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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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弄影對自己身上沾血的事情毫無察覺，她跟著學生會的人穿過走廊, 踏入輝煌氣派的大廳一愣。屋內布置無一處不透著華貴,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光線極佳的歐式古典落地窗，尹澤空正坐在窗邊喝茶, 看上去悠閑而講究。
尹澤空看到楚弄影進屋, 他當即露出完美的笑臉, 站起身來客氣相迎。其餘人安靜地退出大廳, 將空間留給自家會長收買人心, 先行離開此地。
“你就是楚弄影吧, 久仰大名。”尹澤空站在她前方紳士地帶路，“請坐。”
藍精靈環顧一圈屋裏, 發現角落裏的收藏櫃裏擺滿珍品，牆壁上掛著不知名野獸的爪牙或標本, 不禁嘀咕道：[這年頭功能代碼都那麽闊氣？]
藍精靈記得尹澤空隻是曼沙帝國皇族旁支，可屋裏的布置就差照著皇族直係來，讓它有點摸不著頭腦。它本來還覺得楚弄影鋪張浪費、大手大腳, 但此刻有點懷疑自我, 莫非如今真是經濟發展好，人人有鈔票？
楚弄影覺得自己今日狀態一般, 她沒有往常欣賞珍品的心情, 隻想盡快拒絕尹澤空，然後在塔裏逛逛。尹澤空的態度倒是很好，他禮貌而有分寸，嘰裏咕嚕地說了一堆, 總結下來便是“解除誤會，邀請同盟”。
楚弄影官方道：“抱歉，學長，但我對學生會不太感興趣。”
尹澤空：“或許你可以先嚐試著加入，感受一下會裏的氛圍？”
楚弄影：“抱歉，但我不太喜歡集體活動。”
尹澤空見她如此果決，他沉吟幾秒，隨即和緩道：“沒關係，這種事也不能強求，還是很高興今天能見到你。”
他伸手給楚弄影倒茶，又假模假式地噓寒問暖一番，提議道：“你也是第一次來我們這裏，我帶你轉一轉？”
楚弄影其實更想尋找天啟之塔內的真跡，但她暫時沒法一秒擺脫尹澤空，隻能硬著頭皮溜達一圈。好在大廳內的藏品確實很有趣，尹澤空的講解也幽默生動，楚弄影全當補充課外知識，直到發現展櫃上的紅色碎片。
尹澤空注意到她怔愣的眼神，他抬頭看了看那件珍品，語氣中難得透出一絲得意，慢條斯理道：“這東西可能在你們那裏很少見，畢竟共和國遠離主戰區，大部分人都沒見過墮神碎片……”
[他膽子可真夠大，居然私自收藏這種東西！]藍精靈望著邪惡的紅色碎片，它臉上露出排斥之情，立馬義憤填膺起來。
楚弄影看著櫃中的紅色碎片，它好像比自己吸收掉的要小，但同樣閃爍著蠱惑人心的光。她想起碎片之事，突然心生一絲煩躁，沒有繼續觀光的興趣，想要打道回府。
尹澤空見楚弄影停步不前，誤以為她更喜歡代表鮮血和力量的戰利品，循循善誘道：“其實這隻是學生會的一部分藏品，如果你願意加入……”
同樣有機會獲得自己的戰功。
楚弄影流暢地接道：“學長就把這些都送我？”
尹澤空笑容一僵：“我覺得親自獵取的戰利品，可能更令人動容？”
楚弄影：“不，我一向覺得不勞而獲更令人動容。”
尹澤空：“……”
尹澤空沒想到新生第一將不要臉發揮到極致，在厚顏無恥方麵也出類拔萃。他剛想再說些什麽，便聽她淡淡道：“感謝學長的招待，但我確實不想加入學生會，我先告辭了。”
楚弄影現在連尋找塔內真跡的衝動都徹底喪失，整個人有點暴躁不耐、心情鬱鬱。她見識到墮神碎片，像是被人驟然點醒，曾經想要深藏的秘密被人粗魯挖出，直白地呈現在眼前，讓她很不舒服。
她沒有辦法將此事告訴任何人，甚至她現在都處於主世界的監控之下。
