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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四章 奔散

  聶增還記得這個綠眼珠的小女孩,鐵玲瓏。她蠻橫無禮,第一次見面就在自己胸前砍了一刀,傷口雖然不深,也要幾個月之後才完全平復,等到龍王要求他們都拜胡士寧為師時,只有她偷偷逃跑。 

  這是兩年前那個夏天的事情,當時的聶增只有一股不怕死的勇氣和平庸的刀法,現在他是胡士寧最得意的弟子,不會再被人隨便一刀砍中。 

  初南屏是個好人,但也僅此而已。一起接受殺手訓練的曰子里,他很少跟別人交流,堅持用劍而不是刀,武功雖高卻沒有多少人緣。 

  總之,聶增不喜歡這兩個人。 

  他抓到的俘虜,絕不能就這麼被不喜歡的人搶走。 

  大量士兵湧來,聶增跳上營柵,全力追趕兩個「強盜」,背後射來箭矢,他只是加速躲開,沒有回身格擋。 

  前面兩人的輕功都很好,初南屏即使抗著一個人也跑得飛快,鐵玲瓏更是像一隻輕巧的小馬駒,每一次蹦跳都躍出很遠,一點也不擔心落腳處是否有危險。 

  我不比你們兩個差,聶增憋著一股勁兒,決心證明學藝時間長短並不能決定身手高低。 

  鐵玲瓏突然止步,砍出快如閃電的一刀。 

  這一招的確有點出乎聶增的意料,但他沒有止步,反而猛撲上去,同樣砍出一刀,完全沒有防守。 

  鐵玲瓏吃了一驚:這小子刀法一般,打起來卻像不要命一樣,哪有半點龍王的風格? 

  她選擇了退卻,扯下面罩,冷冷地看著聶增,「看來你這兩年學得挺用功嘛。」 

  聶增一愣,這不是他記憶中的綠眼小姑娘,而是一個美若天仙的少女,只是臉上神情既冷且傲,跟從前一樣令人厭惡,「把人還我。」 

  鐵玲瓏扭身看了一眼初南屏肩上的薩滿,「他是我們先盯上的,幹嘛要交給你?」 

  初南屏放下俘虜,上前一步說道:「反正都是要交給龍王,在誰手裡都一樣。」 

  「不一樣!」聶增與鐵玲瓏異口同聲反駁。 

  說話的時候,鐵玲瓏露出了破綻,聶增是一頭敏銳的野獸,二話不說,立刻出刀。 

  倒下的卻是他。 

  鐵玲雖然沒能接受完整的曉月堂訓練,刀法也沒有多少進步,但她仍然學到大量搏殺技藝,就是金鵬堡正規培訓出來的殺手也會感到眼花繚亂。 

  她以厥陰指點中出招過老的對手,那是韓無仙教給她的武功。 

  鐵玲瓏笑吟吟地低頭看著手下敗將,「沒人教過你嗎?能殺人的不只是刀,像你這麼大意怎麼配當……」 

  「殺手」兩個字還沒出口,本應無法動彈的聶增卻躺在地上刺出一刀。 

  鐵玲瓏反應已經足夠快,瞬間跳出數步,但右臂還是中刀,鮮血立刻湧出。 

  初南屏拔劍出招,聶增卻沒有跳起來迎戰,他的確被點中了穴道,全憑著一股怒火揮動手臂,真氣卻因此逆行,臉憋得通紅,目光卻仍然兇狠異常,盯著初南屏不放。 

  鐵玲瓏走過來,臂上的鮮血湮紅了衣裳也不管不顧,低聲說道:「我要殺了你。」 

  聶增兇狠的目光轉到鐵玲瓏臉上,一句話也不說。 

  初南屏伸手擋住鐵玲瓏,「他是龍王的人,不能殺他。我給你包紮傷口。」 

  鐵玲瓏也惡狠狠地回視聶增,綠色眼珠里散發著一股邪氣,任憑初南屏在自己胳膊上包紮,也一句話不說。 

  用不著她再出招,聶增的臉色越來越紅,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逆氣而亡。 

  「給他解穴吧。」初南屏輕聲勸道。 

  「是他自找的。」鐵玲瓏怎麼也做不到像殺手一樣冷靜,辯解道:「我沒想殺他,是他自己非要刺那一刀令真氣逆行,難道這樣我還得救他嗎?」 

  「你得救他,否則沒法向龍王交待。」 

  鐵玲瓏明知初南屏說的沒錯,仍然不肯動手。 

  草叢裡鑽出一個人,看樣子已經躲了很久,三名少年竟然誰也沒有發現。 

  「遠遠看著像你們三個,原來真是你們。小初,你好吧。」上官飛嘻嘻笑道,沒敢跟怒容滿面的鐵玲瓏打招呼,反正他們之間也不熟悉,「咦,這不是聶增嗎?韓堂主呢?你把她丟哪啦?」 

