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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讓路

  紅蝠長長嘆了一口氣,心想事情只能這樣了,誰讓自己喜歡這個男人呢?這就是命,自己上輩子必然做過許多壞事,今生才會受此報應,如果安心忍受,下輩子會不會稍微好一點呢? 

  在她身邊,傳來一聲更悠長、更無奈、更失落的嘆息,上官飛垂頭喪氣,像一攤失去骨頭的肉堆在馬背上,「唉,事情只能這樣了,除了祝願,還能做什麼呢?」 

  紅蝠暗中詫異,沒想到上官飛的心情竟然跟自己相似,思一及此,又覺得有點噁心,「你不留在母親身邊,跟著我去鯤社幹嘛?」紅蝠略顯生硬地問,有意將心中的怨氣**到他的頭上。. 

  上官飛嘻嘻笑道:「母親不需要我擔心,我現在才知道父親……呃……獨步王還是關心我母親的,有他親自坐陣,木老頭自然聞風而逃。」 

  獨步王親自出馬圍剿木老頭,雖然功敗垂成,還是引起許多人的詫異,於是傳言四起,最靠譜的一個就是獨步王痛恨木老頭出言污辱孟夫人,所以才要殺之而後快。 

  上官飛顯然相信這種說法,不過說獨步王「親自坐陣」,就有點誇張了,孟夫人的住處只是多了幾名金鵬堡的護衛。 

  「你可以高興了,從此進退自如。」紅蝠鄙夷地說。 

  上官飛收起笑容,「紅蝠,這話是什麼意思?『進退自如』,好像我懷著叛逆之心似的。」 

  「不是嗎?獨步王念著孟夫人,也就是念著你,從此你進可以追隨龍王,退可以重返金鵬堡。不錯,真是不錯。」 

  上官飛臉色變了,「你可別亂說,我什麼時候說要重返金鵬堡了?我只是關心母親,龍王早就知道……」 

  紅蝠不再搭理他,目光被不遠處的街頭搔亂吸引住了,「怎麼回事?大白天南城就有人打架?」 

  一共二十名衛兵護送兩人,立刻有人上前,不一會回來報告,「刀客們找到兩名替木老頭效力的殲細,正當眾審問。」 

  所謂的當眾審問,就是一群刀客圍著兩名俘虜,你一腳我一刀,兩人渾身是血,除了哀聲求饒什麼有用的情報也說不出來。 

  紅蝠心生厭惡,「龍王的禁殺令這就失效了嗎?護軍府還在呢。」 

  見紅蝠有意上前阻止,上官飛急忙勸道:「算了,這不都是為了捉拿木老頭嘛,中原人出萬兩賞金,龍王又加了一萬兩,咱們這時候多管閑事,人家會說龍王虛情假意,根本沒想抓人。」 

  上官飛說得沒錯,紅蝠今天的心情很不好,惱怒地說:「殺來殺去,璧玉城就沒有別的辦法制伏木老頭了?」 

  話是這麼說,紅蝠還是催促馬匹,快速走過這段路,直到身後聲音漸消,才恢復正常速度。 

  上官飛本無意討好紅蝠,可他今天頗有同病相憐的感覺,而且自己也有一些感慨,於是說:「璧玉城一直就是這個樣子,人人都以為能殺出地位殺出金錢,結果就是互相殺,地位保不住,錢也沒機會用,可越是這樣,大家殺得越起勁,錢花得也越大手大腳,你瞧,同樣一壇酒,璧玉城的價格起碼是外地的十倍,可客人仍然蜂擁上門。」 

  紅蝠很是詫異,沒想到上官飛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金鵬堡從中獲益匪淺,幾十年了,地位也有金錢也有。」 

  「代價也有。」上官飛補充道,「我就不記得自己見過親叔伯,所有的長輩都隔了一兩層,到我這一代,唉,親兄弟都快死光啦,我能活到現在,本身就是一個奇迹,可是流落在外,有家難回,金鵬堡的地位和金錢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紅蝠不禁對上官飛刮目相看,覺得自己從前存有先入之見,總以為他是一個貪生怕死、陰險狡詐、愛好特殊的公子哥兒,「想不到……那你幹嘛要回璧玉城這個是非之地?」 

  「因為……因為大家都來了,我也就跟來了。」 

  紅蝠剛剛產生的好印象下降了一些,因為她聽出上官飛所謂的「大家」專指一人,那個她也極為在乎的人,可她已經失去指責的資格,垂頭不語,再沒有交談的興趣了。 

  鯤社仍跟從前一樣散漫,年輕的殺手學徒們似乎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就連發生在附近的殺戮事件也沒有讓他們緊張起來——鯤社遊離於璧玉城之外,甚至木老頭也有意無意地放過他們,從未暗殺過任何一名鯤社成員。 