水係學院內，雲破發現雷係貓不回消息，打算前往稀有係的課堂看一看。他們今天的課表進行調整，早早結束課程，已經能夠離開。他害怕楚弄影過來撲空，便讓她待在稀有係，等著他過來。
雲破抵達稀有係教室，察覺屋內的學生極少，環顧一圈也沒見到楚弄影的身影。他心生狐疑，幹脆客氣地找人詢問，卻得知學生會的人曾跟她交談。
“……然後她就出去啦，好像是要去學生會大廳吧。”
“好的，謝謝。”
雲破聞言有點不安，他禮貌地道謝完，便直奔學院中心的天啟之塔。
學生會大廳內，尹澤空見她執意要走，他皺起眉頭，鄭重道：“楚弄影，即使是在聯盟學院內，人同樣分為三六九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雖然你現在實力超群，但倘若沒有自己的團隊，總有一天會不進而退。”
“這裏有渾渾噩噩、敷衍度日的普通學生，也有掌握未來機遇、能夠改變時代的真正戰士，全看你想要做哪一類人。學生會是匯聚精英的地方，你可以在這裏結識最有天資的異能者，總比跟一群虛度光陰的人待在一起強……”
楚弄影沉默片刻，她不知在想什麽，隨即緩緩問道：“人是分為三六九等的嗎？”
尹澤空望著她的眼睛，他微微揚起下巴，鎮定道：“沒錯，盡管大眾刻意回避這一問題，但實際上等級和階級無處不在。你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再上一層，不要浪費老天給予你的天資。”
楚弄影看著信誓旦旦的尹澤空，隻在他的眼中瞧到無窮的野心，以及隱藏在其背後的焦慮與迫切。他的外貌確實跟雲破有三分相仿，但眼睛卻一點也不像。雲破的眼睛總是通透明亮，很少盈滿勃勃的鬥誌與**，相比起來要沉靜得多。
雲破看上去毫無攻擊力，可實際上他比誰都要有韌性，反正肯定比紙老虎般的尹澤空強。
楚弄影突然忍不住笑了，她見尹澤空露出詫異的表情，慢悠悠地反問：“即使人真的分為三六九等，你又怎麽確定自己就是上等人？如果我要尋找團隊，恐怕也該找最好，沒必要選中不溜的？”
尹澤空聽到她戲謔的語氣，他不悅地擰緊眉頭，索性直接道：“我覺得單憑能力值來看，我在學院裏應該足以稱得上最好……”
尹澤空的能力值有2.83，楚弄影不過占他零頭，他說此話當然底氣十足。
楚弄影嘲道：“那從血脈上來看呢？既然你要搞舊社會三六九等那套，那我們就掰開敞亮地聊。你不過是區區的旁係分支，混不到皇族的行列，還是你覺得模仿幾分貴族風範，便能成功混入上等公民？”
所謂殺人誅心，杠精自然要挑對方的致命弱點來杠。尹澤空最在乎的便是自己的姓氏，他一輩子都想要逃出雲的陰影，卻越活越像曾經壓迫自己的那幫人。他痛恨皇族長老將人分為直係與旁係，可他自己卻又將遇到的人分為有天資者與無天資者，完全沒有差別。
尹澤空聞言臉色煞白，他瞬間被踩中痛腳，目光中閃現冷意，質問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她不過是個初入校園的新生，居然敢公然說出此等大不敬之言！
“尹澤空，尹澤空，等你改名叫雲澤空，才有資格跟我講三六九等……”楚弄影淡淡地掃他一眼，漫不經心道，“否則你也不過是個下等人。”
[格格巫，他現在比你強太多，你不要命了嗎！？]藍精靈眼看尹澤空露出怒色，頗為擔憂地提醒道。
房間內的氣溫驟降，尹澤空麵覆寒霜，他的腳下綻開朵朵冰花，顯然是冰係異能的作用。他手中凝結出冰棱，麵無表情道：“我給你一次把話收回去的機會。”
楚弄影風輕雲淡道：“既然你認為人分為三六九等，那也理應接受被人分類評級的痛楚，沒道理你能指點別人，別人不能指點你吧？”
