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五章 懷抱
丫環們不知道挪來幾座屏風了,個個累得**吁吁,還是不能令主人滿意。
羅寧茶皺著眉頭打量,「這個不好,誰想出的主意?待會客人來了是看我還是看屏風上面的女人?」
屏風上面畫著一副普通的仕女游春圖,一名丫環跟隨主人多年,實在怕累,於是壯膽說道:「小姐一露面,天下女人盡失顏色,何況一副畫……」
羅寧茶隨手將茶杯擲過去,不枉多年練習,正中丫環額頭,杯子碎裂,鮮血混合著熱水與茶葉流下。
「小姐饒命。」丫環急忙跪下,她知道自己多半死不了,可下跪求饒是標準程序,只有這樣才能讓主人高興起來。
羅寧茶已經將丫環忘了,看著屏風,說:「嗯……馬上去找,要紗絹那種,半透,能夠看見我的身影,但又不能太清楚,朦朦朧朧,屏風上面不準有別的女人,聽到沒有?」
羅寧茶的語氣變得嚴厲,丫環們急忙應是,抬著屏風走出帳篷,交給守在外面的鐵山士兵,再去附近的帳篷里挑選合意的屏風。
新屏風終於讓小姐稍感滿意,只有一點不好,那是一座四折曲屏,屏框太多,可能會影響到她那美麗的身影,於是命令一名丫環站到屏風後面,步步移動,終於確定一個最佳位置,「就是這裡了,為了你們,我得付出多大代價?」
「我們都記得小姐的恩情。」丫環們習慣姓地齊聲說道,心裡只盼著這件事儘快結束。
羅寧茶坐在榻上,身形微側,幻想著客人可能做出的反應,覺得一切無懈可擊,突然嘆了口氣,將兩邊侍立的丫環們嚇了一跳,還好,小姐只是隨意發感慨,對屏風並無意見,「為何這麼久了他才來見我?是我和鐵山的名氣不夠大?還是有小人阻止?」
額角被砸的丫環平時最討主人喜歡,在同伴們的示意下,只得無奈地再次開口,「我猜……」
「誰讓你說話了?」羅寧茶斥道,隨手一摸沒找到稱手的東西,也就算了,沉思默想一會,結果心事總是溜到一邊,咬牙低聲吐出「忘恩負義的傢伙」,丫環們頭垂得更低了,她們都知道這個「傢伙」是指龍王,小姐每次想不出主意都要埋怨他。
羅寧茶實在不擅長思考,於是厲聲道:「小心,想說什麼就快說,憋著讓人難受。」
名叫小心的丫環跟隨羅寧茶可有年頭了,從小姐十來歲就服侍在身邊,「稱心遂意」四個丫環名字沒變,人卻換了好幾輪,只有她留下來,眼看著姐妹們這些年死的死,傷的傷,小心早已練出一副坦然且麻木的態度,足以應對小姐多變暴虐的脾氣。
「我是想,龐都護據說是蕭王的朋友,他們中原人講究多,龐都護礙於蕭王的面子,大概是不好意思來見小姐。」
羅寧茶覺得這個解釋頗合己意,不由得點頭,「那他今天為什麼又要來見我呢?而且是親自拜訪?」
小心的聰明才智也就這些,在小姐身邊主意出得越多挨的責罰也越多,她可不願意費力去想,「大概……大概是小姐的名聲太響,龐都護還是沒忍住吧。」
「胡說。」羅寧茶的聲音是嚴厲的,手卻沒有四處找砸人的東西,表明她並沒有真生氣,坐在那裡想了一會,「蕭王也是忘恩負義,把我扔在這裡,人不回來書信也沒一封,當我是什麼?難道以為我會待在璧玉城老老實實等他一輩子嗎?哼,怪不得我,反正你們都是中原人,只要手裡有兵有權,誰都一樣,龐靖比你年輕,比你英俊……」
羅寧茶對著數千里之外的蕭王說話,越說越氣,意志也越發堅定。
從帳外跑進來一道小小的身影,打斷了羅寧茶的惱怒與自我辯解。
「娘親。」上官成興奮地叫道。
「咦,成兒,你怎麼來了?」羅寧茶頗感驚訝。
上官成繞過屏風,抬頭看著母親,「不是你要求我每十天必須回鐵山營地陪你一天嗎?」
羅寧茶想起來了,她將兒子扔在龍軍營地,過後又想得慌,但對哄小孩實在沒興趣,於是要求上官成每十天過來一次,逗著玩玩,在感到厭倦之前再送回龍王那邊。
「哦,又有十天了?過得真快,你在龍王那邊過得好不好?」羅寧茶柔聲問道。
每次來到鐵山營地,母親的第一句話從無變化,上官成在丫環的幫助下爬上軟榻,撅嘴說:「我想你,還想石堡。」
上官成避開母親的問題,在他小小的心目中,龍王仍是敵人,而且極少見面,但是只要對龍王表現出恨意,母親就會發怒,他已經知道如何隱藏心事了。
「快了。」羅寧茶興奮地說,將年幼的兒子當成大人對待,「等比武結束,咱們就能回石堡了,那裡是你的家,今後由你掌管一切,但你得聽我的。」
