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劣酒
上官飛打算今晚還去那家酒館,安全地消磨一夜,順便聽點流言蜚語,交給龍王就算完全任務。
他的兩名保鏢對此卻持有不同意見。
韓芬無可無不可,主要是韓萱感到厭倦了,「幹嘛還去那裡?沒意思,咱們換個地方。」
韓萱的確很適合男裝,甚至不怎麼需要化裝,粘上一圈鬍子就行了,生氣或是下命令的時候就更像了,只有聲音怎麼也改不了,一開口就漏餡。
他們正站在工匠區的街上,四周全是帳篷與行人,上官飛擔心地左右看看,「小點聲,你怕人家不知道你是女人嗎?你不在乎,我還不好意思呢。」
「這又沒人認識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問你,幹嘛總去一個地方?」
韓萱顯得氣勢洶洶,上官飛倒不怎麼害怕,幾天的相處下來,他已經摸清這兩個女人的性格,韓萱說話直來直去,千萬不可與她針鋒相對,必須迂迴勸說,很容易欺騙,至於韓芬,根本就和小孩子一樣,幾句誇讚就能讓她眉開眼笑。
「本來不該跟你說的,既然你非要知道,我就透露幾句,那家酒館里的幾位客人很可疑,可能是王府里的親兵,跟他們打好交道,什麼情報都有了,是不是?」
韓萱半信半疑,「哪幾個客人,我怎麼沒看出來?」
「一個高高大大的青年,每次喝酒都這麼一甩頭。」上官飛的腦袋後向猛地一揚,險些傷著脖子,揉了兩下,繼續道:「還有那個,不太高,非常建壯的,愛拍桌子,別人都挺怕他,最後一個,年紀稍微大了點,可是非常沉穩,喝多少都不醉,沒意外的話,這三人都很有身份,值得深入了解。」
上官飛意味深長地看著兩個女扮男裝的保鏢。
韓萱從小生活在吞風峽,以前沒進過酒館,承認自己缺少經驗,於是相信了大半,低聲道:「嗯,這三個人是很特別,當時我還想,不知道小姐會選哪一個,要我說,第一個比較好,個子高,人也年輕。」
小姐的未婚夫死了,韓萱總想替她再選一位。
上官飛差點脫口而出,讓韓萱不準跟他搶,話到嘴邊化為嘿嘿幾聲怪笑,「我有把握,今晚就能跟其中一個結成朋友,讓他無話不說,完成龍王交待的任務。」
韓萱基本被說服了,轉向好友韓芬,「你說呢?還去那嗎?」
韓芬稱不上美女,可是想裝成男人也得經過精心化裝,但她受過訓練,模仿男聲惟妙惟肖,即使在路邊說話也是粗聲粗氣,「去那也行,上官飛努力了好幾天,總得讓他跟個男人睡一覺才好。」
上官飛本以為這兩個保鏢都在自己掌握之中,怎麼想不到韓芬會冒出這麼一句來,立刻變得面紅耳赤,不停地擺手,好像在拍打一隻靈活的飛蟲,「你、你別亂說,我沒想……和誰睡覺。」
韓萱已被打消的疑問又高漲起來,「上官飛是男人,怎麼還要跟男人睡覺?他又不是小孩子,一個人睡不著嗎?」
男女之情是曉月堂的訓練內容之一,韓芬雖然單純,對這種事了解得卻不少,「不對,兩個男人睡覺就像……就像……你家小姐和姑爺成親之後要做的事情一樣。」
「這……這怎麼可能?」韓萱萬分驚訝,大聲說道,幾名路人扭頭張望,對這名鬍子拉碴的男人很是好奇。
上官飛的臉紅得像是要滴血,「你們兩個,快給我閉嘴,女人怎麼能說這種事,連想想都不可以。」
韓芬面露疑惑,「這有什麼,能做得就能說得,我還能幫忙呢,行雲布雨指通常用在女人身上,我一直想知道對男人是不是也有效果,怎麼樣,讓我試一下吧。」
韓芬躍躍欲試,連聲音都變回本色。
「今晚不去那了,咱們換個地方。」上官飛氣沖沖地說道,終於明白為什麼大家都說曉月堂里儘是瘋女人,這個韓芬原來一點也不好對付。
韓芬仍然迷惑不解,不明白自己哪裡說錯了,「不去了?我瞧那個又矮又胖的掌柜對你好像很感興趣。」
上官飛更不想去了。
韓萱雖然似懂非懂,心中卻很鄙夷,「原來你存有私心,不行,今晚去那裡由我倆決定。」
「你倆是保鏢,我才是……算了,讓你們定。」上官飛心力交瘁,只想儘快離開這個地方,他們已經越來越惹人注意了。
「韓芬,你想去哪?」
韓芬眼睛一亮,「王帳,我想看看老汗王的妃子們都長什麼樣。」
「咱們在替龍王收集情報,不是出來玩的。」韓萱嚴厲地斥道。
韓芬的武功比她好得多,這時卻像做了錯事的小孩子,縮著身子說:「對哦,那你決定吧。」
「咱們一直在工匠區轉悠,南面的賤民區還沒去過,今晚就去那。」
上官飛後悔將決定權交出去了,「今晚就去?還是等白天吧,那可不太安全。」
「不行,我決定了,都跟我走。」韓萱邁開大步,帶頭走路,韓芬緊跟其後。
上官飛嘆了口氣,小跑幾步,追上自己的保鏢,低聲說:「喂,酒館的事,你們回去可不要亂說,尤其不要對龍翻雲提起。」