“該把話收回去的不是我，而是你才對。你不用憤怒地盯著我，看不起你的也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楚弄影深切地意識到，尹澤空和雲破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尹澤空獲得力量，便急不可待地抹殺過去，想要消除自己落魄的下等人印記。然而，雲破卻能接受自己不堪的時光，甚至從中誕生同理心，幫助跟自己有相似經曆的人。
尹澤空被壓迫、想反抗，可他成功後就變成新一輪的壓迫者，循環往複著同樣的曆史，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大廳內變得宛如冰窟，楚弄影感覺腹部隱隱作痛，無奈她現在無暇注意身體異狀。她剛剛嘴炮一時爽，如今得跟尹澤空打一場硬仗，盡管她認為自己必輸無疑，但此時倒也不算後悔，心裏還覺得極為暢快！
杠精：畢竟杠贏對方最重要，他現在惱羞成怒，證明他無法反駁！
銳利的冰棱如箭般襲來，楚弄影根本來不及釋放異能，隻能倉皇地閃身躲開。尹澤空的能力值果然沒有開玩笑，他的一擊在地麵濺起根根冰刺，綿延將近一米。
[完了完了，你可真能作死！]藍精靈看尹澤空動怒，趕忙叫道，[世界核心正在趕過來，你先堅持一會兒吧！]
現在隻能期待雲破過來解圍，想辦法將發怒的尹澤空引開。
楚弄影釋放十萬伏特，然而砸在冰幕上不痛不癢，根本起不到作用。她將視線投向展櫃上的紅色碎片，想要立馬提升實力，估計隻有一條路……
咚咚咚——
大廳的厚重木門突然響起敲門聲，尹澤空聽到聲音一愣。楚弄影見他走神，當即祭出電光爪牙，想要打破他強勢頻繁的進攻節奏，卻被快速凝結的冰柱擋住。
尹澤空剛要給予她致命一擊，卻見木門被人吱呀一聲推開。韓煜費力地打開布滿冰層的木門，他小心翼翼地探頭進來，望著屋裏的戰鬥場麵，遲疑道：“……對不起，我是打擾到兩位？”
學生會大廳內一片狼藉，地麵覆蓋著光滑的冰層，顯然屋內兩人鬧得並不愉快。
尹澤空似乎認識韓煜，他並未有所收斂，反而冷笑道：“怎麽？你是專門來救人？尹霑星讓你來的？”
韓煜趕忙擺手：“沒有沒有，那我不是往前送嗎？我就是來給她送件衣服，怕她感覺有點冷，弄完你們接著打也行……”
韓煜對自己的實力有清楚認知，他肯定是不敵尹澤空，沒必要上趕著送人頭。他朝楚弄影招手，催促道：“你趕緊過來！”
楚弄影同樣被他攪得迷糊，茫然道：“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韓煜見她滿臉懵懂，他壓低聲音，尷尬道：“你沒發現自己身上沾血嗎！？”
楚弄影疑惑地左右看看，嘀咕道：“我沒受傷啊……”
[咳咳，格格巫，好像不是受傷的問題，我們都忽略一件事情。]藍精靈目送她走向韓煜，這才注意到楚弄影的背影，發現一處不同尋常的異狀。
尹澤空跟藍精靈是同視角方向，他此時也察覺她衣角的血跡，不禁眉毛一跳，飛速挪開視線，咬牙道：“恬不知恥！”
楚弄影萬萬沒想到，她居然告別小孩子的身份，莫名其妙地來例假。因為她擺脫大姨媽的時間有點長，所以完全沒有防備，看到血跡後才感覺腹部隱痛，被這位麻煩的親戚殺個措手不及！
楚弄影心情莫名複雜，然而兩位男同胞比她更尷尬，反而使她擺脫尷尬。她聽到尹澤空的話，毫不留情地反擊：“這有什麽可恥的？你媽要沒有例假，還生不出你來呢，請你正確看待男女生理差異！”
她最煩此等藏藏掖掖、避諱排斥的言論，明明是正常的生理現象，卻要被人視為丟臉。她完全不理解看低此事的男性，難道他們的母親不會有這種狀況？他們是打石頭裏蹦出來的嗎？
尹澤空剛想對她釋放冰棱，然而抬眼撞上一抹鮮紅又強壓脾氣，覺得跟沾血的小毛孩戰鬥太沒品。他遇到此等糗事，也沒再戰的念頭，冷聲道：“你領她走吧！”
“不過我可不是給尹霑星人情，隻是懶得跟小孩子計較而已。”