  鯤社近乎不設防,對木老頭來說,殺死這裡的少年的確沒有多少成就感。 

  但殺戮仍是鯤社關注的話題,紅蝠與上官飛走進大門就見到成群的少年正在熱烈地討論木老頭,一多半人仍然配著狹刀,少數人模仿上官如,只帶木刀。 

  「木老頭昨晚又殺了幾個人?」紅蝠忍不住問道。 

  「七個。」上官飛馬上給出回答,他是璧玉城裡最關注木老頭的人之一,「全是南北城的大小罩子,還有一個是女的。木老頭留下話了,最後一場比武只有他一個人配當觀眾,其他人都得退出。據說今天早晨已經有幾個人宣布不去觀看比武了。」 

  也有人不服氣,於是出現當街殺戮殲細的場景。 

  紅蝠不得不承認,剛才沒有干涉「審問」是正確的,層層殺戮糾纏在一起,已經分不清誰對誰錯。 

  上官如迎出來,拉著紅蝠的胳膊頗顯親昵,對親哥哥卻有點冷淡,「來我這兒有事嗎?」 

  上官飛早已習慣妹妹的態度,腳步不停,帶頭往客廳里走,笑著說:「沒事就不能來嗎?說起來,我也算鯤社的元老呢,記得嗎?咱們當初……」 

  上官如可不想回憶當初,那會激起她對親哥哥的仇恨。 

  上官飛在客廳里東瞧西望,好像對裡面的每件擺設都很感興趣,一驚一乍的,上官如冷冷地說:「誰派你來的?龍王,還是母親?」 

  「不管你信不信,沒人派我來。」上官飛給自己找了一個位置坐下,離妹妹不遠不近,「不過妹妹猜得沒錯,我就是來問這件事的,因為所有人都纏著我問來問去,我實在不勝其煩,所以——幫幫忙,給我一個答案,讓我輕鬆答對那些人吧。」 

  鯤社社主為什麼會突然退出比武?這是上官飛想問的事情,上官如卻不想「幫」這個忙,她想了一會,乾脆轉向紅蝠,露出同情之色,「我聽說了,大雪山的人什麼時候到?」 

  「大概三五天吧。」紅蝠忍不住想哭,可是有上官飛在,她不願顯得軟弱,反而強迫自己擠出笑容,「教頭不會再攆我走了吧?除了你這裡,我可是無處投奔,只能一個人回香積之國了。」 

  「當然不會,鯤社是你的家。」上官如也有一肚子話,同樣礙於哥哥在場而說不出來。 

  上官飛偏偏不覺得自己多餘,長嘆一聲,哀怨地說:「大雪山的人也真是,給龍王送點劍客就行了唄,非要拖家帶口,連妻兒都跟著來了。不用問,這是看龍軍成功在即,跑來分好處了。唉,翻雲大哥……我知道他有苦說不出,他跟大雪山的妻子多少年沒見過面了,聽說當初是老族長指定的婚姻,翻雲大哥根本沒得選擇……」 

  紅蝠沒忍住,還是哭了,她付出了一切,卻得不到半點回報,反而要主動讓開,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她不怨龍翻雲,因為龍翻雲從來沒騙過她,相處這麼長時間仍然以禮相待,是她見過的最坦誠最認真的男人,她主動離開護軍府,不想讓龍翻云為難,可心裡仍然說不出的難受,上官飛的抱怨更是雪上加霜。 

  上官如起身,讓紅蝠靠在自己身上哭泣,然後用嚴厲的目光看著哥哥。 

  上官飛也站起來,身上那點令紅蝠刮目相看的素質已然用光,他現在覺得自己才更需要安慰,「唉,紅蝠,我真羨慕你,跟翻雲大哥朝夕相處那麼久,今後起碼還有回憶,我呢,就那麼幾天值得回憶:我們兩個坐在小船上,橫渡逍遙海,他不愛說話……」 

  「行了。」上官如厲聲喝道,「少說幾句,沒人在乎你的回憶。」 

  上官飛一怔,悻悻地閉嘴,心想這就是母親為什麼不喜歡妹妹的原因,她的胳膊肘總向外拐,從來不把親情當回事,沉默了一會,他又開口極快地說:「我希望有人能在半路上截殺這批大雪山的人,問題就都解決了,紅蝠,你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想法?」 

  紅蝠愕然抬頭,擦去眼淚,「沒有,我可沒有這麼殘忍的想法。」 

  上官如盯著哥哥,「要是讓我知道你在使什麼花招……」 

  「我能使什麼花招?」上官飛兩手一攤,「隨便說說而已,你倆還真當回事啦?實話實說,我也沒那個本事。唉,我就算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可惜的是紅蝠,天造地設的一雙,什麼都準備好了,卻……翻雲大哥又死板得很,偏偏不肯多娶一個……」 

  紅蝠又哭了,上官如恨聲道:「你不就是想知道我為什麼退出比武嗎?你可以回去告訴任何想知道的人:我要專心抓捕木老頭,我放他出來,就由我把他收回。至於龍王和獨步王——我不會讓殺戮在比武中發生。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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