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零章 道，法
這時眼見洪小寶三掌拍到，魏鐵生二人沒來得及多想，連忙下意識的回劍（刀）護身。
可是下一刻，他們突然發現，洪小寶這三掌竟是雷聲大雨點小的玩意。看似威力驚人，實際上半點威力也無。
清風拂面還能吹起個發梢假裝一下憂鬱，順便慨嘆一番樹葉的離去究竟是樹的不挽留還是風的追求呢，可是他這三掌卻連清風都不如。
「虛張聲勢？」
「錯覺？」
魏鐵生二人不由一愣，旋即對視一眼，覺得自己似乎真相了。
想想也對吼，這小子雖然有點古怪，但哪有這麼輕易就在肉胎境界領悟了術法之體的奧妙？像紅蓮這種變態，整個修鍊界一千年也未必會出一個，你以為真是大白菜咩？
嗯，他一定是虛張聲勢！
剛剛一定是自己的錯覺！
自我攻略了一番之後，夫婦二人連忙拔腿便追。
結果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啊啊啊啊啊」的一連串慘叫。
回頭一看，只見自己的師弟師妹們，竟好像抗日神劇裡面踩了地雷的小鬼子似的，炸飛了十幾米高，還有好幾個直接就原地已經化作一道光消失了。
此情此景，只驚得連身為女子的沈夢河也不禁當場大喊一聲：「嗶嗶嗶！」
這什麼情況？！
如果齊思賢在此，那麼他一定給出一個正確的答案。
如果她去問洪小寶，洪小寶也絕對不會告訴她：這就是老夫的獨門絕技：陰風掌。
其實洪小寶那三掌，根本就不是對他們夫婦而發，而是結陣阻攔紅蓮、吳弼和五丈青雷的其他弟子——他的想法很簡單，惡人自有惡人磨，自己打不過這對夫婦，但是紅蓮可以啊！只要紅蓮騰出手來，自己就安然無憂了。
陰風掌強大無匹，連殷老頭也說，那是玄階以下無人能擋的絕招，再加之有紅蓮和吳弼裡應外合，才能一舉將兩派弟子當場炸到飛天。
只可惜，如今齊思賢不在，洪小寶自己也「biu」走了，沈夢河只能自個瞎猜了。
但是眼下的情況，卻似乎容不得她去猜了。
只見眾弟子被炸飛了起來之後，紅蓮已經一馬當先，帶著吳弼和五丈青雷殺出了重圍，然後小腳丫一蹬，她就突然出現了在沈夢河的面前：「不是要銅嘴獠牙嗎，姑奶奶也有啊！給你，你敢要？」
冷冷一笑，紅色大手對準魏鐵生就是一巴掌拍下，同時獠牙一晃，捅向了沈夢河。
童姥大人還是那麼頭鐵，一上來就一打二。
魏、沈二人對她早有心理陰影，加之剛剛被洪小寶的「先天之道」嚇了一跳，隨後又被眾弟子的變故震得不輕，此時正是心蕩神搖之際，結果一愣神的功夫，沈夢河當場被「種」入了土裡，狼狽萬分。而魏鐵生，卻被紅蓮一獠牙在胸前捅出個血洞。
她絕對是故意的！
因為魏鐵生傷口的位置，竟正好與他當日在她胸前刺的那一劍的位置一模一樣。
隨後銅嘴獠牙猛的一吸，魏鐵生頓時「啊」的慘叫一聲，軟倒了在地，眼中滿是絕望：「你！你……額！」
他指著紅蓮，渾身不住顫抖，似乎想說點什麼，可是只說了個「你」字，就忽然兩眼一翻，竟暈了過去。
這是……嚇傻了？
紅蓮愣了一愣，她自己也沒料到居然會這麼輕易就得手了，隨後回過神來，對沈夢河冷笑一聲：「那就上路吧！自己滾，還是姑奶奶送你？」
她打算將二人清除出局，永絕後患。
結果話音方落，聖子學宮、神獸門和大歸元宗的眾弟子，已經在齊思賢、霍司廉和真火道人的率領下浩浩蕩蕩的殺了過來。
「紅蓮，別墨跡了！他們回頭啦，快走！」吳弼「嗖」的從三人身邊沖了過去，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還踩了一腳沈夢河的手指。
紅蓮側頭想了半秒鐘：「我改變主意了。」
忽然小手一抓，竟隔空將魏鐵生揣在懷裡的乾坤袋抓了出來：「此地甚好，本座想多玩幾天。爾等若早早離開，豈非太過無趣？先收點利息，回頭慢慢算賬！」
然後身形一晃，走了。
「把乾坤袋留下！」
沈夢河把自己從泥土裡拔了出來，拔腿追了上去，可是這時紅蓮早已經跑沒影了。她呆了呆，旋即臉色變得一片蒼白。
那乾坤袋裡面，有魏鐵生的全部家當，比如靈晶，比如法寶，比如靈藥，還有入墓這十日來所得的戰利品等等，家底有多豐厚自是不消多說了。
但最重要的是，那乾坤袋裡面還有一件關乎性命的東西——傳送符石。
傳送符石是各大門派為門下弟子量身打造的寶物，除了本人之外，其他人根本無法觸發。如今符石被紅蓮拿走了，魏鐵生就等於被困死在藥師之墓中了。除非墓門開啟，否則他沒有任何辦法離開。
一想到這，沈夢河只感覺整個世界都是灰的。
墓中兇險重重，傳送符石可以說是保命的底牌了。如今沒有了底牌，魏鐵生如何能在墓中生存到開墓之日？她這是要把魏鐵生往死里整的節奏啊！
然後看了一眼魏鐵生，沈夢河更是「哇」的哭了出來——挨了一記獠牙，魏鐵生的境界竟然又掉了一重……
隨後，齊思賢等人趕到，見她哭得像個淚人似的，不由得面面相覷，這到底是受了多重的打擊，才能讓一個肉胎九重的修士哭成這樣啊？