  鐵玲瓏眉頭微皺,「韓無仙,他怎麼跟韓無仙扯上關係了?」 

  話音剛落,韓無仙本人到了,她穿著極寬大的黑袍,像一隻夜行的大鳥掠過草叢,落在地面走了幾步,沒有一點腳傷的跡象,「好多熟人呢。」 

  「韓堂主,你的『坐騎』好像要憋死了。」上官飛好心提醒。 

  韓無仙好像沒聽到這句話,微笑著環視一圈,特意在初南屏臉上多停留一會,突然從長袖之中伸出手,遞給他一串東西,「替我拿著,你的皮膚怎麼會生得這麼好?」 

  初南屏第一次見到這位曉月堂堂主,被她問得茫然無措,順手接過那串東西,「我不知道。」 

  鐵玲瓏嫌惡地看著那串東西,「這是什麼?」 

  初南屏低頭看了一眼,「……好像是連著皮的頭髮。」 

  鐵玲瓏渾身一顫,她殺過人,卻從來沒做過這麼噁心的事情。 

  上官雲追了過來,人未到,稱讚已經響起,「韓堂主果然神功蓋世,連殺兩名曉月堂弟子,剝頭皮的技術也是一流,我都沒看清怎麼回事……咦,停在這兒幹嘛?」 

  初南屏抬起手臂,儘可能讓韓無仙的「戰利品」離自己遠一點。 

  韓無仙抓住聶增的腰帶,右手拎人,左手拍了一掌,「死不了,可你怎麼將背後的椅子去掉了?待會讓我坐在哪?」 

  聶增覺得這是自己人生最丟臉的一刻,逆行的真氣雖然得以緩解,他暫時還是動不了,更不想開口說話。 

  大家好像認準了同一條撤退路線,又一群人跑過來,一馬當先的是木老頭,懷裡還豎直抱著一個僵直的人,這讓他顯得高大不少。 

  兩人一邊跑一邊吵架。 

  「死老頭,放我下來。」屠翩翩也覺得這是自己最丟人的一刻,竟然被平生最大的仇人點中穴道抱住雙腿,毫無還手之力。 

  「哈哈。」木老頭瘋狂地大笑,「想得美,我要一路跑到崆峒山,讓你的徒子徒孫看看老頭的人形兵器……」 

  在他身後是屠狗跟幾名崆峒弟子,想救人又不敢太靠近,「木老頭,有話好說,快放下師姐。」 

  「比武!決鬥!誰贏了老傢伙……婆娘,你怎麼在這兒?」后一句話是對韓無仙說的。 

  韓無仙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沒了,「婆娘在你懷裡。」 

  木老頭順手將屠翩翩扔了出去,「我就是眼睛瞎了也不會要她,你手裡拎著的是誰?」 

  韓無仙臉上重新浮現笑容,抬起聶增看了一眼,「英俊的少年殺手。」 

  屠狗一步趕來,接住師姐,沒讓她太丟人,剛要解穴,屠翩翩厲聲斥道:「好啊,屠小狗,你敢胳膊肘向外拐,幫著仇人欺負我,欺師滅祖……」 

  屠狗嘆了口氣,將仍然僵硬的師姐交給崆峒弟子,「好好照顧她。」 

  營地里衝出成群的士兵,上官雲咳了一聲,「再不跑可就來不及了。」 

  韓無仙剛要縱身躍起,鐵玲瓏急忙叫道:「這個人知道韓萱的下落。」她指的是昏睡在地上的薩滿。 

  韓無仙扔掉聶增,抓起薩滿,幾個跳躍已經沒了人影。 

  初南屏握著兩把頭髮,猶豫不決,鐵玲瓏小聲說:「扔掉,你還想在她面前立功嗎?」 

  初南屏撒手,想去幫助聶增,被鐵玲瓏抓住一隻手,很快也消失在黑夜中。 

  上官飛在這種事情上絕不落後,望了一眼崆峒弟子,還是五個人,被自己打中的那人竟然沒死,心中稍安,撒腿跑向藏馬的地方。 

  眾人一個接一個地逃跑,崆峒弟子功力太弱,解不開大師伯的穴道,只能在她的指揮下追趕木老頭。 

  屠狗望著空蕩蕩的荒野,指著地上的聶增,「喂,你們都不要他啦?」 

  後面追兵越來越近,屠狗抱起聶增,邊跑邊安慰道:「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聶增終於調均氣息,跳到地面,一邊在草地里摸索自己的狹刀,一邊氣哼哼地說:「我不用保護。」 

  屠狗驚訝地回頭看了一眼少年,沒有止步,也跑掉了。 

  聶增找到了刀,追兵也到了近前,惱羞之下,他將殺手原則拋在了腦後,橫刀在手,打算一個人對抗成群的騎兵。 

  非得殺幾個人才能化解心中的怒氣。 

  整個營地的騎兵好像都追了出來,數千匹馬爭先恐後,響聲隆隆,地面隨之微微顫動。 

  聶增還沒來得及站穩,就已經陷入馬群當中。 

  沒人殺他,他就像鬼魂一樣被活人忽視了。 

  聶增左躲右閃,讓過一匹匹狂奔的馬,突然明白過來,這些騎兵不是在追趕,也是在逃亡,而且比前面的人更加慌亂驚恐。 

  有人在喊著什麼,聶增聽不懂,他慢慢退出騎兵洪流,向近侍軍小營望去。 

  火光衝天,從營地里最後跑出來的是一大群僕役,他們沒有馬匹,只能徒步朝各個方向奔逃,其中有一些是中原人,嘴裡大叫大嚷。 

  聶增終於聽清了他們的話,「老汗王!魔鳥!饒命!」 

  上官飛寫下的「黑旗將亡」四個字效果奇佳,但這只是令近侍軍恐慌的一部分原因。 

  聶增抬起頭,終於親眼看到了傳說中的魔鳥:一片巨大的黑影,像是魔鬼的斗篷,在逃亡者頭頂掠過,衝天而起。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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