便還把晴之給帶走了，然後特別自覺地把門給帶上。
“十八年不見，你可還好？”
明明就在王城，卻偏偏不能相見，如今回首隻覺得造化弄人，更多的卻是為當初的執拗而後悔。
林洛雲看著他：“當然。”
“你在說謊。”
男人歎口氣，想要抓住林洛雲的手，可惜了她一下子就躲開了。
他定定的見著看著林洛雲，十八年前的林洛雲還是個單純美好的少女，而他正是男人壯年時機，相愛，卻又心懷天下，總是把她放在最後一位。直到，她的婚訊傳來，才驚覺錯過了什麽。
然而找過去的時候，看到的便是穿著鮮紅嫁衣的林洛雲，那麽的好看，那麽的矚目，猶如一團烈火在燃燒。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嫁給其他人。
後悔嗎？
有！
然，他記得，那一日林洛雲說了，從今往後，再不相見。
這個話，他們堅守了十八年，而如今他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甚至很快就要……所以，這個承諾他不想在堅守了。
原本以為在死之前破壞這個約定去見一麵，沒想到得到了她休夫的消息。
所以他坐不住了，直接就讓人去城門口堵著，他怕再一次後悔。
“騙你又如何，不騙你又能怎樣。慕容乾你老了，知道嗎？”
慕容乾愣了一下，然後摸摸自己的臉，半晌才嗬嗬的笑了起來：“是啊，老了，越老越是喜歡想以前。”
“沒必要，大家彼此好好過日子便好。”
林洛雲淡淡的說道，見慕容乾的氣色不是很好，也不說什麽過分的話，而是走過去給他倒杯水：“老了就好好的，心放寬點，別想那麽多。”
“怎麽可能。”
慕容乾苦笑了：“這一年多的時間，我的兩個兒子便前後死去。”
“那些人怎麽可能讓我好好地活著。”
五十歲的人，看上去竟然像是六十多歲，若是南宮婉在這裏，定然明白這是中毒的後遺症。雖然身上的毒已經解了，但是長年累月下來早已經掏空了他的身體，若是什麽事都不管好好休息的話，還行，可偏偏皇帝這個位子永遠都有著忙不完的事情。
亦或者南宮婉一直跟在身邊調養的話，也不至於這樣。
隻可惜，那些禦醫除了會明哲保身之外，最多的便是勾心鬥角。
心病還有身體的勞累，讓這個原本還算硬朗的大秦國的皇帝變得如此的虛弱蒼老。
林洛雲不知道他中毒的事情，但卻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一國的皇帝自然不會太輕鬆，身上的壓力也大。再加上如今的歲數，下麵的皇子們隻怕已經等不及了，小動作頻頻，還有天災，這些年頻頻不斷，的的確確讓人擔憂。
“你……”
“今日不說其他的，我隻是想看看你。”
在林洛雲麵前，他永遠隻是那個微服私訪不慎被追的富家公子，而不是那個威震四方的皇帝。因此他從來不會在林洛雲麵前稱‘朕’，而是‘我’。
“有什麽好看的。”
“休夫，我知道你性格剛烈，卻沒想到你竟然做出這樣震驚的事情來。不過，當我聽到的時候，驚訝卻又覺得理所應當。”
“為什麽突然這樣決定？”
林洛雲冷笑：“你真的不知道？”
剛剛從南宮府離開，就被堵住了，可見這個人在她身邊不知道放了多少的眼線，現在還在這裏裝模作樣，簡直是可惡。不過，這些事也算不了什麽。
“我隻是知道你有事要離開，知道南宮晉對你不好，其他的並不知曉。”
慕容乾笑了笑：“我知道你的性子，你不喜歡被人過多的打聽私事，我怎麽可能犯這樣的錯誤呢。”
他其實真的想要打聽，當年林洛雲產子，卻突然失蹤，回來之後孩子早夭。而自己也待在怡雲閣不出，和南宮晉的關係愈發的緊張。但是他不能，因為害怕。
見他這樣，林洛雲淡淡的說道：“沒什麽，總不該把一輩子的時間放在一個不值得你交心的人身上。”
“你要去哪？”
“隨便走走。”
“真的？”
“自然。”
“洛雲，別騙我，我不知道你這次離開之後，我是否還有時間等你回來。”
林洛雲不說話。
慕容乾歎口氣道：“洛雲，有人想要我死，但是現在我不能死。”
“你說什麽？”
“我發現了很多事情，但是已經遲了。我從來不知道身邊的人竟然如此恨我。”慕容乾笑了笑，“那人真是狠心，對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了手。”
“洛雲，我有一事想要你幫忙。”
林洛雲沉默片刻，原本想要譏諷幾句，但是看著麵前露出頹敗之色的男人，最終還是歎氣答應。
“幫我找到旭兒，慕容旭。”
林洛雲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慕容旭不是和她的女兒在一起嗎。她看了看慕容乾，當初他們沒能在一起，結果他們的孩子在一起了，這緣分……就是是續上了姻緣還是孽緣，真的不好說。
“告訴他：小心他母妃。”
林洛雲皺眉：“怎麽回事？”
“我不能多說，你我之間的關係，她也知道。我今天躲開那些人的視線出來見你，現在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頓了一下，他悠悠的說道，“雲娘，能見到你，我很欣慰。”
林洛雲的臉上也浮現一絲意動，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好好照顧自己，希望我回來的時候還能見到你。”
“活著的。”
雖然話不好聽，但是慕容乾的眼神卻亮了，一如當年第一眼見到騎馬的林洛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