三人於二更左右進入賤民區,大部分地方都是黑黢黢的,一片死寂,好像所有人都已經入睡,上官飛鬆了一口氣,「你看,這個地方的店鋪晚上根本就不開張,我說應該白天來吧。」
這個晚上,運氣註定遠離上官飛,話音剛落,不遠處的一頂帳篷里就飛出一個人來,隨後一名粗壯的漢子探出身子,重重地啐了一口,「想吃白食,也不挑個地方。」
「就是這裡。」韓萱正為自己決定錯誤而苦惱,發現這家隱藏的酒館,心中大喜。
上官飛可不喜歡這種地方,從前在璧玉城的時候他就討厭南城的髒亂,龍庭賤民區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才走進來沒多遠,他已經三次踩到水窪里,兩隻靴子快要濕透了。
「這能有什麼情報?」上官飛小聲抱怨,跟在保鏢身後,左瞧右看。
飛出來的那人還躺在地上,好像被打得很慘,突然掙扎著抬起頭來,露出鮮血淋淋的一張臉,把上官飛嚇了一跳,緊緊抓住韓芬的胳膊,「你武功不錯,是吧?」
「嗯,其實我的行雲布雨……」
「今晚用不著,以後再說吧,記住,龍王讓你當我的保鏢,你可得隨時保護我。」
破舊的帳篷里光線昏暗,這裡的風氣與工匠區截然不同,十餘名客人沉默地坐在桌邊,悶悶地喝酒,即使同一桌的人好像也互不相識,掌柜就是那名扔人的粗壯大漢,面無表情地盯著客人,好像他們欠了一年的酒錢。
上官飛故作輕鬆,湊上去笑著說:「生意不錯啊,有什麼好酒快端出來,我們兄弟要一醉方休。」
掌柜神情警惕,從櫃檯下面摸出三隻大碗,抱起酒罈,分別倒滿,「五錢銀子。」
上官飛不懂得行情,覺得價格很便宜,就是不太明白三碗酒怎麼算出五錢銀子來,點點頭,摸出一錠三四兩的銀子來,大方地說:「給大家都來一碗,算我請。」
這一招在工匠區的酒館里很好用,每次都能贏得成片的叫好聲,可這裡的客人好像不懂得人情世故,一個個跟沒聽到一樣,連聲「謝謝」都沒有。
掌柜更是皺起眉頭,拿起銀子,湊在燈下仔細看了一會,才不情願地抱著酒罈,挨個給客人們倒酒。
上官飛越來越覺得不自在,小聲說:「這裡的人不愛說話,咱們換個地方吧。」
韓萱也不喜歡這裡詭異的氣氛,反正賤民區已經來過了,於是點頭表示同意。
只有韓芬不在意,反而興緻勃勃地用目光跟隨正在倒酒的掌柜,挨個打量客人。
上官飛喝了一口酒,又酸又澀,差點沒吐出來,大聲說:「哎呀,今晚老李請客來著,咱們怎麼給忘了?別喝了,現在去還來得及。」
上官飛向帳外走去,沒人歡送,也沒人阻攔,懸著的心終於放下,暗道這些小酒館其實也沒什麼,看著嚇人而已,只要有錢,到哪不受歡迎?
他已經將帘子掀開一半,突然發現保鏢沒有跟在身後。
韓萱還站在櫃檯附近,韓芬卻走到一桌客人面前,在上官飛下達命令之前,她已經開口了,用的是男人聲音,「你不是金鵬殺手嗎?躲在這幹什麼?」
上官飛大吃一驚,他們這是第一次來賤民區,隨意選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館,竟然就會碰上自家的殺手,而自己還沒認出來。
他知道韓芬不會認錯,曉月堂弟子在辨認金鵬殺手方面嗅覺向來靈敏。
被韓芬問到的酒客左右看了看,「你認錯人了,哪來的殺手?」
來不及了,殺手的身份已經暴露,沒人發出命令,甚至連聲暗示都沒有,客人們突然全都起身拔出兵器來。
上官飛只在這種時刻反應迅速,不等打鬥發生,已經躥出帳篷,沒命地向工匠區的方向跑去,至於兩名保鏢,跟上來最好,跟不上來也與他無關。
一聲凄厲的慘叫從身後的帳篷里響起,劃破夜幕,嚇得上官飛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這叫聲好像一道解禁的咒語,突然之間,周圍的帳篷里全都跑出人來,揮動著刀劍,瘋子一般到處亂砍。
上官飛的去路被擋住了,四面八方都有人,他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臨時改變主意竟會產生如此嚴重的後果。
要到次日凌晨,渾身是血幸免於難的上官飛才知道真相:他趕了上龍庭賤民區幾十年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騷亂。
這天夜裡,殺戮的吶喊遠近皆聞,顧慎為與手下的衛兵們嚴陣以待,防備著路對面的金鵬堡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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