「掌管一切」這種事還吸引不了上官成的興趣,他更關心比武,「父親天下無敵,肯定能打敗所有敵人,把我接回去。」
「那是當然……嗯?你說哪個父親?」
上官成跪在榻上,獃獃地看著母親,隱隱約約覺得母親的疑問很可怕。
羅寧茶笑出聲來,「小笨蛋,為什麼我瞧你有點像上官怒呢?不可能啊,算了。總之我告訴你,獨步王可不是天下無敵,比他厲害的人有的是,最後把你送回石堡的人也不是他,是龍王,知道嗎?」
「不對,獨步王就是最厲害!」上官成站起身,比坐著的母親還高一點,一時激動,將父親也叫成獨步王,「他會殺很多人,龍王就算有大鳥幫忙也不是父親的對手。」
羅寧茶哄兒子的心情結束了,「你懂什麼,他未必是你的……」羅寧茶及時閉嘴,事情總有萬一,龍王現在佔據著優勢,誰知道以後會是什麼樣,多留條後路總是好的,羅寧茶覺得自己很聰明,「好了好了,玩一會就走吧,今天娘親有事,不能留你。」
「什麼事?要我幫忙嗎?」上官成還小,心裡更存不住事,高興地問,撲向母親,想要倒在她懷裡。
羅寧茶花容失色,像見著髒兮兮的貓狗一樣,驚恐地叫道:「別碰我!新換的衣服,一碰就臟。」
上官成張開雙臂,訥訥地有些臉紅。
這終歸是自己生下的兒子,羅寧茶還是有些心疼的,「小心,過來抱抱成兒,成兒,別看她的臉,她就跟母親一樣。」
上官成享受了一次「替代母親」的擁抱,隨後被送出帳篷,他還無法領會什麼叫失落,只是心情不太好,遠遠看見韓芬,竟然對這個古怪的女人感到十分親切。
韓芬正跟一名鐵山士兵摔跤,圍觀的士兵們看得眼睛都快要直了,七嘴八舌地叫道:「你輸了,快下場,輪到下一個。」
韓芬又贏了,笑嘻嘻地說:「你會不會摔跤啊?應該抱腰,你奔我的胸撲來做什麼?而且一點力氣也沒有。」
「就差一點……」被摔倒的鐵山士兵比上官成還要失望,觸手可及的美妙就這麼從眼前飛走了。
韓芬遠遠看見丫環抱著的上官成,不顧眾人苦苦挽留,擠出人群,將他接到自己懷中,「小娃娃,今天出來的可真快。」
「嗯。」上官成緊緊貼在韓芬身上,發現這才是自己感覺最舒適的懷抱。
韓芬上馬,上官成坐在前面,兩人出營,在數十名衛兵的護送下返回龍軍營地,一路上上官成都很沉默,只是靠在韓芬懷裡,任由馬匹顛簸起伏,聽著怪女人哼著的怪曲調。
「韓芬。」上官成小聲叫道,他曾經嘗試過別的稱呼,可怪女人要麼不搭理他要麼直接拒絕,因為她的名字就叫韓芬。
「怎麼了,小娃娃?」韓芬停止哼唱,周圍的衛兵們都鬆了一口氣,別的女人唱「心兒肝兒」令人臉紅心跳,韓芬卻讓人心驚肉跳,小孩子聽不懂那些殘忍的歌詞,真是幸運。
「龍王……是不是我的父親?」
韓芬很是詫異,「你父親不是獨步王嗎?嗯,我能理解,如果我是你,也願意讓龍王當父親,他年輕英俊、武功高強、待人親切,還會講笑話……」
上官成聲音小,韓芬卻是正常聲音,最近的幾名衛兵聽到她對龍王的評價,都面面相覷。
上官成急忙說:「不是,母親她……我也不知道……其實我想問你,龍王為什麼自己不爭城主,卻要替別人比武呢?」
龍王以大雪山名義比武,指定的城主卻是龍翻雲,這條消息已經在璧玉城瘋傳,引發無數的猜測與爭論,就連年幼的上官成也聽說了。
「嗯……」韓芬抬頭想了一會,「我猜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的時候,就會送東西給他,龍王喜歡龍翻雲,所以送他一個城主,御眾師喜歡龍王,也得送他點什麼,就是這樣。」
一名衛兵實在受不了,大聲說道:「不對不對,龍王不爭城主,因為他是大雪山的王,當然不會自貶身份。」
「也有可能。」韓芬笑著說,一點也沒有爭辯的意思。
上官成心裡卻有點小小的糾結,按這種說法,難不成獨步王比龍王低一頭嗎?
如果他這時回頭,將會看到另一隊人馬正駛入鐵山營地,中原人懷著比他更多的疑惑,希望從羅寧茶這裡打開缺口。
龐靖與羅寧茶,全都自信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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