…………
擺脫了追兵之後，雷音閣眾人再次集合了起來。
狡兔尚有三窟，何況是洪小寶這種鬼精鬼精的人？
如今眾人所在的地方，就是洪小寶早就準備好的二號營地。這個營地同樣是多寶熊找到的，一如既往的隱秘。就在北山的東麓，背靠大山，面臨深淵，與對面的東山隔淵相望，視野極好，易守難攻，有何風吹草動，都可從容應對。
這時雲彩簫仍在昏迷之中，不過服過盜天丹后，她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
而由於那一滴心頭血的緣故，洪小寶能清楚的感應到她的體內正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筋骨、血肉、經脈、靈氣等等，全部蛻變，同時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正在與她的身體慢慢融合著。
殷老魔說，那就是「道」。
大道一成，諸法自見，將「法」施展出來的過程，那就是人們口中的「術」——所謂術法之體，也正是由此而來。
如今，盜天丹已經為雲彩簫打開了大道的一扇門，至於能領悟多少，那就看她自己的悟性了。
洪小寶不明覺厲，便問：「老頭，什麼是道？」
殷老魔答道：「所謂『道』者，簡單點來說就是整個世界的根基，是萬事萬物運轉的規則。至於靈氣的深厚，肉身的強大，神念的精純，那都是后話。若沒有道的支持，連狗屁都不是。」
「原來如此。可是……」洪小寶仍有疑惑，「道，或者說天道法則，不是玄聖境才能掌握的嗎，那為何……」
殷老魔知他想問的是什麼，解釋道：「『道』不可言說，但『法』卻可以傳承。
何為法？
法，就是方法，是道的體現。
在遠古洪荒時期，人類尚未開化之時，便已知道鑽木可以取火。他們也不知道為何鑽木可以取火，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將此法傳承下去。
同理。
修士通過鍊氣、冥想、煉丹、煉器等等手段提升境界，他們一開始也同樣不知為何可以這樣做，但是通過一代代人的摸索、總結，就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即所謂的功法。後人只需依照功法修鍊即可。如此一來，『道』便得以傳承。
所謂傳道、傳道，便是由此而來。
待到境界提高，修士對於『道』的領悟逐漸加深，於是很多問題便慢慢有了答案。老夫先前說肉胎知其然，而玄聖則知其所以然，便是此理。」
這麼一說，洪小寶就全明白了。
打個比方，數學！
道，泛指數學這一門學科。
而法，則是具體到數學之中的加、減、乘、除法、函數、代數、排列組合、導數、偏導數、矩陣等等。
比如乘法口訣。
一開始大家只知道背誦乘法口訣，一一得一，二二得四，卻不知道為什麼會一一得一、二二得四，哪怕老師講解一萬遍，學生也只是死記硬背而已。而等到他們的數學知識積累到更多、更深厚的時候，自然而然就知道為什麼了。
說白了，肉胎境修士的本質，就是一台復讀機。
說到這裡，殷老魔忽然提醒了一句：「不過小子，眼下那丫頭的道，你只需旁觀借鑒即可，萬勿嘗試去模仿學習，更不能與自身融合，以此修鍊法術。」
「為什麼？」洪小寶不解。
領悟了天道法則，就等於開啟了玄聖的大門，可以提前修鍊術法之體，那是好事啊！
你看紅蓮，多牛氣！
不說遠的，就說洪小寶自己。剛才簫兒吃下了盜天丹，馬上就讓他領悟了太空步版的逆亂步，三掌炸飛一群狗男女，多爽。
「因為那是她的道，而不是你的道。」
殷老魔的語氣忽然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修士掌握天道法則，究其實也不過是以自身之力去模擬天地的運轉規則。
然而天道浩渺，多如繁星，且充滿了無窮的變化。同樣的一種法則，由不同的人去領悟，所得的結果也截然不同。
沒人敢說自己能完美地復刻天道法則，就連老夫也不能。
就連天帝境的絕世強者，他們所掌握的『道』，也不過是他們自以為的『道』，是在無數個人因素的前提下領悟的道的一種，而不是全部。
融合他人之道，那固然是一條捷徑，但何嘗又不是一種桎梏？
這是一種誘惑！
若你不能抵擋住這種誘惑，那麼在你將來自行領悟天道之時，你所融合的道，都將會變成你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更有甚者，如若有人心懷不軌，隨時有可能以錯誤、歪曲的道展示於你，引你入歧途。屆時，身死道消也是輕的。
老夫一生學究天人，卻為何甚少傳你功法？你那陰風掌粗糙不堪，老夫卻為何另眼相看？箇中原因，你自行領會。
總之你要記住一句話：自己的，才是最好！」