韓煜心裏很無奈，他真是湊巧追過來，沒料到他們在戰鬥，跟尹霑星更是一毛關係都沒有，可這話也不好說。他索性對楚弄影道：“我們先走吧，你現在的狀況也不合適久留……”
楚弄影如今確實不好戰鬥，都不光是打不過的問題，起碼得換條褲子再來。
“小影！”
兩人剛剛踏出學生會大廳，便遇到匆匆趕來的雲破。他似乎是跑著過來，如今氣喘籲籲，雙眼盈滿擔憂，發絲有些淩亂。
韓煜對雲破有點印象，誰讓他的傷疤獨特，對方以前經常陪杠精來武道場。韓煜見狀，立馬悠然道：“這不是正好，有人來接你了……”
雲破見楚弄影臉色慘白、似有不適，又發現學生會大廳內一片冰封，尹澤空站在冰麵之上，瞬間意識到他們剛剛交手。楚弄影看到雲破長鬆一口氣，當即拿他做扶手，握著他肩膀歇一會兒，又感到一陣古怪的溫熱流淌，隻能僵硬地站著。
杠精：可惡，戰鬥好像加大血流量，現在居然開始變疼了！
韓煜察覺她的異狀，隨即遞出外套，幹咳兩聲道：“你拿這個遮遮血跡，然後跟著同學回去吧……”
雲破聽到血跡一驚，他瞬間目如寒冰，隨即冷聲道：“為什麽要遮？”
韓煜：“？”這不用遮嗎？你也覺得是正常生理現象？
雲破強壓內心滔天的怒意，他恨不得將尹澤空千刀萬剮，低聲道：“他在天啟之塔裏打傷人，卻讓我們無聲無息地離開？”
韓煜：“這真不好鬧得人盡皆知……”起碼當前最重要的事不是這個。
雲破還未見過楚弄影此等脆弱無力的模樣，即使尹澤空是學生會會長，未免也欺人太甚，更別提偏袒對方的師長。龍有逆鱗，觸之必死。雲破過去沒有如此強烈的殺意，不過是由於楚弄影太過強大，根本沒人能從她手中討得幾分好。
她不過是拒絕自己討厭的東西，為什麽他們非要將她逼成這樣？
預備班的老師是這樣，聯盟學院的人也是這樣，未來又有誰強迫她低頭？
他痛恨戰鬥與流血，但想要尋找守護一方淨土，似乎又非要流血不可。
尹澤空詫異地發現周圍的冰元素震顫起來，他腳底的冰花緩緩融化成水，一股凜然的涼意油然而生，讓他驚覺自己的羸弱無力。
雲萊曾從虛空神境中取得兩件神器，並將其成功煉化。神器隻能藏在同屬性異能者體內，而雲破所擁有的就是雲氏家族當時的目標——若水珠。
若水珠是水係異能者的巔峰至寶，可以完美控製和克製一切水係力量，包括延伸而出的冰係。神器啟用的條件就是感受到真切的戰意，它在自己的領域所向無敵，一念生一念滅，皆在刹那間。
[格格巫，快讓世界核心別用神器！他現在還承受不住！]藍精靈沒想到雲破驟然發怒，竟然罕見地激發神器，看上去要將尹澤空撕成碎片。
韓煜同樣察覺到不對，趕忙道：“等等，你好像誤會什麽……”尹澤空沒將她打流血啊？按道理她是沒受傷的？
楚弄影此時有氣無力，著實提不起勁，她隻能半撐著雲破肩膀，強壓住似要打人的小龍傲天，湊到他耳邊嘀咕一陣。
前一秒，雲破還眸浸寒霜，想著如何將尹澤空溺死，然後帶著她殺出學院；下一秒，他便錯愕一愣，隨即不知所措地望著她，臉騰地一下紅起來。
雲破慌亂地上下打量她，他好像驟然放鬆下來，又緊張道：“真、真的嗎……”
楚弄影看他手足無措，好似來例假的人是他，隻能鎮定地點點頭。
雲破得知真相，瞬間無心跟其他人糾纏，他立刻火急火燎地帶著她離去，還禮貌地借走韓煜的外套。他將楚弄影送回宿舍，讓她做完簡單的處理，便將其當做重症病人摁在床上，強行要求對方好好休息。
雲破借著神器若水珠的餘溫，開始進行更重要的工作，全神貫注地投入其中。
鍋裏香甜的紅糖水咕嚕嚕冒泡，漂亮的色澤剛剛好。
雲破滿意地關火，他總覺得自己今天熬糖水的實力可以封神，簡直是超水平發揮，尤其是在控水方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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